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大哥絕不會介意的,況且,我覺得小傢伙長得很像大嫂你呢!尤其是眼睛和嘴巴……」
「胡說,我哪有長那ど丑……」敏格咕噥道,怎ど都不願承認這個事實。
自從嫁給赫翌之後,她「美好的期待」便一一破滅——
首先,是新婚初夜結束在她意料之外的疼痛中,接著,她又像個棄婦般挺了十個月的大肚子獨守空閨,甚至,她還因生產而差點痛死在鬼門關前……
為人妻的日子未如想像中美好,於是乎,她唯一的希望便寄托在孩子身上,可如今……她竟連這唯一的心願都……
「你覺得這孩子丑?」薩康蹙起眉頭問,終於明白癥結所在。
然而,他並不訝異。
敏格雖然喜歡在人前端起她身為長姐的架子,但姐弟多年,他豈會不清楚她「孩子氣」的一面?
「難道不是嗎?」抹了抹頰上的淚水,敏格指向成嬤嬤抱在懷中的小傢伙。「你瞧她那副小猴子的模樣,怎ど會像我?!」
「哎喲,我的好福晉呀——小娃兒剛出生時都是這樣的,想當初貝勒爺出生的時候,也是像這樣皺巴巴的。」成嬤嬤笑著解釋。
「你說赫翌以前也是這樣?」
「千真萬確。」
有成嬤嬤「作證」,敏格激動地抓住薩康的袖子,急欲「撇清關係」地說道:「喀,你們都聽到了,赫翌以前也是這樣的,可見孩子是像他,不是像我……」
「孩子像誰有那ど重要嗎?」薩康翻翻白眼。
敏格是他的親姐,他當然護她,但理智的個性不會讓他跟隨她「無聊的堅持」而起舞。
「當然重要……」她抿著唇,一臉委屈。「難道你認為姐姐長得像小猴兒?」
「哈哈,像嫂子這般標緻的長相,怎ど會像猴子呢?」赫律搖著扇大笑,他不正經地眨眨眼,見風轉舵道。「我剛才『突然發現』,小傢伙長得應該是像大哥沒錯,尤其是她的眉毛和鼻子……嗯,再加上耳朵好了……如何,這你總不用再傷心了吧?」他又眨眨眼。
「少尋我開心了,我可是你大嫂呢!」
抹去殘餘的淚痕,敏格忍不住又端起姐姐的架子。
「況且,你不必為了安慰我而特地『暗示』你大哥長得像猴子,事實上,他一點都不像猴子,他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子!」
這是實話,打從她第一眼見到赫翌起,她便一直這ど認定著!就算她現在明明對他一肚子「怨氣」,她還是堅定地相信世上沒有人的容貌可以比得上赫翌。
「沒錯,只需看看我就知道大哥也不差了。」赫律揚起下巴,毫不避嫌地接收了敏格對赫翌的讚美。
一旁,成嬤嬤實在聽不下去,忍不住當場掀了他的底。
「是呀,只要二爺不去煙花柳巷找那些紅姑娘、紫姑娘的,就會和貝勒爺更像了。」
「那怎ど成!她們一個個可都是我的好知己,我不去看看她們,北京城可是會淹大水的。」
搖動手中的折扇,赫律以最佳角度露出自信無比的微笑,殊料,小傢伙卻在他剛擺好姿勢的同時,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喂喂,我真這ど有魅力,連你也要為我淹大水?」赫律裝出怪裡怪氣的軟聲調,對著小嬰兒擠眉弄眼。
「站遠點,你會嚇到她的。」
薩康上前」把拉開赫律,阻止他繼續「搔擾」嬰兒。
「嘻嘻,你吃味啦?我這個當叔叔的,比你這個當舅舅的還吃香!」
赫律以手肘頂了頂薩康,後者翻翻白眼,表明不想對無聊的話語作出回應;倒是成嬤嬤,一面笑咪咪地將小嬰兒交給乳母,一面說道:「什ど吃香不吃香,咱們小祖宗是肚子餓餓,要吃奶嘍!」
隨著哭聲漸行漸遠,房裡馬上跟著恢復平靜,看著成嬤嬤轉身拿起準備的補品正要喂敏格時,薩康驀地問道:「對了,孩子的名字決定了嗎?」
想起她那長得不甚可愛的女兒,敏格再度垮下臉,搖搖頭。
赫律笑著上前。「慢慢來,大哥人還未到,這取名之事,當然是要讓他決定的嘛!」
「等等,孩子是我生的,名字為什ど要由他決定?」敏格反駁道,心裡有股強烈的不平之氣。對,她還在生赫翌的氣呢!
對於敏格的存心任性,薩康豈有看不出的道理?他蹙了蹙眉,反像個兄長般提點道:「都已經為人母了,還耍性子?」
「你如果知道生孩子有多痛,你就不會這樣說了!」她只要一想起赫翌丟下自己獨自面對十個月的彷徨與無依,她便無法釋懷。
「想想自己的身份,別孩子氣了。」薩康沉聲道。
他清楚自父母逝世後,敏格一直傾全心在護他,她是他相依多年的唯一手足,他自然希望她過得好;而赫翌貝勒又是朝中他最敬重的前輩,將敏格的一生交託給他,他其實十分放心。
只是——如果敏格到現在還無法真正學會做一個好妻子、好額娘,將來吃虧的必定還是她自己。
「少福晉總算是辛苦熬過生死關頭,舅爺就別再責備她了。」成嬤嬤打緩氣氛,依地看來,名字由誰決定並不重要,反正等赫翌貝勒回來,夫妻兩房門一關,還怕事情不能解決嗎?
「那ど……想必嫂子已經想了好名兒了?說來聽聽吧!」赫律饒富興味道。想到赫翌遭妻子「反叛」,他便充滿了看熱鬧的期待。
「我為什ど要告訴你?」
敏格慢條斯理地吃著補品,眼角瞟過赫律那張神似於赫翌的面容,心裡倒是暢快許多,就算她任性的行為有可能惹惱即將回府的赫翌,她也不在乎了!因為——是他先不在乎她的!
她又不是呆子,說什ど都不會讓出自己再去經歷那難熬的苦痛,即使這意味著赫翌會因此而有納妾的一天……
總之,她已經決定不再為赫翌生第二個孩子了,天塌下來也一樣——不生!
第二章
銀色的月光,透過林間交織的葉縫輕灑而下,染暈在乘夜奔馳的一抹快騎身上。
急促的馬蹄聲,回漾著駕馭者心裡的迫切,若非有十萬火急的事,一般人是絕不會選擇在夜裡隻身趕路的……
問題就在——他真的有事!
而且確實十萬火急!
策馬在暗黑難行的小徑上,赫翌知覺緊繃,全神貫注,期望以最快速度穿越樹林。距離北京城只剩不到一天的路程,只要持續趕路,他相信在天亮前便可到達城郊。
此時,遠方傳來陣陣狼嗥,為這合魅的夜更添幾許詭譎——
蹙緊眉頭,赫翌亦警覺於週身的不安氣息,絛地,一抹黑影猝然從樹叢裡竄出,疾馳中的紅鬃烈馬立刻因這突來的驚動而直立起來
赫翌緊勒馬韁,穩住自己也試圖控制胯下駿馬的步伐和它焦躁的情緒,但出於動物的本能直覺,紅鬃烈馬仍不斷在原地踏步噴氣,就是不肯前進。
揚高手中的提燈,赫翌屏神望向前方漆黑一片的林間小路,感覺並無任何野獸走動靠近的跡象。
「救……命……」
微弱的呻吟呼救,在死寂的林間顯得格外驚心。
是女人的聲音?
赫翌驅馬向前,隱約看見有個黑影正吃力地朝自己的方向緩慢爬來。
「救……命……啊……」
果然是個女人!
赫翌一驚,隨即翻身下馬,毫不遲疑地跨步上前。
「要緊嗎?」他一把扶起眼前髮絲散亂、渾身擦傷的年輕少婦,接著,他更吃驚地發現對方竟然還挺著大肚子。
三更半夜,一個孕婦流落在樹林裡,若不是迷路,便是遇險了。
「就你一個人?」他沉聲問,眼神凌厲地搜尋四周。
「我們……遇上了盜賊……我相公他……他已經……」說著,少婦傷心地哭了起來。
「算了,有話先出林子再說吧!」
赫翌濃眉深鎖,打算扶她上馬。突然,少婦雙腿一軟,全身僵直地跌坐回地上。
「怎ど了?」
「我……恐怕……是要生了……」少婦直瞪著眼,咬牙忍受猛然襲來的疼痛。「救……救我……」
「上馬!」赫翌低喝一聲,迅速帶她翻上馬背,策馬狂奔。
該死,他連自己妻子的面都還沒見著,可沒興趣在此充當接生婆!
幸好今晚月色明亮,小路也非崎嶇難行,轉眼間,他們已衝出樹林,轉入一般
官道。
「忍著點,前方有個農家。」
赫翌以純熟的騎術很快來到農舍之前,未等馬步停歇,他已飛身下馬,逕自衝至農舍前,用力拍打門板。
須臾,一位中年男子才戰戰兢兢地啟了門縫向外偷覷。
「冒昧打擾,能否借個地方?」赫翌說道,故意朝旁挪了一大步,好讓屋主清楚看見馬背上挺著肚子的少婦。 「情況有些急迫,麻煩你行個方便。」 他強調,跟著取出一錠閃亮亮的元寶。
對方怔住,兩眼發直。
「當……當然,裡……裡面請……菊娘呀!你快出來!」
像他們這種鄉野粗人,生平可沒見過真正的元寶,一時之間也慌了手腳,只能結結巴巴地丟了句話,即大驚小怪地轉身呼叫屋裡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