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瞞了我一件重要的事,現在還不肯說嗎?」他給她一個自首的機會,不然……他面色冷凝了下來。
她小心地偷覷了他一眼,發現他仍然凶凶地瞪著她,她又趕緊別開。
他該不會什麼都知道了吧?她咬了咬下唇,猶豫再猶豫。
「鵑。」他換了稱呼,惹得她的心又是一跳。「我們兩個的關係不只是上司對屬下,你還不肯說嗎?」
己經說得很明白了,他完全記得發生過的事,並且不打算把它當作沒發生過。
「好……好嘛。」她垂著臉,妥協地低聲道:「我是旭日保全的員工,當你的秘書,其實是為了暗地保護你。」
「然後?」
「當你的危機解除,我也算完成任務,所以就離職了。」故事完畢。
展浩臣瞪著她的頭頂。
這樣就算完了?她心裡就是這麼想的!他緊握拳頭,不確定自己不會氣得立刻撲上前掐死她。
「那我們之間呢?」他咬牙切齒地問。
「我們……什麼?」她畏縮了下。呆子才聽不出來他快氣炸了。
「我們有什麼,你忘了嗎?」他突然低吼,她嚇得立刻往沙發中縮。
「你……你……」好恐怖。
展浩臣跨步過來,雙臂撐到她兩旁抵著沙發椅背,傾近逼視著她。
「你還要裝傻到什麼時候?你知不知道當我出差回來,沒看到你,只看到一張內容亂七八糟的信箋,心裡有什麼感受?」
「才沒有亂七八糟!」抗議,她寫了很久耶!
「你還敢說?」他又吼,她立刻又畏縮。「在我們有過那樣的親密之後,你突然不告而別,立場對掉,換作是你,你又作何感想?」
「我……我……」她再度口吃,完全說不出話,面對他的怒火,她多少也嚇到了,胃部緊縮,肚子隱隱地泛疼。
現在才知道,他一旦發怒,有多可怕。
「你怎麼樣?」他再吼,情緒完全失控。這個小女人,真是太過分了!
「我……我……」她低低喘著,雙手按著腹部,咬著下唇,肚子真的痛了。
「你什麼——」吼聲才出,他隨即發現她的不對勁,眼光順勢而下,看見她一直按著肚子。「怎麼了?肚子痛嗎?」
「嗯。」她眉頭緊蹙,咬著唇點點頭,突然想到,孩子!她抓住他的手臂。「送……送我去醫院。」
「好。」展浩臣抱起她,火速往樓下衝。
看見她痛苦,他哪裡還能有什麼火氣、還能記得生什麼氣,才一個多月不見,她到底把自己怎麼了?
***
又是剛剛那家醫院。
本來門診結束準備回家的婦產科醫生,聽說有人腹痛掛急診,一時熱心兼好奇地跑過去看。咦?他剛剛才祝福的准媽媽,怎麼現在又被送進來了?怎麼回事?
婦產科醫生飛快換上醫生袍,加入診療的行列,這一診,真是讓醫生差點當場破口大罵。
幫准媽媽安好胎,他剛剛的好心情都被破壞了。
「醫生,她要不要緊?」展浩臣立刻問。
「她是不是被什麼嚇到,或者突然很緊張?」醫生臭著臉問。
「呃,她可能是被嚇到。」他的怒氣真的讓她害怕?她一向膽子很大的,怎麼這麼容易就嚇到?
「你怎麼可以讓她被嚇到?」醫生生氣地吼道:「她懷孕了你知不知道?現在是懷孕初期,最不能受驚嚇,那會造成流產,你知不知道?萬一她有什麼狀況,連帶也影響胎兒,一次就是兩條命,你到底懂不懂這種事的嚴重性?你是個大男人,應該保護女人,你不知道嗎?女人懷孕的時候有多寶貴,你居然沒好好照顧她,還讓她受驚嚇,你算什麼男人啊!」
醫生辟哩啪啦的一頓怒罵,展浩臣完全沒聽進去,他在聽到「她懷孕了」這四個字的時候,就震呆了。
「她……懷孕了?」他非常小心地、確定地再問一次。
「沒錯。」醫生用力回答。「才一個多月,正需要人好好保護對待的時候……」
醫生繼續碎碎念,也不管面前的人是不是早呆成雕像,反正他最氣沒好好保護孕婦的男人,一看到就罵。
她?懷孕?展浩臣仍有點暈暈然。
她懷孕了,為什麼不說?另一波怒氣湧上來,丟下還在雜念的醫生,展浩臣就往病房裡沖。
「喂,我還沒念完,你回來——」
「砰」,將醫生的吼叫聲關在門外,展浩臣快步來到病床旁,望見她,心中的怒火頓時又奇跡似的全消失無蹤。
她好蒼白,眼下有著微微的暗影,與一個多月前,每天精神奕奕跟他鬥嘴說笑的她,完全是兩種模樣。
像是察覺到他的注視,杜鵑緩緩張開眼,輕輕扯動唇瓣。
「你都知道了?」
「嗯。」喉頭突然梗住,讓他只能勉強維持鎮定地點點頭。
情況太混亂了,先是見到她,他堆積的怨氣還沒發完,她突然肚子痛,他也嚇到了,接著又是她懷孕,生平第一次,他完全無法平靜。
「你放心,我沒事,醫生說,胎兒也沒事。」她的手又不自覺地撫向肚子。
展浩臣暗自深吸口氣,又閉了下眼,定下心思,好一會兒,才又開口。
「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我也是今天遇到你之前才知道的。」她自己也還在驚嚇中好嗎?
「那剛剛一開始又為什麼不說?」
她表情一頓,輕聲道:「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為什麼不該?」他又想吼她了。「是覺得不關我的事,還是……你不想留下這個孩子?」
她垂眼不答。
展浩臣心一縮,像被什麼切過。
「你真的想瞞著我,偷偷……拿掉孩子?」是自己的骨血,他怎麼都說不出「墮胎」兩個字。
「不是。」她低聲道。
「不是?」被切過的心,頓時像是又被縫合。
「我要孩子,可是——」她頓了頓。「如果告訴了你,你會怎麼做?」
「結婚。」他毫不猶豫的說出這兩個宇。
「我不要。」她悶悶地拒絕。
「為什麼?」他眉頭又皺起來。真會被這小女人給逼瘋,她能不能乾脆點話一次說完,這麼忽上忽下,他遲早心臟病發。
「我不要跟你結婚,」她停了下,又道:「只因為孩子就結婚,太愚蠢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他雙手環胸,姿態非常不以為然。
「不行嗎?」她不服氣地問。他憑什麼一副她做不到的模樣?她就要,而且要做個快樂的單親媽媽!
「我不同意。」
「我的事,我可以自己決定。」他不同意是他的事。
「這件事跟我有關,要是我會放你一個人決定,我就該死了!」這小女人還敢跟他爭,他還沒跟她算完帳呢。「你乖乖在這裡休息,我去跟醫生談你的狀況,如果可以出院,我們就回家。」
「回家?回哪裡?」她警覺地問。
「我家!」丟下兩個宇,他快步走出病房。
***
出了醫院,杜鵑又開始跟他唱反調。
「我不要去你家。」
「你要自己乖乖坐進車裡,還是要我抱你進去?」他很大方地給她選擇。
「我、不、去。」
「杜鵑。」他的語氣充滿警告意味。
杜鵑嘴一扁,就坐在醫院旁的石欄杆上,大有「我就是不去,你能把我怎樣」的挑釁意味。
展浩臣知道他可以不顧她的意願強迫她聽話,但是她才剛從醫院安胎出來,他絕不希望再進去聆聽那個醫生雜念,他暗歎口氣,在她身邊坐下。
杜鵑是個有主見的女子,他必須先弄清楚她心裡在想什麼。
「為什麼不去?」他心平氣和地問。
「為什麼要去?」她不看他,逕自望向遠方。
「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因為孩子?」
他遲疑了下。「算是。」
她緩緩收回目光,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聽見什麼。
「放心,我可以照顧好自己。」她淡淡保證。
「醫生說,你必須被好好照顧,你一個人住,我無法放心。」誰知道她會不會突然出了什麼狀況!
「別忘了,剛剛是誰嚇我,才害得我又進醫院的。」她瞄了他一眼,事實證明,她遠離某人會比較安全。
「鵑,別跟我唱反調。」不能罵、不能吼、不能生氣、不能嚇到她,展浩臣頭疼地揉揉太陽穴,生平沒遇過這麼難搞的事。
「我沒跟你唱反調,只是告訴你我的決定。還有,什麼時候特助大人對我的稱呼改為『鵑』了?」初聽時還不覺得怎麼樣,但想到他們現在的情形,她愈聽愈覺得彆扭,簡直怪異極了。
「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秘書了,所以我當然不能再稱你為『杜秘書』。直接連名帶姓的叫你『杜鵑』,感覺像在罵你,萬一你又被嚇到,那醫生可能又要對我罵個不停。以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事,我想,親密一點的稱呼應該不算過分。」解釋完畢。
杜鵑一呆。天哪,這男人……她忍俊不住,終於笑了出來。
拜託,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有必要條列式詳答到這種地步嗎?他……他以為他在列合約內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