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滿眼亮綠的柔茵上,幾個幼小的黑點在其問奔跑跳躍著。稚嫩的笑聲不時夾雜在午後略嫌沉靜的空氣中。
「姍姍,待會兒我們來玩新郎新娘的遊戲,你要作我的新娘喔!」殷至謙用小大人的口氣,一臉認真他說著。
姍姍渾圓粉嫩的俏臉上,無辜的大眼閃動著似懂非懂的訊息,搖搖頭又點點頭,格格地笑了起來。
忽然,一隻黑色的獵大毫無預警地衝了出來,甫從鐵鏈掙脫的西伯利亞犬,渾身散發著野性與危險的氣息,步步逼向嚇得全身打顫的雷姍姍,一旁的殷至謙,整張小臉早已泛自,呆立在一旁,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眼看獵犬銳利的牙就要咬向雷姍姍粉撲的小臉,姍姍忍不住嚎陶大哭,被驚嚇得混亂的心跳,幾乎無法喘過氣。突然眼前一黑,接著便聽到低嗚的哀嚎,等姍姍回過神時,獵犬早已逃逸得不知所蹤。
原來是在樹旁、始終沒有加入他們嘻鬧陣營裡的夏昊,緊急伸出一隻手臂,擋住即將撲向姍姍的獵犬,再以另一隻拳頭重擊它,成功地化解了這場危機。
雖然夏昊的個頭也很小,拳頭的力量也不大,但濃眉大眼的夏昊,眼神冷淬地如利劍,天生擁有足以震懾所有人的非凡氣勢,連喪失理性的惡狠獵犬,也不由得被他如虹的氣勢給壓過,倉皇地逃離!
「吳哥哥!」驚魂未定的小姍姍迅急衝向夏昊小小的胸膛,像是抓到了大海中足以支撐的浮水,頓時覺得安全,撫平了原來狂亂的心跳。
「小雨」,你沒事吧?」夏昊將小姍姍輕輕拉開,檢視她身上有沒有受傷。
「小雨」是夏昊對姍姍獨有的稱呼,因為夏昊初看到「姍」這個字,不會念又不願承認,於是他昂起頭,用像個小大人似的口吻對雷姍姍說:「我就叫你『小雨』吧,這是單單我才這樣叫你的幄!」
「嗯,我沒事。」姍姍用手拭去臉上殘留的淚痕,突然又因為眼前的發現而驚聲尖叫。「吳哥哥你的手流血了……」
夏昊低頭看著自己手臂上被獵犬深印的牙痕,正泊泊冒著血,雙眉不禁瞅了一下,但稍縱即逝,不願洩漏自己的心事。
「還好啦!」他故意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一直呆立一旁的殷至謙,覺得自己好像突然變成一名備受冷落的小配角,有點不甘心地站出來拉起小姍姍。「好啦,夏昊先回去擦藥,我們還要玩新郎新娘的遊戲呢!」
小姍姍掙脫殷至謙的手腕,扯住夏昊的衣角。「我不想跟你玩了,我要作夏哥哥的新娘。」
殷至廉生氣地瞪大雙眼。「姍姍,我們剛剛不是才說好的,你當我的新娘?」
「不行,我要做夏哥哥的新娘。」
「為什麼?」
「因為夏哥哥為我受傷了,我要對他負責,而且…」小姍姍看向夏昊,一臉驕傲地說著:「夏哥哥是我的英雄。」
「要玩你們自己玩,我才不跟你們玩這種小孩子的遊戲呢。」夏昊擺脫他們兩個自行離去,因為此刻他的手實在痛疼得不得了,如果再耗下去,鐵定撐不住。
不過,在他高傲離去的臉上,一抹得意的笑容,緩緩地由嘴角溢出…
第一章
夏、殷、雷三家的宅院相連,坐落於木柵的山區,幾乎佔據了整座山頭。夏羿、殷培竟和雷柏仲三家是跨直三越三代的世家,早在懂事以來,便拜把為兄弟,三人飄洋過海,赤手空拳地在台灣打下一片江山。
這幾日宅院被一股山兩欲來的低氣壓給籠罩著透不過氣來。
「二弟,你幹的好事!」夏羿陰沉著一張臉,使得殷培竟頭也不敢抬。
殷培竟不敢直視正在發怒的夏昊,只得低著頭說:「大哥,無論如何,這回你都要看在我們多年兄弟情誼上,保住我呀!」
夏羿沉默了好一會兒,重重地歎道:「這回連我也護不了你。」
殷培竟原來恐懼的目光霎時冷了下來。「難不成大哥想把秘密供出,逼得『我們』走上死路?」
「我們?」夏羿不敢相信地轉向雷柏仲。「小弟,你……也參與了這檔事?」
「我……我……」雷柏仲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
夏羿悲憤地仰頭歎息。「我對你們真是太失望了!」
說罷,便舉起悲愴痛心的步伐,頭也不回地離開廳堂。留下一臉陰沉的殷培竟與不知所措的雷柏仲。
夏羿於沉睡中,突然被一陣濃煙給嗆醒,張惶起身,心急地搖醒身旁的妻子,濃煙卻已在短時間內蔓延整個屋裡。
夏羿心知不妙,趕緊拉起妻子想往外衝。
門把早已火燙,夏羿忍著手被撕扯的疼痛,也要把妻子帶出去。
勉強匍匐進了大廳,大廳的門早已被堵死,被人蓄意縱火由此可見。
妻子想出聲叫喚兒子,無奈一張口,便被嗆得淚流滿面,咳嗽連連。
夏羿也著急,但知無法開口,只想趁著還有一口氣,死也要爬到兒子的房裡,以他微薄的力量,保護他們母子,因為他們是他一生的摯愛。
還沒爬到兒子的房門口,卻驚見忠心的管家從窗口爬了進來,夏羿熱淚翻騰心裡暗歎。「這傻瓜,他想送命嗎?」
但見到接著管家之後爬進來的管家兒子,夏羿已震愣得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他心中一減,深知管家心中的打算。「我…… 夏家怎麼對得起他們如此熾熱真誠的付出呢?」
管家一進來,把他兒子擱在一旁,便直衝進夏昊的房裡,夏昊也想過去,但行動速度緩慢,等他和妻子爬到門口時,管家已將一臉鎮定但痛苦的夏昊帶了出來。
他們轉身想往管家原先爬進的窗口走去,沒想到樑柱承受不住火勢而傾塌,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也堵住了他們的希望。
他們全部緊握了手,借此傳達濃烈的情感依存。大家走得危危顫顫,只為走向屋子裡僅存完好的一角,也是通往地道的人口。
數日前,夏羿與殷培竟、雷柏仲撕破臉後,深謀遠慮的夏羿為了防範他們可能的反目,便暗中派一幫較可信賴的親信,日以繼夜挖掘地道,但由於為顧及隱密與人手不足,建造速度相當緩慢,而在夏羿已吩咐手下盡最大的努力加快之時,卻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地道只建了一段,最多只能讓一個人容身,裡頭的存糧,也只夠一個人三天的份量。
夏羿望向地道通口,不顧妻子疼惜兒子的眼光,直接轉向管家,下令著:「你帶著你兒子勉強擠進去吧,一旦過了火勢,兩人便可逃過一劫。」
管家蒼涼一笑,儘管生死攸關,依是面不改色。「我若是貪生怕死,就不會拚命爬進來了,更何況你們夏家是我們陳家的再造恩人,而何我無以為報,現下說什麼也要護住夏家唯一的香火。」
夏夫人不禁動容,勉強發出聲音。「那就讓兩個孩子一起過去吧!」
陳河很快地否決。「地道的空間太小了,如果兩個人擠在一起,空氣可能更形稀薄,絕對撐不過一天。況且到時他們沒發現小少爺的屍體,一定會嚴加搜索,屆時他們更逃不過追殺。」
夏羿老淚一湧,雖然對陳河帶著自己的小孩爬進來時,他便巨猿知;但真正要自己的兒子替代別人而犧牲時,那段痛是宛如利刃,割得心疼痛難堪。
「不……」語聲未落,陳河已不由分說將得知事實真相而步步退後的夏羿推入地道門!
「鏗」地道門封上,臨封上之前,夏昊耳邊殘留的是陳叔的聲音。「少爺,別忘了害了大家的是你爸爸的兩位義兄,夏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我給你的信封袋可助你一臂之力。」
夏羿悲愴地看著已然掩上的門,心痛地望著陳河,哺哺道:「你這是何苦?」
不待陳河回答,才頃刻間,火勢大起,他們四人已被煙嗆得奄奄一息,連呼吸的力氣也沒有,逞論開口說話了。
沒多久,最後支撐的屋樑,也預塌了下來,滿眼的火紅,是他們四人眼中所見的最後景象。
子夜時分,木柵的山區被染紅了,宛如夕陽,將整個天際抹上詭橘的異彩。
「失火啦!失火啦!」驚慌失措的吼叫聲,由遠到近,由近到遠,不絕於耳。
小姍姍於夜半的騷動中驚醒,嚇得緊依在奶媽懷裡。「奶媽,發生了什麼事?我好怕喔。」小小的身軀與心靈,似乎已感受到現實的可怖而深深戰慄起來。
「小姍姍,別怕,跟著奶媽,奶媽帶你出去。」奶媽安撫地拍著姍姍的背,一把將她抱起,急忙向門外奔去。
所有人群集中在安全的空地,看著火舌由夏家主宅噴射而出,眩眼竄動的火紅,像是喀啞失聲的怪獸,奔騰宣洩它的怨恨。
小姍姍奮力用她的大眼,四處搜索著吳哥哥的身影,越搜索便越驚慌,小臉一點一滴的刷白,可是怎麼扯奶媽,奶媽也不回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