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銀花急忙帶著小范、珍珠、月娥跑出來。
黃隊長用警棍指指告示:
「你看清楚了!從今晚開始,你這兒唱曲的那兩個姑娘,不許再唱了!」
「不許再唱了,是什麼意思?」金銀花大驚。
「就是被「封口」的意思!這告示上說得很明白!你自己看!」
金銀花趕緊念著告示:
「查待月樓有駐唱女子,名叫蕭雨鳳、蕭雨鵑二人,因為唱詞荒謬,譭謗仕紳,有違善良民風。自即日起,勒令「封口」,不許登台……」她一急,回頭看黃隊長:「黃隊長,這一定有誤會!打從盤古開天地到現在,沒聽說有「封口」這個詞,這唱曲的姑娘,你封了她的口,叫她怎麼生活呢?」
「你跟我說沒有用,我也是奉命行事!誰叫這兩個姑娘,得罪了大頭呢?反正,你別再給我惹麻煩,現在不過只是「封口」而已,再不聽話,就要「抓人」了!你這待月樓也小心了!別鬧到「封門」才好!」
「這「封口」要封多久?」
「上面沒說多久,大概就一直「封下去」了!」
「哎哎,黃隊長,這還有辦法可想沒有?怎樣才能通融通融?人家是兩個苦哈哈的姑娘,要養一大家子人,這樣簡且是斷人生路……而且,這張告示貼在我這大門口,你叫我怎麼做生意呀?可不可以揭掉呢?」
「金銀花!你是見過世面的人!你說,可不可以揭掉呢?」黃隊長抬眼看看天空:「自己得罪了誰,自己總有數吧!」
金銀花沒轍了,就直奔蕭家小屋而來。大家聽了金銀花的話,個個變色。
雨鵑頓時大怒起來:
「豈有此理!他們有什麼資格不許我唱歌?嘴巴在我臉上,他怎麼「封」?這是什麼世界,我唱了幾句即興的歌詞,就要封我的口!我就說嘛!這展家簡直是混帳透頂!」說著,就往雲飛面前一衝:「你家做的好事!你們不把我們家趕盡殺絕,是不會停止的,是不是?」
※ ※ ※
雲飛太意外,太震驚了:
「雨鵑!你不要對我凶,這件事我壓根兒就不知道!你生氣,我比你更氣!太沒格調了!太沒水準了!除了暴露我們沒有涵養,仗勢欺人以外,真的一點道理都沒有!你們不要急,我這就回家去,跟我爹理論!」
金銀花連忙對雲飛說:
「就麻煩你,向老爺子美言幾句。這蕭家兩個姑娘,你走得這麼勤,一定知道,她們是有口無心的,開開玩笑嘛!大家何必鬧得那麼嚴重呢?在桐城,大家都要見面的,不是嗎?」
阿超忙對金銀花說:
「金大姐,你放心,我們少爺會把它當自己的事一樣辦!我們這就回去跟老爺談!說不定晚上,那告示就可以揭了!」
雨鳳一早上的好心情,全部煙消雲散,她忿忿不平的看向雲飛:
「幫我轉一句話給你爹,今天,封了我們的口,是開了千千萬萬人的口!他可以欺負走投無路的我們,但是,如何去堵攸攸之口?」
雨鵑怒氣沖沖的再加了兩句:
「再告訴你爹,今天不許我們在待月樓唱,我們就在這桐城街頭巷尾唱!我們五個,組成一支台唱隊,把你們展家的種種壞事,唱得他人盡皆知!」
阿超急忙拉了拉雨鵑:
「這話你在我們面前說說就算了,別再說了!要不然,比「封口」更嚴重的事,還會發生的!」
雨鳳打了個寒戰,臉色慘白。
小三、小五像大難臨頭般,緊緊的靠著雨鳳。
雲飛看看大家,心裡真是懊惱極了,好不容易,讓雨鳳又有了笑容,又接受了自己,好不容易,連雨鵑都變得柔軟了,正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時候,家裡竟然給自己出這種狀況!他急切的說:
「我回去了!你們等我消息!無論如何,不要輕舉妄動!好不好?」
「輕舉妄動?我們舉得起什麼?動得起什麼?了不起動動嘴,還會被人「封口」!」雨鵑悲憤的接口。
金銀花趕緊推著雲飛:
「你快去吧!順便告訴你爹,鄭老闆問候他!」
雲飛瞭解金銀花的言外之意,匆匆的看了大家一眼,帶著阿超,急急的去了。
回到家裡,雲飛直奔祖望的書房,一進門,就看到雲翔、紀總管、天堯都在,正拿著帳本在對帳,雲飛匆匆一看,已經知道是虎頭街的帳目。他也無暇去管紀總管說些什麼,也無暇去為那些錢莊的事解釋,就義憤填膺的看著紀總管,正色說:
「紀叔!你又在出什麼主意?準備陷害什麼人?」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紀總管臉色一僵。
祖望看到雲飛就一肚子氣,「啪」的一聲,把帳本一闔,站起身就罵:
「雲飛!你連基本的禮貌都沒有了嗎?紀叔是你的長輩,你不要太囂張!」
「我囂張?好!是我囂張!爹!你仁慈寬厚,有風度,有涵養,是桐城鼎鼎大名的人物,可是,你今天對付兩個弱女子,居然動用官方勢力,毫不留情!人家被我們逼得走投無路,這才去唱小曲,你封她們的口,等於斷她們的生計!你知道她們還有弟弟妹妹要養活嗎?」
祖望好生氣,好失望:
「你氣急敗壞的跑進來,我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以為錢莊有什麼問題需要商量!結果,你還是為了那兩個姑娘!你腦子裡除了「女色」以外,還有沒有其他的東西?你每天除了捧戲子之外,有沒有把時間用在工作和事業上?你虎頭街的業務,弄得一塌糊塗!你還管什麼待月樓的閒事!」
雲飛掉頭看紀總管:
「我明白了!各種詭計都來了,一個小小的展家,像一個腐敗的朝廷!」他再看祖望:「虎頭街的業務,我改天再跟你研究,現在,我們先解決蕭家姐妹的事,怎樣?」
雲翔幸災樂禍的笑著:
「爹!你就別跟他再提什麼業務錢莊了!他全部心思都在蕭家姐妹身上,那裡有情緒管展家的業務?」
雲飛怒瞪了雲翔一眼,根本懶得跟他說話。他邁前一步,凝視著祖望,沈痛的說:
「爹!那晚我們已經談得很多,我以為,你好歹也會想一想,那兩個姑娘唱那些曲,是不是情有可原?如果你不願意想,也就罷了!把那晚的事,一笑置之,也就算了!現在,要警察廳去貼告示,去禁止蕭家姐妹唱曲,人家看了,會怎麼想我們?大家一定把我們當作是桐城的惡勢力,不但是官商勾結,而且為所欲為,小題大作!這樣,對展家好嗎?」
天堯插嘴:
「話不是這樣講,那蕭家姐妹,每晚在待月樓唱兩三場,都這種唱法,展家的臉可丟大了,那樣,對展家又好嗎?」
「天堯講的對極了,就是這樣!」祖望點頭,氣憤的瞪著雲飛說:「她們在那兒散播謠言,譭謗我們家的名譽,我們如果放任下去,誰都可以欺負我們了!」
「爹……」
「住口!」祖望大喊:「你不要再來跟我提蕭家姐妹了!我聽到她們就生氣!沒把她們送去關起來,已經是我的仁慈了!你不要被她們迷得暈頭轉向,是非不分!我清清楚楚的告訴你,如果你再跟她們繼續來往,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
祖望這樣一喊,驚動了夢嫻和齊媽,匆匆忙忙的趕來。夢嫻聽到祖望如此措辭,嚇得一身冷汗,急急衝進去,拉住祖望。
「你跟他好好說呀!不要講那麼重的話嘛!你知道他……」
祖望對夢嫻一吼:
「他就是被你寵壞了!不要幫他講話!這樣氣人的兒子,不如沒有!你當初如果沒有生他,我今天還少受一點氣!」
雲飛大震,激動的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祖望。許多積壓在心裡的話,就不經思索的衝口而出了:
「你寧願沒有生我這個兒子?你以為我很高興當你的兒子嗎?我是非不分?還是你是非不分?你不要把展家看得高高在上了!在我眼裡,它像個充滿細菌的傳染病院!姓了展,你以為那是我的驕傲嗎?那是我的悲哀,我的無奈呀!我為這個,付出了多少慘痛的代價,你知道嗎?知道嗎?」
祖望怒不可遏,氣得發昏了:
「你混帳!你這是什麼話?你把展家形容得如此不堪,你已經鬼迷心竅了!自從你回來,我這麼重視你,你卻一再讓我失望!我現在終於認清楚你了,雲翔說的都對!你是一個假扮清高的偽君子!你沈迷,你墮落,你沒有責任感,沒有良心,我有你這樣的兒子,簡直是我的恥辱!」
這時,品慧和天虹,也被驚動了,丫頭僕人,全在門口擠來擠去。
雲飛瞪著祖望,氣得傷口都痛了,臉色慘白:
「很好!爹,你今天跟我講這篇話,把我徹底解脫了!我再也不用拘泥自己姓什麼,叫什麼了!我馬上收拾東西離開這兒!上次我走了四年,這次,我是不會再回來了!從此之後,你只有一個兒子,你好好珍惜吧!因為,我再也不姓「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