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鎮呢?難道沒派兵過來協防嗎?」東方喬急問道,面露少見的焦慮不安。
鏢頭們則有些忿然,「全都去保護官方的牧場了,哪還顧得了私人的?」
「那 風馬堡呢?也被襲擊了嗎?」想起剛才見到的火光,他終於將心裡最關切的問 題脫口而出。
「它是這裡最有規模的,肯定是跑不掉了。」老僕搖頭歎道,「我們正打算……」
「該死!」低咒一句,東方喬旋身衝向馬廄,此刻他心裡只掛念一個人。
一個滿腦子只有馬的女人!
「喂喂,東方公子!你要去哪兒?」老僕朝如風般離去的背影猛喊,覺得事態不太對勁 ,「你們幾個先跟去瞧瞧,我進去通知……」
「三更半夜的,你們在嚷嚷什麼?」馬長生皺著眉從偏廳走出,打斷所有人的行動,他 對這突來的驚擾明顯不悅。「難道你們不知道夫人需要休息嗎?」
「那個東方公子 」老僕指指馬廄的方向,簡單快速地將剛才的情況和談話詳述一遍 。
「你說是遇襲?風馬堡?」
不會吧!難道東方喬直飆風馬堡救人去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風馬堡裡老的老、小的小,年輕力壯的也只是專業牧丁,若真遇上能 騎善戰的突厥人,無疑只有任人宰割的分。
這種時候他們是該伸出援手的。
「今天所有的鏢都回來了嗎?」馬長生毫不遲疑地詢問眾鏢頭。
「加上我們這一隊,都回來了。」
「好。」他點頭,果斷地向在場的人交代道。「去編派小部分的人留下保護夫人,其它 則將鏢局裡所有的人集合過來編隊,隨我去風馬堡。」
「是。」齊聲允答,眾人立刻有效率地散開辦事。
哼,就算沒有朝廷軍隊的保護,可還有他這高手雲集、名震中外的「震遠鏢局」在呢!
但救人之前,還是得先去跟親愛的娘子「報備」一聲才是!
聳聳肩,馬長生不敢稍作停留地立刻轉身回房 。
※※※
她快瘋了!
安小駒如熱鍋螞蟻般來回踱步著,她沒料到鐵伯竟然會點她的穴,並且真的將她帶進爹 以前的「房間」 這所謂的「房間」,其實是和前堡主安定全生前的寢室相通連的一間秘 密地窖。
現在可好,穴道雖然解了,但她卻被困在這間密室動彈不得。
她並不知曉外頭的實際狀況,但從鐵伯匆忙而出,又十萬交代她別「輕舉妄動」的種種 行徑來看,事情恐怕大大不妙。
不行!她無法枯耗著時間乾等鐵伯回來,說什麼她都必須出去瞧瞧才行!
爬上石階,安小駒再度試圖推開石門,卻仍是徒勞無功;無論她使多大的勁兒,這石門 仍是動都不動。
她跺了跺腳,氣惱地拾階而坐。這種情形從未發生,四伯們也沒有如此對待過她,外頭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至此她心裡也算是漸漸有譜了……
可事情萬一真如她所猜測,是突厥人來襲,那她當然更不能坐視不管 四伯年紀都大 了,應該是由她去保護他們,怎麼能讓他們在上頭「拚命」,自己卻反而窩裡「苟且偷生」 呢?她雖是女兒身,但好歹也是一堡之主,全堡人的幸福和安全是她的責任和義務呵!
況且,如果四伯們有個萬一,她又該如何向死去的爹交代呢?
一想起安定全,安小駒腦中猛地閃過一個模糊的記憶……她記得爹生前曾經帶她來過這 間密室一次,當時……啊!這麼重要的事她怎麼給忘了呢?!
印象中這間密室另有出路嘛!
彈起身,安小駒忙跑回密室開始敲打四周的牆面,果然,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就讓她發 現了另一條密道,真是天助人也!
提起裙擺,她屈身爬進甬道中。順著迂迴的路徑匍匐前進。當她終於爬出地面時,才發 現自己已置身在風馬堡主建築群後方的馬場內,而瀰漫眼前的,是陣陣熏窒嗆人的濃煙……
「咳……咳……」安小駒口遮鼻俯在乾草堆上,根本還沒弄懂目前的情勢,即看見一 個虎背熊腰的陌生壯漢正拿著火炬放火燒糧草……
可惡的胡人韃子!那可都是她寶貝馬兒要吃的東西,他竟敢這樣肆無忌憚地放火燒燬, 休想!
氣急之下,安小駒隨地提起一隻水桶便朝那突厥人的頭頂砸去。頓時,只聞「啪」的一 聲,木桶正中目標,應聲碎裂。
但那突厥人的腦袋並沒有因此開花,相反的,他反而以一副急欲殺人的兇惡模樣, 轉過身來狠瞪著眼前膽敢突襲他的驕蠻女子。
喝!好硬的腦袋。
安小駒防衛性連退三步,正打算應付隨之而來的報復行動時,卻只見壯漢甩甩頭、眨眨 眼,視若無睹地又轉回身去繼續他燒糧搶馬的工作 。
哼!這是什麼態度?!一副瞧不起女人的模樣,他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嘛!
想當她的面偷馬?門都沒有!
安小駒真的氣到腦袋發昏。
「嘿,別碰我的馬!」她大吼,拿了草鏟想都沒想便朝對方後腦袋重重敲去。
這次,那壯漢可學機靈了,懂得在草鏟即將用力「伺候」的同時,閃身避開;但經他這 一躲,原本可以打昏他的一記重擊,竟落得只能打掉他手上火炬的命運。
「啊!」驚喘一聲,她直覺向後跳躍一大步,卻被飛拋而下的火炬掃中裙擺。
糟,著火了。
安小駒不斷拍動裙子,一心想要撲滅裙角的火苗,同時這個已然被騷擾到煩的突厥人也 揚起刀,毫不留情地朝她砍來 。
危急之間,她反射性丟出手上的草鏟,可出乎意料地,這回它倒是直接「命中」壯漢的 腦袋;但她頭上的髮飾也沒倖存,被劃偏的刀鋒一削,代替她的腦袋提前陣亡,而失去繫絆 的黑髮也瞬間垂直傾瀉披肩 。
「好燙!」她不甚淑女地低罵了句,這才發現經這一來一往的過招折騰,她裙擺的火勢 已越來越大,就要撲救不及了。
她情急地以手扑打火勢,灼燙與驚痛的感覺逐漸侵襲……
原來她是被燒死的!
此時此刻,這是安小駒腦中唯一能想到的。她從沒深思過一個人臨死前的想法,也沒預 料自己會是何種死法,現在她全知道了!
只是,遺憾的是她倒寧願被群馬亂蹄踩死,也強過被火燒死啊!
就在她一邊撲火、一邊兀自哀悼自己「不壯烈」的死法時,一把亮晃晃的刀子仍不死心 地掃過眼前……
在刀光落下的瞬間,她猛地在心裡修正。不!她會是被砍死的。
※※※
東方喬策馬狂奔,當他突破重重混戰進入風馬堡時,他幾乎被眼前的景象所震囁。
長年生活在京城的他,壓根兒就沒想到在邊境地區,突厥人是如此的「目中無人」,在 臣服於大唐帝國的威赫之下,竟也敢這般囂張地竄入他們的地盤燒殺搶掠,這根本就是一種 公然挑釁。
心頭怒火已燃,東方喬自然更加急切地想要確定安小駒他們的安全。
連著撂倒數個突厥人,他一路朝風馬堡後方,也就是馬匹聚集的重點地區挺進,在那裡 他首先看到了抵死拚鬥的鐵伯。
「嘿,東方小子,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年紀雖大,鐵伯的身手可不含糊,在同東方喬 「打招呼」的同時,還不忘順手擊退一個突厥壯漢。
「小駒人呢?」
「小駒?你有沒有搞錯,竟然挑這個節骨眼來找小駒?!」鐵伯吼道,冷不防被濃煙嗆 到。「咳咳……」
他翻翻白眼,一手拍著鐵伯的背,另一手則忙著格退趁隙上前的突厥人。「我只想確定 她的安危。」
「你三更半夜冒著危險跑來就是為了這個?」鐵伯抬眼看他,有些訝異於他不凡的武功 底子。其實,早在他抱小駒兒回堡時,他便已見識和領教過他俐落敏捷的身手,只是如今再 見,又更是一番驚奇。
「她到底在哪裡?」他又問,話中已極為不耐,他擔心她會為了馬而不自量力地和人拚 命。
看著東方喬焦慮的模樣,鐵伯不得不在心裡重新評估小駒兒在他心裡的份量,或許 他們小駒兒還是有機會「打敗」那個什麼尚書千金的。
「嘿嘿,小駒兒安全得很。」鐵伯神秘兮兮道。「我已經把她藏起來了。」
「是嗎?」無法親自確定,東方喬心裡始終無法有實質的安心感。
「年輕人別浪費大好身手,既然你人都已經來了,就幫咱們多打退幾個突厥人吧!」鐵 伯說道,不屈不撓地又投入濃煙混戰之中。他還真是老當益壯!
就在東方喬對鐵伯另眼相看的同時,混戰時,他隱約聽到一聲熟悉的喊叫……
是小駒的聲音!
火光濃煙中,他聚集所有的感官努力尋找她的方向,狂跳的心幾乎奪走他所有的自製
白天她才用盡所有的勇氣替人接生,現在她又必須面臨這種駭人的騷亂,光是想到她或許 已陷入某種無措的情境中,就令他無法遏抑地想要殺光這些該死的突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