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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董妮

  皇凌塵趕到風陵渡口時已過午時,村裡唯一的客棧裡只有疏疏落落幾個人,他不敢貿然闖入,怕驚動了花老大會危害到段虹的性命。

  他在村子入口處下了馬,讓白駒自行離去,這匹曉通靈性的馬兒就算不綁不系也不會走丟,不管身處在何地,只消他長嘯一呼,它自會前來跟隨。

  之後,他飛身入村莊,躍上村裡最高一株大樹,隱避於茂密的枝葉間,靜待夕陽西下、明月東昇的一刻好救人。

  當宮良追近風陵渡口,發現白駒背上已無人影,便知是凌塵埋伏追兇去了。他不敢任意行動,怕壞了皇凌塵的大事,只得在村外隨便找讓地方休息,等待頭兒發出支援訊號。

  時光流逝得緩慢,起碼在宮良眼裡,等待的每刻鐘都極像個春秋那樣綿長,所以他最討厭埋伏。不知皇凌塵哪兒來那麼多耐性,埋伏幾天幾夜也不累不倦,不過通常這樣費神的行動過後,他都要睡上幾天就是了。

  但這一回,皇凌塵在逮捕花老大後卻得立刻上京晉見太子殿下,宮良真怕他的精神體力會承受不住。

  真搞不懂,頭兒為什麼不將緝兇的任務交給部屬就好?大家分工合作,事情才能做得又快又好,這是皇凌塵自己說的啊!偏偏這回他卻固執地親自執行。

  當夕陽西下的那一瞬間到來,原本看似靜溢的大樹突然技搖葉落,一條大鵬也似的身影自枝葉間審出,直掠向村裡唯一的客棧。

  皇凌塵像只行動靈敏的貓咪,在客棧屋頂上來回穿梭。

  花老大若挾持段虹投宿在客棧裡,他最可能住的是什麼地方?熱鬧的東廂?偏僻的西廂?不,應該是最容易逃跑的南邊廂房才是——

  毫不遲疑地,他掠向南邊廂房,腳才碰上屋頂,一陣細微的呻吟聲便自屋內傳出,霎時凍結了皇凌塵體內的血液。

  他不會聽錯的,這是段虹的聲音,那樣虛弱、飽含痛苦,那該死的花老大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事?

  「冷靜」不見了、「理智」宣告失蹤,憤怒的情緒代之而起,掌控了皇凌塵的行為。

  腳下一個用力,他踏破屋頂,如果報之神般降落於廂房內。

  一入眼就瞧見段虹被吊於橫樑上的纖弱身軀,道袍上佈滿點點血漬——那混蛋鞭打她!

  「你該死——」利眼橫掃,是凌塵想都不想便一掌擊中花老大胸口,將他牛般壯碩的身軀擊得飛出了窗戶,落於房外花壇間,口吐鮮血,一條命去了三分之一。

  跟在皇凌塵後頭進來的宮良嚇了一大跳。這花老大究竟是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惡事?竟讓從未在追捕逃犯過程中狠下重手的頭兒破戒傷人!

  他好奇地湊近窗戶觀看,廂房裡,皇凌塵正在解下被捆綁於橫樑上的段虹,舉止輕柔、小心翼翼,那臉上的痛苦與憐惜解釋了一切。「原來花老大傷了頭兒的心上人啊!」難怪被打得吐血,沒要他一條老命算他運氣了。

  不過頭兒還真沒眼光,那種男不男、女不女的騙子有什麼好?嘯天王爺絕不會允許這樣一名孤女進門的,可以預料一場風波又將掀起。

  宮良懊悔地抱著頭。該死的,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他們父子互鬥?「六扇門」若跟「黑騎軍」扛上了,這個國家不亡,也要元氣大傷,他一定得想辦法阻止才行。

  終於解開綁住段虹手腕的繩子,皇凌塵將她抱下了地,輕撫著她蒼白的玉頰。「段姑娘,你覺得怎麼樣?」

  她好痛!肩膀脫臼,又被綁了大半天,整個人都快痛死了……

  沒聽到回音,他一陣心慌。「段姑娘,你睜開眼睛說句話啊!」他知道她沒暈,那為什麼不說話?莫非花老大對她做了什麼?

  「段姑娘,你是不是……」說不出口,一名黃花大閨女落在採花惡賊手中還能有什麼好下場?都是他的錯,是他牽連了她。「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我會想辦法補償你的。」用力拖緊她,他聽到心龜裂的聲音。

  無奈她卻承受不起他的激情。「大掃把,你想害死我是不是?」她咬緊牙。她脫臼的肩膀快被他給抱斷了!

  「段姑娘!」她怎麼翻起白眼了?他大吃一驚,更加用力地摟住她。「你別怕,我馬上幫你療傷。」說著,他雙手拉住她的衣襟一扯,她身上血跡斑斑的道袍立刻化成碎布片片隨風飛揚。

  「哇!」她的謀生工具啊!想著失了道抱,恐怕有一段時間不能出外攢錢了,段虹簡直要驚昏過去。

  「很痛嗎?」他以為那聲驚呼是痛叫聲,心疼地掏出身上所有傷藥。「忍一下,等我幫你上完藥後就不疼了。」

  她其實根本沒感覺,滿腦子只想著這回又有多久不能出去攢錢,沒銀兩等於沒食物,亦等於餓肚子……噢!那是她這輩子最痛恨的事。

  為求她盡速復原,皇凌塵不惜將整瓶金創藥全灑上她鞭傷纍纍的背部。

  「呀——」什麼用藥?又辣又燙,存心折騰死人嘛!「你快住手啊!」她拚命掙扎。

  他雙掌制住她扭動的身體。「別這樣,我知道這藥敷下去很疼,但效果真的不錯,瞧.你背上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

  「我管它效果好不好!痛死人了,我寧可回家塗草藥。」她猛吸氣,真的好痛好痛!

  「好好好,等回家後我立刻幫你把金創藥洗掉,改塗草藥,但現在,請你稍微忍耐一下,總不能放著讓傷口一直流血吧?」

  「都是你害的啦!」她痛得直掉淚。「每次遇到你就倒楣,你到底要把我害到什麼地步才甘心啊?」

  「對不起,段姑娘,如果可能的話,我真希望能代你受傷。」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像飽含了無數歉疚,直蕩進她心底。

  聽著他誠懇的話語,她滿肚子的詛咒竟不知不覺梗在喉嚨中,再也罵不出來了,最後只能以一聲簡單的冷哼取代。

  他無言地為她的鞭傷做了個簡單的包紮。「這樣就可以了,待回廟後再請大夫看過即可。」語比,他拉住她的手準備扶她起身。

  「啊!」她發出一聲尖叫,白眼又開好往上吊。

  「

  段姑娘!」他猛然一扯她的手,將她整個人拉進懷裡。「你怎麼了?」

  「放……放手……放手……」她直喘著氣,痛得快不行了。

  「怎麼突然又變嚴重了?」他打橫抱起她來。「我立刻帶你去看醫生。」

  「看你的死人頭!」老天,她快病死了!「嗚……我的肩膀……你不要壓我的肩膀啦!」

  「你的肩膀……」他這才發現她脫臼的肩膀尚未復位。「喔!原來是脫臼,這只是小傷,我馬上幫你治好。」說著,他的手伸進她殘破不堪的道袍底下扳住她脫臼的肩。

  「等一下!」這比疼痛更叫她嚇得魂經魄散。

  「你的手在摸哪裡?」

  「你的肩膀啊!」

  「誰准你隨便摸我的?」她蒼白的面容上抹著兩抹嬌紅。天哪,她可是未出嫁的姑娘,怎麼可讓個男子任意觸摸她的身體!

  「不碰你,怎麼幫你治脫臼?」他是有本事隔空打斷人的骨頭,但隔空治療他可就辦不到了。

  「男女授授不親你知不知道?」

  他看著她的背。剛才他好像也是用手幫她上藥的耶!摸都摸了,現在再來計較那些不嫌多餘?

  段虹從他眼裡讀出了他的心思,氣得直咬牙。

  「方纔我是被你撕毀道袍的舉動嚇呆了,才忘記警告你,你休想繼續佔我便宜!」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事急從權。你又何必因為一些小事而傷害自己的身體呢?」脫臼之傷可大可小,他是擔心她這肩膀傷了一整天,再不治會留下後遺症啊!

  「誰跟你江湖兒女了?放開我!」她大叫一聲,猛然發現在他們爭辯的這段時間裡,他的手竟一直緊貼在她的肩膀上。「登徒子!」給人吃了那麼多豆腐她還會客氣嗎?舉起完好的另一隻手往上一振,隨即送他一記大鍋貼嘗嘗。

  他臉上立刻浮起了一記大大的紅掌印。

  「這是給你一個教訓,別以為姑娘家都是好欺負的,放手——」她怒吼。

  他搖搖頭。這是她第二次打他了,真是夠凶悍。「好,我放手,但……」他要先治好她的肩。

  「啊!」她尖叫一聲,疼得連頭都脹起來了。

  「住……手……」好痛,她快昏了!這該死的大衰人竟敢不顧她的意願硬要將她脫臼的肩膀推回原位,分明是故意欺負她,她絕不會放他干休的!

  段虹想也不想就張口咬住他的手臂——

  「喂……」這凶姑娘真是學不乖啊!明知她的小姐力氣傷不了他,還老愛挑戰地。他趕緊洩去全身的功力,以免內力又自動反彈傷了她的牙齦。

  然後,卡地一聲悶響,他治好了她的肩。「段姑……咦?」她已痛暈了過去。

  「段姑娘!」皇凌塵輕柔地抱起她,她咬住他手臂的牙齒自然鬆了開去。這回她並未咬傷他,連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但他卻覺得好痛;因為她竟連咬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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