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很玄妙。我這次的「大陸行」中,見到許多奇景或奇跡,這「佛牙」也是其中的一件。
參觀完了三件寶物,我們又在萬年寺中吃了一頓又清爽又可口的素齋。大家才告別了主持和萬年寺,開始往回程走。
滑竿又排隊侍候。這時,我只覺山風撲面,一陣清涼,雨後的山色,一片翠綠。我立刻聲明:
「我不乖滑竿了,我要走下山去!」
大家立刻包圍住我,七嘴八舌地告訴我,下山比上山還難,何況雨後,山路滑不留足,不像我想像中那麼好走。我堅持要走路,鑫濤力勸我乘滑竿,我仍然要走。大家拗不過我,於是,鑫濤、承賚、初霞、楊潔等人依舊乘滑竿下山,李蕙、黃福揚、小何、小曹、小戴、小鄭……等一大群人陪我走路。我們沒有循原路下山,因為時間還充裕,大家走入山中一條小徑,到「牛心亭」去。小曹、小何兩位小姐,一左一右陪著我,我們一路談談笑笑。石級蜿蜒入山,我們曲曲折折地往前走,滑竿速度快,早就走得無蹤無影。我這樣一走,才發現山路陡峭,苔痕、寸痕、泥痕密佈,確實不太好走。從萬年寺到牛心亭這一段路,首先黃福揚滑了一跤,幸好他身手矯捷,立即煞車,沒有滾下山去,卻弄了一身泥濘。接著小曹又滑了一跤,把腳踝的皮都擦掉了一層。連著兩個人摔跤,大家都很擔心我,前後左右,把我保護得嚴嚴密密的。
這樣走到「牛心亭」,發現鑫濤、承賚、初霞、楊潔都早已到了,正在那兒等著我們。鑫濤和承賚,還把附近的一些名勝,都玩了一趟,我們大隊人馬,才姍姍而來。「滑竿隊」和「步行隊」一聚齊,大家又七嘴八舌報告,黃福揚摔跤了,小曹摔跤了!初霞、鑫濤等人一聽,連運動健將都摔了,而下山還有好長好長一段路,大家說什麼也要我乘滑竿,不管我怎麼說,他們就把我塞進了一乘滑竿裡去。
無可奈何,我只好答慶坐滑竿。鑫濤、楊潔等滑竿先出發,往前如飛而去。我坐上了最後一剩滑竿,兩位「竿夫」剛剛把我抬起,我忽然聽到李蕙發出一聲高亢的慘叫:
「揚揚!」我立刻回頭,剛好看到揚揚從一塊巨石上往下滑落,一路滾到谷底,我忍不住,也大叫出聲:
「揚揚!」在一片「揚揚」的吼叫聲中,我眼看著揚揚滾落下去,跌在一堆亂石中,就動也不動了。我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心臟都快停止了,幸好楊潔早已下山去,沒有目睹這一幕。我大聲對我的兩位「竿夫」說:
「去救他!趕快去救他!」
一面說,我一面就跳下了滑竿,我的兩位竿夫,心腸真是非常好,他們迅速地抬著空滑竿,就連跑帶滑地衝向山谷。而黃福揚、小戴、小鄭等人也都繞路滑下山坡,去谷底看揚揚的傷勢。只一會兒,兩位竿夫已到谷底,大家七手八腳,把揚揚抬上滑竿,竿夫奔跑著跑上山路來,小戴緊跟在滑竿邊,一路飛快地奔下由去。經過我身邊,小戴只對我叫了一聲:
「別擔心,山下就有醫院。」
我連傷勢都來不及問,他們就「沖」下山去了。
此時,我已經嚇得四肢無力,魂飛魄散。心想,在萬年寺裡,大家跪在菩薩前祈禱,我還特別叫揚揚去磕了個頭。如果有神有佛,該保佑我們的揚揚呀,怎能讓他摔傷呢?我又擔心楊潔,看到揚揚如此,她會不會嚇得心臟病發?此時此刻,真是懊悔。早知道就不要上峨眉山來了!以為「萬無一失」,仍然「出了差錯」!李蕙、黃福揚、小何、小鄭等人圍著我,大家都臉色發青,小鄭說:「頭摔破了,在流血,希望沒有腦震盪!」
沒有人再有任何心思去遊山玩水了。當一乘滑竿來到我身邊時,我乖乖地上了滑竿,就催竿夫快下山去。
提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我們大隊人馬都到了山下。我一眼看到楊潔,正在攤販處買東西,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我在惑不解,難道她沒見到揚揚?難道大家把她「瞞」過去了?我兩條腿還是軟的,走向她。她抬頭對我咧嘴一笑,揮揮手說:「小孩子摔一跤,沒什麼關係,不要大驚小怪!」
我瞪大眼睛,半天,才問:
「他們去哪裡了?」「包了一輛車,小戴陪同他去醫院!」楊潔說。
「摔得怎樣?」我提心吊膽地問。
「流了一點血吧!」楊潔輕描淡寫。
此時,我已鐵定楊潔並沒弄清楚,揚揚這跤是怎麼摔的。鑫濤見我神色不對,急忙過來安慰我:「還好還好,只是頭摔破了,沒什麼要緊。現在,我們大家都去醫院看看吧!」我們大隊人馬上了車,趕到山下的小衛生所,我一直都心魂不定。誰知道,到了衛生所,就看到揚揚頭上包著紗布,從裡面「走」出來了,一臉笑嘻嘻地說:
「沒事沒事!大家不要緊張,真的沒事!」
我跑過去,又看他的手,又看他的腳,又看他的前胸後背,真是佛祖保佑,他除了頭上的傷口以外,只有一些淤傷,而且,沒有任何地方傷筋動骨。他挑著眉毛說:
「我只是摔暈了,等到乘上滑竿,人就醒了!滑竿抬到山下,我就怕我媽緊張,所以揮著手對我媽先喊了一聲『沒事』,我媽以為我只是小小的滑了一下,哈哈?」
小伙子還笑呢!我差點連魂都嚇飛了。大家看到揚揚有驚無險,人人都喊阿彌陀佛。小戴在一邊擦著汗,連聲抱歉,說照顧不周。楊潔一聽,臉都漲紅了,對小戴說:
「你還說抱歉,我才該說抱歉!昨天是我不爭氣,今天是我兒子不爭氣,給大家添麻煩,又掃了大家的興!」
說到這兒。楊潔忽然抬頭,對我們大吼了一句:
「兩件事都要保密!如果傳到北京,給我家大齊知道了,以後一定不許我們母子出來玩!」
大家異口同聲,都稱一定保密。(走筆至此,不得不向楊潔、大齊致歉。如今事過境遷,相信大齊不會再生氣了。)
我們的峨眉之行,就被揚揚的一跤結束了。大家匆匆趕回成都。又送揚揚去大醫院檢查療傷。傷口縫了兩針,身上確無大礙。我驚魂甫定,看揚揚頭上裹著紗布,帶著一臉歉然的微笑,自始至終,沒叫過一個痛字。不禁對他又心痛又憐愛。當晚,我就把他收為我的「乾兒子」。這,也是我大陸行中,一個意外的收穫。
第二十三章 尋根與茶館
我在成都一共停留了一星期。這一星期中,我去了青城、峨眉、樂山,我也去了市區的杜甫草堂、武候祠……等名勝。我還找尋過我童年的住處——署襪街,布袋巷。
來大陸前,我就問清楚了,我四歲以前的「家」,在成都一條名叫「暑襪街」的「布袋巷」中。署襪街,布袋巷,好鄉土的街名巷名。我一到成都,就問大家,知不知道這條街這條巷?誰知一問之下,布袋巷雖然沒有了,暑襪街卻依然存在,連這土土的名字,都沒有改!
我腦海中,就為署襪街勾出了一幅圖畫。古老的石板小路,路兩旁老式的四合院,院中有合抱的大槐樹,枝椏伸出了有小花窗的矮牆。每戶人家,都有兩扇油漆斑駁的紅門,門上嵌著褪色的銅門環。當然,這條街一定在郊外某處,因為,街的旁邊,應該是大片大片的油菜田。
於是,有一個下午,我們驅車到了署襪街!
真讓我大吃一驚。這條街居然在成都鬧區,是條又寬又闊的交通幹道。街上車水馬龍,好不熱鬧。來往行人如織,腳踏車穿梭不斷。街邊的建築,都是樓房,至於斑駁的紅漆大門,窄窄的石板小路……都在我夢魂深處,如今是無跡可尋了。找不著舊時庭院,我又想去找我筆下的「茶館」。
四川除了「滑竿」這項特產外,還有一項特產,就是「茶館」。在我的小說《幾度夕陽紅》中,我曾描寫過這些茶館。事實上,我對茶館的瞭解,也是從朋友處聽來的,一知半解,再加上想像力,筆下的茶館,非常詩意。後來拍成電視劇,在水邊搭出一座茶館,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中,就更加詩意了。現在到了成都,茶館當然不能不去。陳主任聽說我要去茶館,又特別安排了一番。他說:
「茶館裡有許多民俗表演,現在都成為絕技了,因為年輕的一代不肯學。所以,這些表演的人,已輕易不出場表演,你要去茶館,我們一定要請這些演藝人員,為你特別出來表演一場!」結果,那晚,我們一夥人到了「茶館」一看,與我想像中的茶館,或是筆下的茶館,以至於電視劇《幾度夕陽紅》中的茶館,都完全不一樣。這家茶館在一個鬧區的小巷子裡,像一座學校的大禮堂,但已十分陳舊。裡面早已坐滿了人,原來都是聽說要表演,全部「老客人」都來了,座中白髮蒼蒼的不在少數。大廳前面有舞台。座位是長板凳,板凳前有簡單的木桌,桌上有茶碗茶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