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這女孩渴愛的酸楚心情給感動了吧?
那樣的孤獨、那樣的寂寞,她懂的。
她是沒人要的孤兒,蒙義父收養,才有今日的南湘翊,所以,她只能以肝腦塗地來回報義父的教養之恩,不管他要她做什麼,她都不會有第二句話。
可是,每當夜深人靜時,她還是忍不住會想,如果她有父母,那麼,被人呵憐地護在懷中,又是什麼滋味呢?
她彎低身子,俯近女孩小巧的臉蛋。看來也不過才七、八歲,卻記不得母親的臉孔,記不得慈母的擁抱,她究竟是什麼時候沒了娘的?
黑衣女子想起這幾日聽來的街坊傳言。是真的嗎?她出生後沒多久,還來不及記憶那股被娘親深深呵憐的滋味,就被迫失去?這是多麼的殘忍!
她與這女孩,也算同病相憐了。
不同的是,她失怙失恃,而這女孩起碼還擁有父親的疼寵。
思及她這僅有的權利也將被剝奪,她的心底泛起一絲不忍。
可她沒有選擇,這是義父交予她的任務,她勢必得殺了雍莫離。
「對不起。」柔柔地撫上清恬臉兒,她低喃出歉意,「今生,是我欠了妳,來生我願加倍償還。」
「娘……」
模糊囈語自粉嫩唇兒逸出,南湘翊一驚,本能地閃身退開。
「娘……別走,戀兒想您……」
小手在空氣中著慌的摸索、揮舞著,她這才發現女孩並未醒來,只是在說夢話。
戀兒……她名喚戀兒是嗎?
盯視著被那雙小手捉握住的右掌,她竟無一絲掙開的念頭。她試探地﹐宛如學語孩童般緩聲念了一次,「戀兒......」
「娘,抱抱戀兒,戀兒要娘......」
孩提時的自己,是否也曾在睡夢中一聲聲地喚著娘呢?
她記不得了,一片空白的腦海中追索不出片段記憶,但是透過戀兒,她彷彿見著了從前的自己。
她知道這樣是錯的,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俯身輕環住戀兒,頰鬢柔緩廝磨。「不怕、不怕,戀兒不怕喔!」
她不知道別人的娘都是怎麼哄孩子的,她只是本能地、有些生澀的以柔嗓安撫著。
或許是真的如願夢著了美麗娘親,戀兒唇畔泛起甜笑,安穩入眠。
鬆了手後,黑衣女子心頭泛起淡淡的酸意。
今晚,她給了戀兒一夜好夢,然而也在今晚,她不得不給她一生的噩魘……
珍重,戀兒。她喃喃地在心中說道。
今夜是個意外,往後,她們不可能再有相見的一天。
對不起,戀兒,妳要堅強。
再看了女孩一眼,南湘翊翩然旋身,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去。
◇ ◇ ◇
離開戀兒的房間,黑衣女子憑著直覺,在悄寂的苑落中梭巡。
她心想,既然女兒住這裡,雍莫離想必也不會離此太遠。
平日不甚靈敏的直覺,此刻突然犀銳起來,她在一處熄了燈的寢房前站定。整個寬廣的苑落就只有這麼兩間房有人住,不難猜想,能住進這苑落的人是什麼身份。
手腕一翻,她抽出藏身的匕首,無聲地潛入房內。
偌大寢房內暗得無一絲光亮,就連微弱的月光都透不進來,她步伐頓了頓,微適應了闃暗的環境後,才輕緩謹慎地移向床畔。
床上的人呼吸平穩規律,顯然已經入睡,她持刀的手緊了緊,正欲狠狠刺下時,適應了黑暗的瞳眸在這一刻看清了他的面容。
動作一頓,她怔愣地望著他。
好俊的男人!剛毅的眉,看來過於冷情;直挺的鼻樑,看似高傲;薄冷的唇,優雅而冷銳......這些看似尋常的五官,搭在他臉上,卻是不可思議的出眾絕倫。
很難用言語形容他的出色,他有一種攝人心魄的狂魅丰采,不只是俊,還俊得很有味道,一眼便教人烙入心坎,儘管此刻他只是靜靜的沉睡著。
這麼俊爾不凡的男子竟是鰥夫?
多麼令人難以置信。
瞥向他身側空寂的床位,她的眼中浮起一絲悲憫。
他是這麼的年輕、這麼的俊美絕倫,應是有數不清的佳麗傾心狂戀,若他的妻子還在世,必然也是戀他極深吧?
想這些做什麼呢?再多的女人愛慕他,也都不關她的事,她該想的是兩人的敵對關係。
輕細綿長的吐息,足以昭示他武學修為之沉斂與深不可測,這才是她需要擔心的。
她忽然能夠理解祈灝的憂慮了,這樣的對手,不能與之交鋒,否則,手下敗將無疑是她。
重新握緊匕首,她不再遲疑地深深刺下──
然而,出乎意料的情況發生了,本以為已經熟睡的男子突然翻身一躍而起,那致命的一刀牢牢地砍進床褥之中。
她心下一驚,抽出匕首,反應迅速地向他揮刀而去。
雍莫離自然不是簡單的人物,他先是側身一避,然後與她過起招來。
匕首的銀光閃爍中,他身形宛如游龍,招招致命殺機,皆被他巧妙化解。他反掌一擒,箝住持刀而來的手腕,那纖細的骨架令他短暫一愕,然而另一記逼來的掌風令他無暇多想,立刻回手承接。
內勁豐沛的掌力,令她一時招架不住,掌心一麻。
雍莫離趁隙揚掌探去,本欲制伏她,但是突如其來的發現,教他震驚不已。
「妳是女的!」
順著他滿是錯愕的黑眸望去,她發現他的大掌不偏不倚覆在她胸前的柔軟處。
「你該死!」南湘翊羞憤交織,揮開他的手,招招致命地攻去。
雍莫離很快的恢復過來,從容迎戰。
一個女人?這可有趣了!他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女子膽量恁地過人,有勇氣在夜裡隻身入嘯南堡,當起催魂女閻羅。
避過她一招,雍莫離作勢探向她的胸口。
想故技重施?無恥!南湘翊忿忿地閃避,豈知她料錯了,他只是虛晃一招,然後俐落地扯下她蒙臉的黑巾。
這是一招聲東擊西之計,可惜她領悟得太晚了。
她暗惱地瞪向狡詐的男人,他卻像失了魂般愣愣地望著她。
怎麼了嗎?南湘翊不解地回視他怔忡的神態。
她相當清楚自己有一副極美的容貌,但雍莫離並非等閒之輩,應是不至於為此而失常,莫非這當中另有隱情?
但這是殺他的最好時機,她不敢再有遲疑,再一次執起匕首飛快地逼向他。
「妳這個女人!」雍莫離險險避過,慍惱地低語,「要過招是嗎?好,我奉陪!」白癡才會任人宰割。他不再留情地欺向她。
相較於她不留餘地的襲擊,雍莫離的招式雖然凌厲,卻僅止於制伏她,並無傷人之意。
但人家可未必會感激,瞧!這不就攻向他咽喉來了,真狠!他若是反應慢一點,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
他決定自己受夠了,他還有女兒要養,可沒打算和她玩命!
雍莫離扣住襲來的奪命玉手,指掌自穴位點巧妙施力,一握一旋中,南湘翊只覺手臂一麻,再也使不上力。
「你──」她咬牙,不死心地用盡最後一絲內力,背水一戰。
嘖!不受教。雍莫離搖頭為她感到歎息,他任她捉握住,另一手不輕不重地反掌往她肩胛處一拍,她頓覺胸腹一陣氣血翻湧,踉蹌一跌。
來不及鬆手,雍莫離就這樣被她扯下,雙雙跌至床褥上。
「妳這是在邀請我嗎?」他邪魅地挑眉,瞥視身下疊合的柔軟身軀,這才是她的目的嗎?嘖!早說嘛!他又不是不解風情的男人,她何必來這一招?玩出人命可就糗大了。
「你──」南湘翊惱恨不已,恨不得撕了他的嘴。
「嗯!妳知道的,我可不是隨隨便便的男人,要以身相許,也得先讓我鑒定、鑒定妳的條件,」說完,他的指腹隨著凝雪玉膚遊走,滑過雪肌玉頸,大有往下一探春光的勢態。
這人真是對亡妻眷念執著的癡心男子嗎?
不像,根本不像!要她說,她只會覺得他是一刻沒女人就會死的下流色胚!
先前對他的好印象一掃而空,南湘翊現在金後悔一開始為什麼沒有果斷俐落地殺了他。
指尖頓了一頓,雍莫離好為難地仰首道:「可是,脫女人的衣服會不會很沒道德啊?」
她冷冷一哼。知道是很沒道德的事還不放開她!
「所以我決定……」話語一頓,他冷不防地道:「用撕的!」
還來不及錯愕,南湘翊便感到胸前一涼。
他、他──這個該殺一萬次的男人,真的撕了她的衣服!如果不是因為全身被他制住,她一定將他千刀萬剛!
大掌游移在一片雪嫩肌膚上,望著身下玲瓏細緻的曲線,雍莫離的眸光驀地轉為闃暗。
「雍莫離,你放開我!」她深覺受辱,含恨瞪住他,「說什麼對亡妻深情不渝,你這個欺世盜名的偽君子!」
「調查得很清楚嘛!看來妳對我是真的很有興趣喔!」他不以為意,笑笑地挑弄她可愛的耳垂,她的耳畔、頸際很快的紅熱一片,於是他發現那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多麼與眾不同的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