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來,」雨農說:「這些都是你的寫作資料。當你寫書的時候,千萬別忘了提我一筆。我雖然當不成主角,最起碼可以當個配角吧?」「為什麼你當不成主角?」盧友文正色的說:「在人生的舞台上,每個『自我』都是主角!」
他似乎講了一句很有哲理,而且頗為深奧的話,我一時間就愣愣的坐在那兒,慢慢的咀嚼著這句話,越想還越有道理。就在我思索的當兒,盧友文和小雙什麼時候一起出的門,我都不知道。直到媽媽說了句:
「這孩子挺討人喜歡的!我如果有第三個女兒哦,準要他當我的女婿兒!」我猛然間醒悟過來了,心中就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我立即說:「別講這種話,小雙等於是你的第三個女兒,盧友文再好,應該好不過另外一個人去!」
媽媽對我深深的看了一眼,我們母女交換了一個會心的微笑。雨農暗中扯了扯我的衣服,示意我跟他離開,奶奶年紀大了,眼睛偏偏來得尖,馬上說:
「去吧!去吧!別拉拉扯扯了!」
「奶奶最討厭!」我笑著拋下了一句,卻依然「臉老皮厚」的和雨農躲進了房間裡。
一關上房門,我就開始清算雨農:
「雨農,你現在把個盧友文弄到我們家來,算是什麼意思?」「奇怪了!」雨農說:「我的好朋友,介紹給你們認識,這又有什麼希奇?難道人與人間,不就是這樣彼此認識,交遊才能廣闊嗎?」「我不是說你不該帶盧友文來,」我煩躁的說:「只是,你帶的時間不大對,你難道不能晚一兩個月,等我們家『大局已定』的時候,再帶他來呀?」
「大局已定?」雨農傻傻的望著我:「什麼大局已定?你打什麼啞謎?」「好了!你少對我裝傻!」我重重的跺了一下腳:「難道你看不出來,這個盧友文一進我們家門,就對小雙發動了攻勢,我老實告訴你,我不喜歡這件事兒!男孩子一見到女孩子就追,毫無涵養!」「哎哎哎,」雨農怪聲亂叫:「別指著和尚罵賊禿好不好?我如果當初不是一見到你就猛追,怎麼會把你追到手呢!男孩子發現了喜歡的女孩子,就得當機立斷,分秒必爭!這是個弱肉強食的社會,你不追,給別人追跑了,你就只好望人興歎了!」「別貧嘴!」我說:「雨農!你聽我,我們必須好好研究一下這件事……」「別研究了!」雨農打斷了我,拉著我的手,他望著我的眼睛,正色說:「你心裡在想些什麼,我完全明白,讓我告訴你一件事。盧友文並不是個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男人,你承認嗎?」「承認。」我勉強的說。
「那麼,他如果追小雙,也不見得配不上小雙,是不是?」
我不以為然的聳聳肩膀。
「好了,你的小心眼裡,當然偏你的哥哥,我和你說,你也不會服氣。我告訴你吧,盧友文在大學裡就是出了名的人,文有文才,人有人才,大學念了四年,難道就沒有女孩子喜歡他?怎麼他到現在還沒女朋友?說真的,他對女孩子挑剔得才厲害呢!我和他當了一年的朋友,在軍營裡面,大家閒來無事,就是談女孩子,他常說:『做官「不」做執金吾,娶妻當娶陰麗華。』這就是他的思想,他不慕富貴,不想做官,但是,對娶太太,卻看得比什麼都嚴重,他說,大學四年,沒有一個女孩子讓他看得入眼。所以,詩卉,你先別著急,我根本不認為盧友文會對小雙一見傾心,他送她去音樂社,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他向來就想到什麼做什麼,並非是有計劃用心機的那種人。」「那……」我揚揚眉毛,「那就好了!」
「你也別說『那就好了!』」雨農又接口:「男女間的事,咱們誰也說不定,就像奶奶說的,姻緣是前輩子注定的,月下老人系就了紅線,誰也逃不掉……」
「你又搬出奶奶的老古董來幹嘛?」
「我只是要讓你明白一件事,」雨農著重的說:「小雙有她自己的看法,有她自己的命運,不是你或我可以操縱的。我說盧友文不見得會喜歡小雙,但是他也可能喜歡小雙,而小雙呢?她會不會喜歡盧友文,我們也無從知道。我奉勸你,對小雙這件事,完全不要過問,讓它自然發展,好不好?」
「說來說去,」我懊惱的說:「你還是幫著盧友文!我告訴你,」我大聲說:「盧友文就不可以喜歡小雙,否則,我的哥哥就要失戀了!」「這又奇怪了,」雨農說:「如果你哥哥喜歡小雙,他已經比盧友文多了七個多月的時間,這些時間裡,他在幹什麼?冬眠嗎?」「雨農!」我生氣的喊:「你就是偏心盧友文!」
「我才不偏心呢!」雨農輕鬆的靠在椅子裡。「我只是比你冷靜,比你公平,比你看得清楚,我甚至認為,詩堯根本就沒有愛上小雙!小雙也沒有愛上詩堯!」
「你怎麼知道?」「你想,有個你所愛的女孩子,和你朝夕相處了半年多,你怎麼可能至今不發動攻勢?人又不是木頭,又不是石頭,所以,他根本就不愛小雙!小雙呢?如果心裡真有詩堯,她也不會對別的男孩子注意。不管怎樣,詩卉,你來操心這件事,才是傻氣呢!一句話: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我有些糊塗了,雨農所說的話,多少也有一些道理。想想詩堯和小雙之間,一上來兩人就鬧了個不說話,接著,詩堯又弄了個花蝴蝶似的黃鸝,至今還緋聞不斷!到底他對小雙是怎麼樣?我也不能只憑昨晚的一絲印象,就驟下結論。男人有時也很貪心的,女朋友多多益善,未始不可能!我那個「不交女朋友」的哥哥說不定忽然開了竅,在外面弄個黃鸝,在家裡弄個小雙,左右逢源,不亦樂乎!想著想著,我就生了氣,一拍桌子,我叫著說:
「不可以!沒良心!」雨農一把抓住我的手,笑著說:
「傻丫頭,誰沒良心呀?」
「還不是你們男人沒良心!」我咂著嘴說。
「哦哦,」雨農瞪大了眼睛。「什麼邏輯,什麼中心思想嘛!女人,你永遠別想去瞭解她們!」
我忍不住笑了。不過,心裡仍然怪彆扭的,一整天,我就記掛著,我非要找到詩堯,和他談個一清二楚才好。但是,那天詩堯在電視公司錄影錄到深更半夜,我根本沒見著他。小雙呢?又由於晚上我和雨農去看了場晚場電影,回來時小雙已經睡著了,就也沒機會談什麼。第二天早上,小雙併沒提起盧友文。雨農十點多鐘來了,就和我一直研究他的工作問題,他已接受地方法院的聘請,八月一日就要去上班。然後,我又和雨農去他家看他爸爸,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我才回家。回到家裡,詩晴、李謙、詩堯都在家,小雙卻還沒有回來。
晚飯擺在桌上的時候,電話鈴響了,我搶著接起電話,是小雙,她第一句話就說:「詩卉,讓家裡別等我吃晚飯,我不回家吃飯了!」說完,她似乎急著想收線。「等一等!」我喊:「你給我說清楚,小雙,你在忙些什麼?」
「我有一點事……」「別敷衍我!」我說:「你趁早給我從實招來,否則晚上我跟你沒了沒休!」「好吧,你別嚷嚷,」小雙壓低聲音說:「盧友文來音樂社接我,我們在外面吃飯了,晚上,我可能回來晚一點……總之,我回來再和你談!」「喂喂!等一等……」我叫著,小雙卻「卡嗒」一聲掛斷了電話。我回過頭來望著大家,我想,我的臉色一定不大好看:「小雙不回來吃晚飯了!」我說,坐上了餐桌,全桌沒有一個人多問什麼,我看看詩堯,他低著頭,研究著面前的那一雙筷子,似乎想找出那一支筷子長,那一支筷子短似的。
飯後,詩堯不像往常那樣,和大家一塊兒在客廳裡談談、說說、看看電視。他說他還有工作,就退回了他的房間。我坐在那兒,眼睛瞪著電視機,情緒卻相當低落,電視上到底在演些什麼,我是一點也不知道。過了半晌,我再也按捺不住,就重重的拍了一下沙發扶手,對李謙說:
「李謙,你告訴我,」我的聲音一定很嚴厲,因為李謙嚇得臉上都變了色,全家人都愕然的瞪著我。「哥哥是不是和那個黃鸝很要好,你說!」李謙呼出一口長氣來。
「三小姐,」他說:「你嚇了我一大跳,我還以為我有什麼把柄被你抓住了呢!」詩晴立刻用懷疑的眼光望著他。「好呀,」她說:「你有什麼把柄怕她抓住?你先說出來吧!」
「我有什麼把柄?」李謙瞪大了眼睛:「我什麼把柄也沒有!」「那你為什麼要作賊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