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辜嗎?」他的眼中寒光迸射,「你抗旨逃婚,論罪是滿門抄斬!不需要我動手,皇上自有定奪;怎麼,你還認為自己是無辜的嗎?」
采靈驚呆了!
她一心只想逃婚,卻置府中所有人的生命於不顧——滿門抄斬……她差一點就要鑄成大錯了!她必須趕緊通知平遠——
她一語不發的往前跑,才跑了兩三步便被他抓住。
「放開我!」好痛喔!
「你要去哪裡?」他仍舊沒有鬆手的跡象。
「我要去告訴平遠,我不能與他私奔了!他一定在趕來這裡的路上——」
「不用去了,說不說都是一樣的。」他冷笑,「因為他根本不會來。」
「你不瞭解平遠,他是一言九鼎的君子,他答應我了就一定會來!」這個人真是可惡透頂!
「不到黃河心不死?好,我帶你去找他。」他不由分說的丟她上馬——直到這時候,采靈這才發現對街居然有匹馬!
雷季淵策馬往凌江村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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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熟悉的紅磚房外,采靈發現屋內一片漆黑。她遲疑地看看雷季淵,他回她一個嘲弄的笑意。
「去求證啊!」
她怒瞪他一眼,「我當然會!」她輕敲木門,喚道:「平遠,是我,開門呀!」沒有響應。
「平遠?平遠?」
雷季淵不客氣的一腳踢開門。
「啊!你怎麼可以——」踢到平遠的東西也讓她同仇敵愾。
「有何不可?」
采靈敢怒不敢言。
走進屋裡,她叫:「平遠哥,你在哪裡?」當她點亮了燭火,她整個人驚呆了。
屋內一片凌亂,好像是急著離開,來不及收拾一般。
連他也背叛她了!
「死心了沒有?」雷季淵驀地開口。
她閃電般的轉頭看他,「是不是你把他帶走,讓我再也見不到他?」
雷季淵臉色一沉,旋即冷冷一笑,「隨你怎麼想。」
「把他還給我!」她努力忍住眼淚,為了終身幸福,她死都要抗爭到底。
「還給你又能如何?與他私奔?」
她洩氣地快要哭了。
他說得沒錯,見到他又能改變什麼?
「明天我們就要成親,如果你還記得抗旨會有什麼後果,最好打消所有逃婚的鬼主意。」
「我不想嫁給你。」她重申立場,明知這麼說也沒用,但仍不死心的掙扎一下。
「嫁給我不會比滿門抄斬還糟糕。」
但是比暗無天日還糟。她苦澀的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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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的氣氛中,迎親隊伍浩浩蕩蕩,足足蜿蜒了一里路。皇上欽賜半朝鑾駕,八抬喜轎風風光光的進入北安王府大門。
皇上朝服,正位而坐,一左一右分別是北安王爺與王妃,雷季淵在天井下了馬,走進大廳向皇帝及父母行三跪九叩大禮。
接著是新娘被扶下轎朝見天子與公婆,行了三跪九叩的六拜之禮,在丫鬟、喜娘的簇擁下,準備送入洞房安歇。
婚禮到此算是完成了,王公大臣退在一旁等待賜宴。
雷季淵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與他擦肩而過的妻子,深不可測的眼眸泛起一縷極細微的璉漪,但所有的情緒波動全被他迅速地藏進那汪深潭底下,英挺懾人的臉孔依舊是一貫的深沉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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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送入洞房的采靈坐在床上,一語不發。
畫湄打發了閒雜人等,走近采靈。
「小姐,要不要喝點東西?」
采靈幽幽地看著畫湄,低語:「無路可逃了,對嗎?」
事已至此,畫湄也無法多說什麼了。
「睿王爺說得沒錯,如果小姐逃婚,那丞相府裡的每一個人都會沒命;你已嫁給睿王爺,這些事千萬不能再提起,這裡是王爺府,不是丞相府,說話處處要小心哪!」當她知道昨晚帶走小姐的是睿王爺時,她著實吃了一驚;等她又聽說鄅少爺不告而別的消息時,她更是重重的歎息了,沒想到他居然是那樣的人,枉費了小姐的一番真心。
想起平遠的背叛,采靈紅了眼眶,心碎地哽咽道:「畫湄,我再也不相信任何男人了!再也不了!」
「小姐,千萬別這麼說!說不定睿王爺他——」
采靈搖頭。
「我幾乎是與平遠一起長大的,我認識他十七年,他都可以丟下我離開,我還奢望雷季淵什麼?」
昨晚,使她一夕之間成長了好多,她總算告別了屬於少女天真的期待。
「小姐……」畫湄吶吶地喊道。
她的人生歷練並不比小姐多,這會兒,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小姐與睿王爺婚姻幸福。
希望他們幸福啊……
第三章
「朕沒想到你會去參加拋繡球招親。」
奇渥溫.忽必烈——當今的天子與雷季淵兩人對酌,他英挺的臉上帶著一絲難掩的笑意。
以雷季淵的俊俏,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須紆尊降貴去搶繡球?
「當初兀真卿求朕賜婚時,朕該想到將你們倆的婚事一起辦了的。朕不知道你喜歡她。」省得皇叔父與皇嬸兩老一直叨念著要抱孫。
喜歡?雷季淵笑笑。
「我只是對她感到有興趣。」
第一次她攔住他的馬,兩人四目相接,令他心中一陣驚艷,但僅止於此;她非常美麗,但絕非獨一無二,他看過幾個能與她較勁的絕艷,再者,他的身旁亦不缺美麗的女人。
真正挑起他興趣的是她的堅強,她的決心、倔強與固執。她不像一般女子,遇見了困難就哭泣,或是躲在男人背後尋求保護,為達到目標,她會不顧一切、不計任何代價也要達成;為了告訴心上人初五午時的繡球招親,她的馬跑了,她就是拖著不便的腳也要一步步走去,即使全身傷痕纍纍,她漂亮的小臉硬是咬著下唇,一副忍著痛不哭的模樣。
就是那樣的神情挑起了他對她的興趣。
他不知道聲稱愛他的女人中,有沒有人願意付出一切只為與他天長地久?那一刻,他強烈地想要取鄅平遠而代之。
「就為了這個理由,你就娶了她?」他不該驚訝的,雷季淵的行事方針從來就沒有常理可尋。
「有何不可?」雷季淵笑道,至少他的妻子有與其她女人不一樣之處。
「她不是個認命的姑娘,試想,有幾個女人同她一般,嫁的不是心儀之人,就乾脆抗旨逃婚?」
忽必烈皺著眉笑了。雷季淵敢要這種老婆,實在很有膽。
「祝福你了,兄弟。」他舉杯敬雷季淵,而後一口仰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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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過後,采靈換上一襲雪白絲袍,袍身長長地直曳至地面,絲袍上用金線繡著奇渥溫家族的族徽,袖口與領口滾著相同的紫貂裘,腰際繫著同色系的束帶。合身的剪裁襯托她更形身長玉立,步步金蓮,彷若函逸搖風之姿。
畫湄輕輕梳理著采靈長過腰際半濕的秀髮。
采靈輕輕地開口:「不用梳了,畫湄,我想睡了。」
昨晚一夜無眠,再加上折騰了一天,她將近有二十個時辰沒有闔眼了,擔心、害怕,與提起勇氣面對這樁婚姻,強迫自己堅強……這一切情緒的交替,已耗光了她所有的心力,她疲憊得只想好好睡一覺,讓自己忘記一切,什麼也別去想。
「可是,王爺還沒回來呢!」畫湄小聲提醒。
她才不管!那一點都不干她的事,他一輩子都不要回來最好。她自動自發地脫鞍上榻。
不過,她的心念才剛剛轉完,她的丈夫——雷季淵走了進來。他作了個手勢,要所有人退下。
畫湄看了采靈一眼,謹守本分地欠身告退。
現在新房裡只剩下她與雷季淵。這個認知讓她疲乏的神經再度緊繃起來。
她緊張的眼神與雷季淵的目光相遇,這一照眼,使她怔住了。
他——真的是她的丈夫?站在她眼前的他,英俊得不可思議,左右飛揚的兩道劍眉下,是一雙狹長但深邃的星眸,如子夜般漆黑的眼瞳中,兼俱冷硬與微微的邪氣,挺若山嶽的鼻樑下,是充滿魅惑力的薄唇;一襲黑色錦袍襯托出他尊貴不凡的氣勢。
她從來沒有仔細看過他。昨天第一次相見是在闇黑的夜裡,他生得什麼模樣她根本無從看清,所以今日一見,才會被他過度英挺的容貌震懾住。
雷季淵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唇邊勾起諷笑,這令她難堪地別開視線,其齒緊咬住下唇。就算他俊俏得一如宋玉再世,也不會因此而改變什麼——是他奪走繡球,造就這一段不幸的婚姻,而且平遠會走就是因為他——她想過了,平遠絕不會背叛她,是他帶走平遠,狠心拆散了他們!
她漂亮的明眸中,帶著明顯的戒備與恨不得砍得他身首異處的模樣,雷季淵性感的唇浮起一抹笑意。
他毫無所懼地迎視她的眸光,道:「我累了,替我更衣。」
他以為他是誰?
采靈別開臉,道:「想都別想!」
她不會為他做任何事!
雷季淵笑笑。他沒再開口要她服侍,索性自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