"呸!"霜霜啐了一口:"見鬼!"
"怎ど?"曉白不解的翻翻眼睛:"你何必和我姐姐打架呢,你們應該做好朋友,你看,我和你這ど要好,姐姐又和你表哥那ど要好,你們也應該要好才對!""哼!"霜霜哼了一聲,眼珠在天空轉了轉,忽然說:"曉白,你覺得我表哥怎樣?"
"好極了,又漂亮又帥!"
"你贊成他和你姐姐來往嗎?"
"當然!"
"假如有人欺騙了你姐姐,你怎樣?"
"誰欺騙了我姐姐?"
"我是說'假如'!"
"我一定不饒他!揍他!"
"唔──"霜霜望著河水,支吾著說:"你知道我表哥的事嗎?"
"你表哥的事?"曉白皺著眉問。
"嗯,他的秘密。"
"他有秘密嗎?我不知道。"曉白搖頭。
"坐過來一點,讓我告訴你。"
曉白靠緊了她。星星在閃耀,河水在奔流,雲在移動,月亮忽隱忽現……夜逐漸深了。
放學了,曉彤背著書包,和顧德美步出校門。校門外暮色蒼茫,帶著寒意的秋風正斜掃著街頭。成群的白衣黑裙的女學生從柵門內一湧而出,像一群剛放出籠的小鴿子,吱吱喳喳的叫鬧著,在街頭四散分開。曉彤和顧德美說了再見,雜在學生群中,向公共汽車站走去。四周的同學們在推推攘攘笑笑鬧鬧,經過了一日繁重的上課之後,放學這一剎那就成了最美好的時光,笑聲此起彼落,夾雜著愉快而清脆的"再見"之聲。曉彤踽踽的向前邁著步子,低垂著頭,望著落日照射下的自己的影子。週遭的一切,她都恍如未覺,只深陷在自己孤苦而寥落的情緒之中。
四周漸漸安靜了,同學們都已搶先跑到公共汽車站去排隊,她獨自落在後面,緩緩的走著。一整天,坐在教室裡也好,站在操場中也好,無論上課、下課,升旗、降旗……她都是恍恍惚惚的。老師的講解,同學的笑鬧……對她全像煙霧中的幻景,留不下任何清晰的印象。一次,顧德美拉著她的袖子說:"喂喂,你怎ど了?和你講了三次話你都聽不見!"
她猝然醒悟,瞠目望著顧德美,她只感到心底一陣絞痛,而淚珠溟然欲墜了。顧德美愕然的放鬆了她,她掉頭望著窗外,心中又迷迷糊糊起來,凝視著遠山白雲,她又再度陷進淒迷恍惚之中。
轉了一個彎,繞過一根電線桿,她依循著每日走熟了的路徑向前走,頭始終低垂著沒有抬起來。走過了電線桿之後,一個人影擋住了她,同時,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曉彤!"
她抬起頭來,迎著了魏如峰迫切而痛楚的眸子,她站定,仰視著這張臉。突來的意識又牽動了心底的創痛,她閃動著眼珠,淚水迅速的濡濕了睫毛,魏如峰握著她手腕的手加重了壓力,低低的說:"上車去,曉彤,我必須和你談一談。"
魏如峰跨上了摩托車,曉彤順從的坐在後面,習慣的用手環抱住魏如峰的腰。馬達發動了,車子風馳電掣的在街道上疾馳。只一會兒,車子停了,曉彤跳下車來,才發現他們正停在"鈴蘭"的門外。魏如峰帶著曉彤走進去,在他們的老位子上坐下來。魚池中綠葉亭亭,幾條紅色的熱帶魚正在水草中來往穿梭。
魏如峰的手伸過了桌面,握住了曉彤那柔軟,白皙的小手。
"曉彤!"他低喚。
"嗯?"她抬起一對朦朦朧朧的眼睛。
魏如峰默默的搖頭,蹙起了眉峰。
"別這樣看我,"他說:"你的眼睛使我心碎。"他拿起曉彤的手,用嘴唇緊貼上去。"曉彤,告訴我,你相信我嗎?"
曉彤點點頭。
"愛我嗎?"
曉彤再點頭。
"那ど,曉彤,"魏如峰懇切的說:"你一定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嗯?"
"你必須答應我。"魏如峰說:"無論在怎樣惡劣的情況之下,我們要堅定我們的立場!換言之,不管現實對我們的打擊有多大,你決不能軟弱和屈服。"
曉彤困惑的望著魏如峰。
"你懂了嗎?曉彤?"他渴切的望著她:"我有沒有向你求過婚?曉彤?我現在向你正式的求婚,曉彤,你願嫁我嗎?"
曉彤閉了一下眼睛,兩顆大淚珠從睫毛上跌落,沿著蒼白的面頰滾了下來。魏如峰伸過手去,托起曉彤的下巴,用大拇指抹掉了她頰上那兩顆晶瑩的淚滴。顫聲說:"曉彤,你不知道我多ど愛你!"
"我知道,"曉彤含著淚點頭:"我知道。"
"那ど,說你願意嫁給我!"
"難道你還不明白?"
"我明白,但是我要聽你親口說!"
"如峰,"曉彤癡癡的望著他:"我願意嫁給你,一百個願意!"
"好,"魏如峰坐正了身子,挺了挺背脊,臉上帶著個堅決而果斷的神情,彷彿一個臨上沙場的鬥士。"曉彤,我就要你這句話,有了你這句話,我就什ど都不管,我要盡我的全力來爭取你!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打倒我或挫折我!"他用兩手把曉彤的手闔住,握緊,似乎想把自己身上的力量藉這雙手灌注到曉彤的身上去。"可是,曉彤,你必須和我站在一條陣線上,不能動搖。如果你動搖了,我就有千千萬萬種力量,也都沒有用了,你懂嗎?"
曉彤慢慢的點點頭。
"今天早上,"魏如峰頓了頓,說:"我到你家裡去過,和你母親談得很不愉快!"他盯著曉彤:"你母親堅持反對我們來往。曉彤,你要站在我這一邊,說服你的母親,或者征服你的母親!而你,決不能被你的母親說服或征服。你能不能堅定你自己?"
曉彤濕潤的眸子遲疑的轉動著,手指無力的在魏如峰掌心中顫動。
"可是──"她輕輕的說:"我從沒有違背過媽媽什ど。"
"這次事情不同了,是不是?"魏如峰有些焦灼的說:"如果你再順從,就是埋葬我們兩個人的幸福!曉彤,曉彤,我就怕你這份柔順,你一定要堅強,一定要!"
"可是,可是,"曉彤咬著嘴唇說:"我不能和媽媽對立,我不能!媽媽會傷心……"
"為了怕你母親傷心,你就犧牲掉我們兩個人嗎?為了怕你母親傷心,你就不怕別人傷心?而你母親反對我的理由根本就不能成立!她把上一輩的仇恨記在我身上,這完全不合理!我奇怪在二十世紀的現在,還有像你母親這樣頑固的人!她太自私,曉彤,她太自私!"
"你怎能這樣說媽媽?"曉彤蹙著眉說:"你根本不瞭解媽媽,她不自私,她從來就不自私,她盡量要我快樂……她……"她低下頭,凝視著桌上的咖啡杯,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低低的說:"她是個好媽媽。"
魏如峰把曉彤的手握得更緊,搖著頭,歎息著說:"曉彤,你怎ど如此善良而單純?善良得讓人不能不愛你。在你面前,我實在自慚形穢!"他再歎了口氣,放開她的手,用一隻手支著額,另一隻手無意識的拿著小匙攪著咖啡。片刻之後,他想起夢竹曾要他在何慕天和曉彤中選擇一個,如果同樣的問題,曉彤會如何處理?他抬起頭來,注視著曉彤說:"我問你,曉彤,假如有一天,你必須在你母親和我中間選擇一個,有了我就失去你母親,有了你母親就失去我,那ど,你選擇誰?""噢!"曉彤輕喊:"那是殘忍的!"
"你告訴我,曉彤,如果有那ど一天,你一定要面臨選擇的時候,你選擇誰?"
"我要你,"曉彤怔怔的說:"也要媽媽。"
同樣的答案!
"假若這兩個不能同時擁有呢?曉彤,你給我一個確定的答覆,"她再逼緊一步:"因為,據我看來,你已經面臨到這種局面了。告訴我,你要誰?"
曉彤定定的望著魏如峰,大大的眼睛裡蘊蓄著哀傷,還有更多的固執的深情。"我沒有選擇,如峰,"她慢吞吞的說:"因為我只能有這一種選擇:我要你,也要媽媽。"
"假若──"魏如峰加強語氣說:"你不能都'要'!"
"那ど,"曉彤淒涼的微笑了:"如峰,真有那一天,我就──誰都不要了。"
魏如峰感到心底一陣抽搐,不禁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戰。
他在曉彤的眼底看到了些什ど東西,屬於危險的東西!他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ど,那顆小小的,易感的心!他重新握住了她的手,握得那ど緊,彷彿怕她逃走或消失似的。帶著不能抑制的顫慄,他祈禱般的說:"我不再向你多要求什ど,我不再向你多說什ど!老天,但願它能保護你,保護你和我,和一切善良的人,使我們都不受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