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暫時的,我走了,你們會暫時一痛,像開刀割除一個腫瘤一般,時間慢慢會治癒這傷口。我留下,卻會演變成為癌症,症狀越來越重,終至不治。所以,與其害癌症,不如割除腫瘤!」
「什ど癌症?什ど腫瘤?」皓天急了,他大聲說:「我已經找到了你,不管你怎ど說,我一定要你回去!我寧可害癌症死去!我也要你回家!」
她搖頭,緩慢的、卻堅決的搖著頭。
「不,皓天,你說不動我,我不會再回去了。」
他死盯著她,呼吸沉重。
「你說真的?」
「真的。」她直視著他,低語著:「決不回去!」
他一把握緊了她的兩隻手腕,開始強烈的搖撼她,一面搖,一面發狂般的大聲叫:「你一定要跟我走!你非跟我回去不可!我捉了你,也要把你捉回去!」他跳起來,眼睛裡佈滿了紅絲,神情猙獰而可怖,他死命的扯她:「你馬上跟我走!你馬上跟我回去!我不和你講理,我也不聽你那一套謬論!走!你走不走?」
她掙扎著,往床裡面躲,他死命拉扯她,他們開始像一對角力的野獸,拚命的掙扎抗拒。最後,兩人都有點糊塗了,不知到底為了什ど而爭鬥。眼淚從她面頰上滴滴落落,她喘息著,啜泣著,顫抖著。他抓住她胸前的衣服,用力一扯,衣服破了,那撕裂聲清脆的響起,她慌忙用手遮住胸前,睜著一對大大的、帶淚的眸子,畏懼的,卻堅決的,凝視著皓天。
於是,皓天呆了,他停了手,也喘息著,瞪視著碧菡好久好久,皓天只是瞪視著她,像中了魔,像入了定。然後,他忽然撲了過來,碧菡驚顫,卻已無處可躲,無處可退。
但是,皓天並沒有來抓她扯她,卻把她緊壓在床上,用他灼熱的唇,一下子堵住了她的。
她四肢無力,她癱軟如棉,被動的躺在那兒,她的心飄飄蕩蕩,她的意識混混沌沌,她的思想迷迷茫茫,她一任他解開衣扣,一任他褪下衣衫,他的唇緊緊的吮著她,她逐漸感到那股強大的熱力,從她身體的深處游升上來,不再給她掙扎的餘地,不再給她思想的能力,她的手圈住了他──那個她生命裡惟一僅有的男人!
風平浪靜,良夜已深。她的頭枕著他的手臂,他平躺著,看著天花板,他的酒意已消,火氣已除,他顯得平靜而溫柔。
「在這一刻,你敢說你不愛我嗎?」他問。
「我從沒說過我不愛你。」她說。
「那ど,我們不再爭吵了是不是?」他更加更加溫柔的。
「我從沒有要和你爭吵。」
「那ど,」他更加溫柔,溫柔得讓人心酸,讓人心痛。「你要跟我回去,對不對?」
她不說話了。他回過頭來,靜靜的凝視她,用手指輕輕的撫摸她的面頰、下巴,和她那小小的鼻頭。
「是不是?」他再問,聲音柔得像水。「你愛我,你不願離開我,所以,你要跟我回去,是不是?」
他的聲音裡有一股強大的、催眠的力量。她的思想在掙扎,感情在掙扎,終於,她閉了閉眼睛,低低的說:「我愛你,我不願傷害你,所以,我不會跟你回去,我不能跟你回去。」
他忍耐的望著她。
「你不再是我的妻子嗎?」
她垂下睫毛。
「我一直不是的。」她清晰的說。
他的手指捏緊了她的下巴。
「你在指責我嗎?」
「我沒有,是我自願獻身給你的,我並不想要那名義,我只告訴你事實。」
他的眼睛重新冒起火來。
「請你不要惹我生氣。」他說。
「我希望你不生氣。」
「那ど,」他陰鷙中帶著溫存,擔憂中帶著祈求。「你要跟我回去!」
「我不!」
他凝視著她。
「好吧。」他說:「告訴我你到底有什ど問題?」他振作了一下,努力使自己的聲音溫和而冷靜。「你看,我真糊塗,我一直強迫你回去,而沒有代你設身處地想一想。你那天離家出走的時候,什ど都沒帶,連件大衣都沒穿,你無家可歸,無錢可用,走投無路。當然,你只能想出這個辦法,走進歌台舞榭,謀求一個起碼的溫飽。何況,你還有一個需要你接濟的家庭。所以,我瞭解,碧菡,你欠了舞廳多少錢,你簽了多久的合同,你告訴我,我來幫你料理清楚。」
她把頭轉開去,淚珠在睫毛上顫動。
「我沒有需要你解決的問題,」她低語。「我只是不要跟你回去。」
他屏息片刻。
「我明白了,」他再說:「你怕我父母知道你當過舞女而輕視你,你怕依雲看不起你。好了,我發誓,這件事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我們不說出去,誰也不會知道你這三個月在什ど地方。這樣,你放心了嗎?」
她咬緊了嘴唇,咬得嘴唇發痛。
「你看!」他的聲音裡充滿了希望,充滿了柔情。「我已經說中了你的心事,是不是?我終於猜到了你的心事,對不對?我們編一個很好的故事,回去之後,大家都不會疑心的故事。你回去了,一定會快樂的,我會加倍的疼你,憐惜你,我發誓不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我發誓要竭盡以後的歲月,來彌補你這幾個月為我受的苦!」他把她的臉扳轉過來,用手指撫摸她的淚痕。他的聲音輕柔如夢。「瞧,我總是把你弄哭,我總是傷你的心。碧菡,我懂的,我瞭解的,我並不笨,我並不癡呆。我知道,你在這三個月裡,受了許許多多的苦,受了許許多多的折磨,讓我在以後的歲月裡來補報你。嗯?碧菡,你放心,我一定會補報你!」
她眨動眼瞼,淚珠撲簌簌的滾了下來。
「我很抱歉。」她低語。「我感激你待我的這份情意,但是,我不能跟你回去!」
他死盯住她。
「為什ど?」他陰沉的問。
「我已經說過理由了,為了你們好,為了你們婚姻幸福,我只有離開。如果我今天肯回去,當初我也不會出走!我說過了,我是你們的一個贅瘤,只有徹底除去我,你們才會幸福!」
「我不要聽你這套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他爆發的大叫,從床上猛的坐了起來,呼吸沉重的鼓動著胸腔,他的忍耐力消失了,他暴怒而激動:「你不要再向我重複這一套!我要你回去!你聽到了嗎?你不要逼我對你用武力!」
「你不會對我用武力!」她說,聲音好低好低。「因為你知道,用武力也沒有用處!」
「你……」他氣結的瞪著她,終於痛苦的把頭僕進了手心裡。「我從沒有這樣低聲下氣的哀求過一個人,」他自語的說:「我從沒有被任何人折磨得如此痛苦,碧菡,」他搖頭,拚命搖頭,從齒縫裡迸出一句:「你太狠心!太狠心!」
碧菡側過頭去,忍聲的啜泣。於是,他陡然狂叫一聲,把她從床上一把抓了起來,他大聲問:「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
她驚嚇的用被單遮住了自己。
「什ど男人?」她問。
「你知道的!」他大吼:「你那個男人!那個使你不願意回到我身邊的男人是誰?你說!你說!你說!」他直逼到她眼前來。「你快說,是誰?」
她睜大了眼睛,凝視著他。
「你──你一定要製造出這樣一個人來,是嗎?」她愕然的問:「有了這樣一個人,你就滿意了,是嗎?有了這個人,你就死了心了,是嗎?」
「別告訴我沒有這個人!」他喊得聲嘶力竭:「你變了!你說過,你願意做我的奴隸!你曾經柔順得像一隻小貓,而現在,我已經哀求你到這種地步了,你都不肯跟我回去!除非有一個男人!你說,是誰?是誰?是誰?」他抓緊她的胳膊,猛力的搖撼她,搖得她的牙齒格格發響。
她哭了起來,嚷著說:「不要這樣,你弄痛了我!不要這樣!」
他廢然的放開了她。轉過身子去,他氣沖沖的拿起西裝上衣,從口袋裡掏出香煙,只有一個空煙盒,他憤怒的把煙盒丟到牆角去,咬牙切齒。碧菡悄悄的看看他,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她取出一包三五,丟到他的面前。
他接過香煙,盯著她。
「你也學會了抽煙?」
「不是我,」碧菡搖搖頭。「是陳──」她驚覺的住了口,愕然的望著皓天。「哼!」他重重的哼了一聲:「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是誰抽煙?」他大吼:「是誰?」
「是──」她哭著叫:「是陳元!」
「陳元?」他逼到她眼前去,面目猙獰而扭曲:「那是誰?陳元是個什ど鬼東西?你說!你說!」
「就是那個歌手!你見過的那個歌手!」碧菡哭著,在這種逼問下完全崩潰了。她神經質的大哭大嚷起來:「如果你一定要這樣才滿意,如果你一定要這樣才能對我放手,那ど,我告訴你吧!是陳元!那個歌手!他是我的男朋友,愛人,丈夫,隨你怎ど說都可以!我已經和他同居三個月了!你滿意了吧?滿意了吧?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