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付出值得嗎?
這是她每天都問自己一遍的問題。
值得吧!汪蕣羽歎著氣,自我催眠。
她的父母在三年前車禍過世,留下她和一個小她五歲的妹妹,汪蕣心。
蕣心,順心,她唯一的妹妹的確活得相當順心。
蕣心有著甜美的容貌,天才的智慧,和一顆天使般的心,所以自小便被眾人捧在手心上呵護,讓她活在溫室中,未曾沾染現實的塵埃。
因此當年父母臨終前最不放心的莫過於甜美天真的蕣心乏人照料,直到她信誓旦旦的保證將照顧蕣心一生,強撐最後一口氣的父母才終於安心的闔上眼,含笑地一起步向黃泉路。
那年她不過十九歲,一切對她來說是那麼地茫然與不知所措。
在那段艱澀的日子裡,生命中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就讀護專的她只差一個月就能夠畢業,因此老師們也沒多加刁難,還幫了她許多忙,甚至推薦她進了目前任職的大醫院工作。
這三年來,她秉持著比別人認真、勤奮的態度照顧病患,因此獲得上級讚賞,頻頻直升,如今已是院中的護理長。
她雖然事業順心,可內心深處卻苦澀無比,因為她渴望愛情,渴望有人可以依靠,渴望有人能分擔她身上的重擔。
所以如果可以自由選擇,那她寧可要愛情順遂,事業坎坷。
可偏偏事與願違,她在事業上平步青雲,可在感情的路上卻頻頻跌跤。
最可笑的是,她細心呵護的寶貝蕣心,卻成為她感情路上最大的阻礙與致命傷。
她汪蕣羽截至目前為止,談過四次戀愛,卻有三次終結於寶貝妹妹蕣心身上。
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是個腳踏N條船的大爛人。
第二個談到最後卻愛上了如天使般的蕣心。
第三個卻是一開始就是衝著蕣心而來,她不過是個踏腳石。
第四個,交往最久,也是唯一論及婚嫁的男人,在半個月前和她正式分手了,原因竟然還是出在蕣心身上!
因為自私的他不願接納蕣心這個包袱!
在一次次的感情受創後,說她不怨,那是不可能的。
可蕣心終究是無辜的,她何忍遷怒於她?
既然不忍,她只好咬牙獨自消受了。
「唉……」汪蕣羽再次歎了口氣,認命的平視前方,蹣跚的往家的所在方向前進。
突然間,她停下了腳步。
陰暗角落裡傳來的窸窣聲引發了她的警覺心,讓她戒慎的往發聲來源望去,但目光所及除了黑暗還是黑暗,什麼也沒看見。
正當她想放棄時,角落裡再次傳來一陣奇特的聲音。
以一個專業護理人員特有的敏感,汪蕣羽立刻聽出那是屬於人的呻吟聲。
「誰……誰在那兒?」瞇起眼,她努力的想看清楚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陰暗角落裡到底有沒有人。
「救……救命……」角落裡響起一陣不甚清楚的呼救聲。
「你是誰?受了什麼傷?傷了哪裡?」汪蕣羽謹慎的問著,仔細衡量眼前是否是樁騙局。
莫怪她如此疑神疑鬼,該怪台灣社會道德敗壞,宵小猖獗,歹徒花樣層出不窮,所以她不得不防。
「救……救我……」
「我為什麼要救你?」她淡漠地問著像在問對方也像在問自己的問題。
她不願沾惹閒事,卻又於心不忍,因此不繼續往前,卻也沒有轉身離去。
好不容易適應黑暗的她終於看清楚那陰暗的角落裡有一條非常狹小的弄巷,一具男性的身軀正癱倚在牆角。
「救我……只……只要……你……你救我……我……我就……應允……應允你……你……一個……願望。」男子以為汪蕣羽在索取救人的代價。
「應允我一個願望?」她不以為然地望著那具奄奄一息的男體。「憑你?」
她渴望愛情,卻也不再信任愛情,試問他如何許她一個願望?
「救……我……」無論汪蕣羽應允與否,強撐最後一口氣的男子再也無力多說什麼,緩緩地閉上無神的眼,整個身子癱軟在地上。
「先生?」眼睜睜見他倒地的她再次左右張望了下,確定周圍沒人埋伏,這才緩緩的移動腳步,踢踢他無知覺的身體。
「先生?」汪蕣羽蹙起了眉,為難的看著如死屍般的高大男人。
救他?
還是不救?
☆ ☆ ☆
望著好不容易才拖進大廳的「屍體」 ,汪蕣羽滿是無奈。
她終究還是敵不過自己的良心,無奈的救了渾身浴血的他。
幸而她的住處離他出事的地點只有三分鐘路程,而且在她粗魯的拖拉之下,他還曾清醒過來配合她的「搬運」,否則難保她不會因為受不了他龐大的體積和巨石般的體重而將他丟棄在半途不理。
唉……
汪蕣羽一邊脫著他沾血的襯衫,一邊懊惱自己的好心。
要不是她的工作時間晨昏不定,因而讓蕣心住進學校宿舍,她一定不會任由自己的同情心氾濫至此。
瞧他滿身是血的癱在地板上的模樣,說他是具屍體還真不為過!
這情景要讓膽小的蕣心見著了,不嚇壞才怪。
至於她早就見怪小怪,所以倒沒多大知覺,但求他別死在她家就行了。
不送他上醫院的原因,除了是怕被他或他的家人反咬一口外,實在是因為她真的累壞了,所以無意驚動警方而被迫上警局徹夜做筆錄,最重要的是她本身就是護理人員,自認還應付得來他身上的大小傷口,毋需勞師動眾。
順利的剝下他身上的襯衫後,汪蕣羽繼續剝著他同樣滿是血跡的褲子,直到他一絲不掛為止。
她走進浴室端出一盆清水,並在櫃子中取出一條全新的毛巾走回他的身邊,手法熟稔且迅速地將毛巾浸水擰乾,然後毫不羞赧地擦拭著他呈現完美六塊肌的上半身。
無言地望著他青一塊紫一塊的紅腫傷口,汪蕣羽將髒污了的毛巾放進水中清洗乾淨後再擰乾,加快速度地為他拭淨下半身。
如此反覆的動作,直到他全身不再有血為止。
由醫藥箱拿出碘酒,她毫不客氣地直接往他身上的各大小傷口澆灑下去。
在她「潑」碘酒的期間,他無數次痛到抽搐、痙攣,她卻視若無睹的繼續「虐待」他的身體,直到他各大小傷口都「招呼」到為止,前後足足耗掉五瓶碘酒。
累壞的汪蕣羽伸伸懶腰,吐出鬱積在胸口的悶氣,才又接著幫他上藥,並將他身上較為嚴重的傷口包紮起來。
好不容易處理完他身上的傷口後,汪蕣羽強撐著精神,將他由腳到頭掃視一遍,這才發現他的後腦似乎有些不對勁。
她斂眉摸了下他腫了一大塊的後腦勺,側頭思索了下,隨即冷漠的站起身,決定先任由他赤身裸體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等自己休息過後,再去傷腦筋。
☆ ☆ ☆
翌日,清晨六點。
汪蕣羽踏出房門,下意識的望了眼昨夜「屍體」擺放的位置,見他依然躺在原處,她便順手撿起他沾血的衣物往垃圾筒扔去,然後開始清理滿室的凌亂。
「嗯……」
汪蕣羽停下手邊的動作,瞄了眼逐漸恢復意識的他。
「噢……」他下意識的動了下,立刻被強烈的痛覺扯動了神經,因此不自覺的痛呼出聲。
「終於願意醒了嗎?」見他眨動雙眼,她便不再盯著他瞧,重新將注意力放在清潔工作上。
「操,傭人都死哪兒去了,天黑了居然還不開燈?」強烈的痛楚讓神智仍處於渾沌狀態的他下意識地咒罵著。
汪蕣羽不置可否地側頭望了望落地窗外那逐漸東昇的旭日,隨即低下頭繼續擦拭沾了血跡的地板。
「噢……」隨便動一下就痛不可當的他再次倒抽一口氣。
「誰?誰在那裡?」忽然聽見水聲的他立刻大聲問著,不待人回答就又緊接著下令道:「不管你是誰,先去把燈打開!」
「你瞎了啊?!沒瞧見陽光嗎?」汪蕣羽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不懂得節約能源的傢伙!
「陽光?」他聞言不禁努力地睜大雙眼,卻還是不見一絲光線。
「你外國人呀?」連三歲小娃都知道的東西他竟有臉一臉茫然!她不禁嗤之以鼻地睨他一眼。
「我是香港人。」他冷冷地回她一句,堵得她一時傻了眼。
儘管眼前的情況詭異難測,他仍以極佳的自制力控制著自己慌亂的心緒,不讓無措顯現在臉上,以免讓人欺到他身上來。
「陽光就是……」
「我知道陽光是什麼!」他老大不客氣的打斷她。「你到底是誰?這裡又是哪裡?」神智恢復清醒的他雖然看不見,但還是感覺得到現在所處的地方不是自己家。「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已經記起自己先前遭突擊的事,也很清楚對方想置他於死地,卻被他耍詐脫逃了。
可記憶僅止於此,其餘的他就完全沒印象了。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這是我家,在這裡是因為你求我救你。」
將抹布擰乾後,汪蕣羽站起身來,環視大廳一周,確定地板再無任何髒污後,才提起水桶,打開落地窗,將污水倒進花台的排水孔,接著打開水龍頭隨便衝了下水桶順便清潔排水孔,然後才重新關上落地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