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的,這是某種動物的排泄物。」東方喬拍拍好友的肩膀說道,向來漠然的臉上 出現了難得一見的「憋笑」神情。
「是馬的,主人。」老僕盡職地補充道。「而且是『非常多』的馬。」
「我……我當然知道是何種動物的。」馬長生激動地大叫。「問題是 誰?是誰幹的 ?」竟然敢在「震遠鏢局」門口堆馬糞。
眾小廝全低下頭,依然只有資深老僕敢上前答話。「早上開門打掃時就發現了,所以… …」
「昨晚守門的人是誰?為什麼沒有察覺門外有異樣?」馬長生面露凶光。
「這……」眾人面面相覷。
「去去,不答話就別杵在這兒礙眼。還不趕快把這堆馬糞清乾淨。」趁著主人還沒正式 發飆前,老僕機警地驅趕著大伙去幹活,然後才轉身說道:「我這就去把昨夜守門的兩個兔 崽子找來……」
「等等!別急。」驀地,馬長生伸手阻道。「我想我知道是誰幹的了……你先去幫我和 東方公子備馬。」
「你要去『風馬堡』?」東方喬一眼看穿好友的心思。
「當然,除了『風馬堡』那丫頭,還會有誰?」馬長生咬牙切齒道。「他們說過要讓我 們『寸步難行』的,記得嗎?你瞧,他們做到了!我現在連出個門恐怕都要考驗馬匹『跳躍 』的能力了。」還好他娘子這一陣子回娘家去了,否則豈不是……
「那句話是那位老伯說的。」東方喬「公正不阿」地指出,放在這個節骨眼輕捋虎鬚的 人,大概只有他了。
「我不管是誰說的,反正我現在就要去『風馬堡』找他們理論,快去備馬!」
「這……主人,您真的要去『風馬堡』嗎?」向來聽令行事的老僕這會兒倒有些遲疑了 。
「怎麼,不行嗎?」
「這……主人,您是不是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惹惱『風馬堡』裡金銀銅鐵其中一人啊 ?」老僕顫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馬長生粗氣道。
「主人……可有聽過『風馬四少』?」
「我只聽過『東方四少』!」馬長生指指一旁的東方喬,他們東方家四兄弟的名號可比 什麼『風馬四少』響亮多了。
「唉,四、五十年前的事了,也難怪主人您有所不知。」老僕搖著頭,神情肅然。「 這『風馬四少』的名聲,在咱們這一輩當中,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呢!他們行事怪異 ,向來有仇必報,當年可沒有人敢招惹他們 。」說著,還全身誇張地打了個寒顫。
「你說的是『風馬堡』裡金銀銅鐵那四個老人?」東方喬問。
老僕點頭。「嗯,只是自從第二代『風馬堡』堡主安定全接管以來,他們行事就變得比 較低調了……」
「低調?」聞言,馬長生突然暴跳道。「這樣叫『低調』?!」他憤怒地指向那堆掃都 掃不完的馬糞。
「所以我才說……您有沒有哪裡『得罪』或『激怒』了他們?」老僕低聲道。
「我有嗎?」馬長生指著自己的鼻尖,轉身面向東方喬:「我看一定是他們得不到那匹 馬,所以才以此洩憤吧!」
「問題應該不在那匹馬才對 」東方喬兩手交叉胸前,悠哉地靠在門邊,指出道。「 記得他們昨天離去前說的嗎?你侮辱到他們的『建堡精神』了!」
「開玩笑,我連他們的『建堡精神』是什麼都不知道,我怎麼侮辱他們?」
「很顯然,你還是『不小心』侮辱到了,否則他們不會用這麼……『激烈』的手段來回 應。」東方喬似笑非笑道。
經前一日的觀察,以那位老人「護主」的程度,他並不驚訝他們會做出這種事,倒是他 這位向來談笑風生的好友被徹底給惹毛了,實屬罕事一樁。
「既然如此,我更要去找他們討個公道。」馬長生忿忿道,兀自掉頭欲走向馬廄,卻被 東方喬一把拉住。
「不用麻煩,你要找的人來了……」
順著東方喬的視線穿過大門,安小駒騎乘駿馬破晨而來的身影正如一把利劍,直利人馬 長生的憤怒眼中 。
「沒想到你們都這麼早就起床工作……」
緊拉 繩,安小駒輕盈下馬,熱絡地和門前正在清掃馬糞的眾人打招呼。
「哇,你們哪來這麼多馬糞?是準備將它們曬乾嗎?」她驚歎道,看見同堡裡一樣熟悉 的東西,讓她有莫名的親切感。
「你以為『震遠鏢局』很閒嗎?沒事還曬馬糞?」口氣惡劣,代表著說話的人心情不佳 。
經過一夜心理準備的安小駒,挺起勇氣迎視出現在門邊的兩個男人,但當她對上東方喬 那雙冷邃的眸子時,她的心臟仍是不爭氣地漏跳了一拍。
又來了,那種奇特的緊窒感又出現了,而且比前一天見到他時更加強烈,她覺得自己的臉快燒起來了。
安小駒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不對勁,只知道那纏繞了她一整夜的影像如今就站在眼前, 而她甚至心虛得想立刻逃走。
倉皇地移開視線,她強迫自己將「焦點」放在剛才開口說話的馬長生身上。「我今天 是特地來……」
「來看你得意的傑作?」馬長生沒好氣地接話道。「還是特地來嘲笑?」
「什麼?」安小駒怔住。「我為什麼要嘲笑你?」
「別裝了,大丈夫敢做敢當!」
「做什麼?裝什麼?」她完全被搞糊塗了,她根本什麼話都還沒開始講呢!況且她也不 是什麼「大丈夫」,她是女的!難道他看不出來嗎?
「事實已擺在眼前,你還裝傻!」馬長生指著已被掃除大半的馬糞說道。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她開始有些惱了。
「沒想到除了騎馬之外,這傢伙裝傻功夫倒也是一流的。」這話是故意對著東方喬說的 。
「什麼『這傢伙』,我有名字,叫安小駒。」她雙手插腰氣呼呼地叫道,堅持不被「侮 辱」的熾烈怒火,反而把馬長生的「氣勢」給激跑了大半。
馬長生以手肘頂了頂始終「隔山觀虎鬥」的東方喬,壓低聲道:「嘿,幫忙說句話吧! 」
見狀,東方喬嘴角忍不住掛上一抹笑意。看樣子,在妻子的熏陶下,馬長生顯然已拿 女人的怒火沒轍!
「你想要我說什麼?」他故意以輕描淡寫的口吻問道。
「隨便說什麼都可以,只要她承認是她做的就行了。」可惡!他一直等著看那女人惹毛東方喬這冰塊,結果卻反而是自己氣得在跳腳,真不甘心!
「萬一不是她做的呢?」他提出這個可能性。
「那也一定是她主謀的,總之……」
「你有什麼話就衝著我說,別這樣竊竊私語的,你不覺得很失禮嗎?」安小駒對著馬長 生喊道,並三步並作兩步地穿越門前已被清掃過的路面來到兩人眼前。當然,她的視線仍刻意避開了東方喬。
「我失禮?你才是… 」馬長生翻白眼,正想找回自己的「氣勢」重新迎戰她時,東方 喬伸手接住他的肩膀,壓下他即將脫口的牢騷。
「他只想知道這些馬糞是不是你叫人弄來的。」他探詢似地緊盯著她。
「嗄?」
由於東方喬突然開口對她說話,讓原本有意避開他目光的安小駒不由得轉望向他,而好 不容易平緩下來的心跳霎時又劇烈跳動起來。
「你說……什麼?」安小駒愣問道,她知道他剛才對她說話,但所說的一字一句則完全 沒有進入她的腦中。
挑了挑眉,東方喬將話重複了一次,同時訝異於她奇特的反應。怎麼才一眨眼的工夫 ,她的驕勁兒全都不見了?
「怎樣?說不出話來了吧!」馬長生說道,直覺將安小駒的行為當成「作賊心虛」的表現。「是你做的就勇敢承認,搞不好我還會考慮一下那匹黑馬的事情。 」他故意搬出黑馬釣她上鉤。
「我沒有做的事為什麼要承認?」面對馬長生,安小駒的語言和思考能力瞬間又恢復了 「水準」。
她的轉變,東方喬當然全看在眼底。
他頗有深意地凝望著她,探問道:「那麼你可以『推薦』一個有能力在一夜之間『收集 』到這麼多馬糞的人選嗎?」
「嗄?這……」轉過頭,她的舌頭立刻又卡住了。
這實在是太明顯了!
安小駒十分懊惱自己呆子般的反應,她前兩次見到他時明明都還可以說得出話來,為什 麼今天一面對他就會「啞口無言」?瞧他盯著她的樣子,他……是不是也已經發覺她「怪怪 」的了?
思及此,她開始連脖子都不自覺地躁熱起來。
「這附近……有不少……呃……養馬場……所以……」
斷斷續續迸出幾個字,安小駒更想鑽地遁逃了。因為東方喬看她的眼神變得更加「認 真」,彷彿在研究稀有動物一般……
她在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