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原諒自己——在明知道兩人的關係之後仍然愛上她。他是如此的罪惡!他沒有資格被赦免。
倘若織蘿仍然活著,她將會是最有資格對他的背叛作出最嚴厲控訴的人。
他痛苦!不是因為背負這樣的業障,而是他使得魅羅也墜人痛苦的深淵,魅羅的痛與恨,才是將他打人地獄萬劫不復的緣由。
兩個小時後,飛機在成田機場降落,準備轉機前往意大利。
在候機室的那一個小時中,樽月一直抱著沉睡的魅羅,片刻也不離開;一直到上了飛機,起飛十分鐘之後,魅羅才醒轉過來。
咦,不是原來的飛機?
魅羅微蹙起娥眉,由於飛機仍持續攀升,高空的氣壓使得她有些難受。
「還好嗎?」樽月關切地審視她,道,「你睡了一下,剛剛在成田機場換了一班飛機,現在正直飛意大利。」
直到現在,魅羅才能平心靜氣地看向眼前無比英挺的男人——她的父親,也是她既愛又恨的人。
他看來疲倦又憔悴,而且……他瘦了,臉上的線條更如刀鑿般分明,也更……魅人。他的眼眸是那樣烏黑而深不可測,許多無法說出口的心思,全被他掩藏在那汪深潭之中,惟獨對她的眷寵之情毫不掩飾,而且,隱含著深深的痛楚。她明白那痛楚是什麼,因為她也有相同的感受。
他們兩人同樣明白——這次一旦分離,也許就再也不會相見了呵!然而,在這有限的時間裡,她還能說什麼呢?也許什麼都不要留下,對彼此才是最好的結局
吧!
「樽月……」
「嗯?」
「我不會再跟你見面了。」
那一剎那,樽月眼中的痛苦,強烈得讓她感同身受。
就像沖激海岸的浪花一般,即使再怎麼激烈,也有歸於平靜的時候。當他的痛趨於緩和的時候,他平靜地開口:「我明白。」
「給你帶來很多困擾,對不起。」
樽月搖搖頭:「不要這麼說,該道歉的是我。」
是他刻意的隱瞞,才會造成今天無法挽回的結果。
魅羅也搖搖頭:「我該向你道謝的,如果你再晚幾年告訴我,事情可能會變得更糟糕。」
「魅羅……」他不由自主地歎口氣。
魅羅看著他,故作輕快地道:「樽月,你知道嗎?你最好忘記一個曾經喜歡上自己的父親、叫做『鏡魅蘿』的笨女孩。」
「我不許你這麼說。」
「你很痛苦,對不對?」魅羅沒有理會他,繼續說道,「你的女兒愛上了你,所以,你為自己無心造成的局面感到痛苦。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忘掉它?你最好忘掉你有個女兒的事實,這樣你會比較快樂……」
樽月狠狠地將她摟進懷裡,打斷她的話:「我不想忘記你,不管想起與你有關的回憶是快樂或是痛苦,都勝過遺忘後的空白!」
樽月的深情,一如他極富磁性的聲音,深深地撞擊到她的心中。
魅羅噙著淚笑了。
有他這句話,她終於可以與暗戀樽月的那個鏡魅羅道別了:「可是,你曾讓我很痛苦,所以,我一定會忘了你,把你忘得一乾二淨,也許有一天.連你的名字我都會想不起來。」
「那就忘了我吧!」樽月低語。
「嗯。」剩下的時間她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靠在樽月的胸膛上,傾聽這個她兩個月來再熟悉不過,且最令她心安的心跳聲。
經過漫長的十多個小時,飛機終於在羅馬的Fi-umichino機場降落。
然後,樽月馬不停蹄地帶她前往住宿學校——傑尼斯學園。在確定轉學手續辦妥無誤之後,道別的時刻也近了。
「一切就緒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傑尼斯』的學生。」樽月凝視著她,不厭其煩地叮嚀,「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事情,記得跟我聯絡。」
分別的時刻來臨,魅羅反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聽著樽月重複著要她照顧自己、保重身體的話。 「我該走了。」
聽到他這麼說,她也只能被動地點點頭。
樽月招來一輛計程車,坐了進去,然後微微一笑,道:「再見。」
魅羅甚至連「再見」都沒有說,就這麼看著計程車載著樽月離去,漸行漸遠。
「樽月——」她突然發出一聲嘶喊,邁開腳步追了過去,「樽月!樽月!」
她感覺臉上濕濕的,原來她哭了。
計程車猛地停了下來,樽月高大的身影步出計程車,飛快地向她奔來。
「樽月!」她投進他張開的懷抱中,淚流不止。
「傻瓜,為什麼跟來?」他吻著她的頰、她的額,緊摟著她低吼道,「你跑得那麼快,要是跌傷了怎麼
辦?」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好愛你,可是,也好恨你……但是不管怎麼說,我都沒有辦法忘記你!」好一會兒,她退出他的懷抱,輕道,「你回去吧!再見。」魅羅逼迫自己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樽月一直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她走進學園為止,才上了計程車。
「Fiumichino機場。」他平靜地道。
「好的。」
*-*-*
樽月疲憊的身影出現在總部,所有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邊的工作望著他。
「東南亞毒品走私那件案子解決了沒有?」脫下黑色大衣丟在一旁,樽月捲起袖子就坐到電腦前面。
「呃……快了。」南宮濤愣愣地回答。
「香港那邊有沒有什麼消息傳來?」樽月又問。
「啊?」
樽月將視線從電腦螢幕上調開,看著南宮濤:「我問你香港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
「哦!」南宮濤試著保持清醒地回答,「香港那邊已經查到從泰國走私的毒品,不過,有一部分還是被運出香港,千雪已經鎖定目標追查,新加坡那邊也說會配合我們調派人手。」
樽月點點頭,一切都在掌握中,很好。
他對著電腦下達指令,預備將這次事件的所有檔案傳到上頭,不過,南宮濤、北堂千雪、東方崩雲三個人六道視線卻迫使他再度抬起頭來。
「想說什麼就說,不用客氣。」大家都相處那麼多年,樽月不可能不知道他們的想法。
北堂千雪小心翼翼地起了個頭,道:「魅羅……她已經回到意大利?」
「嗯。」這些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吧?
「你放心讓她一個人待在那裡?」北堂千雪相當訝異。她以為樽月陪魅羅到意大利去,是因為想說服魅羅回心轉意,沒想到……
「一個父親永遠也不會對小孩子感到放心的,不管她在哪裡都一樣。」樽月喟然而歎,「回意大利是她的希望。只要是她的希望,我都會為她完成的。」天下父母心,真正有了孩子,他才能深刻地體會這一點。
「我以為你不會捨不得讓她一人回意大利去,」南宮濤將長腿翹上桌子,長歎一聲,「原來我猜錯了。」
主控室裡有片刻的靜默,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感觸,但在此時此刻,竟沒有一句能表達他們心中紛亂的思緒。
「樽月,你為什麼還來?」東方崩雲倚著牆吸著煙,淡淡地問。
「我還有工作要完成。」樽月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游移在鍵盤上,「日子總要過下去,不是嗎?」
東方崩雲熄了煙,走過來將樽月的電腦關機。
「崩雲!」樽月一怔,微慍地低吼。
東方崩雲將他的外套丟給他,拿起車鑰匙道:「咱們去喝一杯,然後我送你回去睡覺。」
「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他知道崩雲不想見他把自己逼得太緊,但是……除了讓自己累垮之外,他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停止不去想魅羅。
「明天可以做的事情,今天不做也不會死掉。」東方崩雲不由分說地將他從位子上拉起來,「你現在該做的不是用工作麻痺自己,而是該好好大醉一場發洩,然後回家睡覺。」
就這樣,樽月被強行拉出去了。
東方崩雲探頭進來,對北堂千雪及南宮濤道:「總部裡的事,就麻煩兩位了。」
「哦!沒關係……」南宮濤也覺得樽月需要好好放縱一下,所以挺樂意分攤他的工作, 「大恩不言謝。」東方崩雲含著邪氣的笑意退場了。
糟了!慢了一步!
「東方崩雲——」北堂千雪可沒有上他的大當,樽月休息是應該的,東方崩雲沒事湊什麼熱鬧?
「怎麼了?」
「笨!被崩雲給坑了都不知道!」北堂千雪氣得戳戳他的額頭,道,「看你一副聰明相,怎麼一遇上崩雲,腦袋就打結了?」
「完了!」他猛然醒悟,這會兒,不就連崩雲的工作都要分攤了嗎?
他跳了起來追到門口,但哪還看得見他們的影子?南宮濤只好忿忿然地走了回來。
「太狡猾了!」死東方崩雲!居然暗算他。
「我們也不一定要乖乖被他坑啊!」北堂千雪奸笑道,「咱們也蹺頭吧?」
「那還等什麼?」南宮濤將電腦一關,與北堂千雪一起蹺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