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不就是為了告訴我答案嗎?」楊韜的忙碌程度也許不到日理萬機,但也絕對不閒。
楊韜淡淡一笑,至少他是將展的注意力從公事上引開了。
「聽過旭日保全嗎?」
「聽過。」那兩個年輕卻又極端有名,沒人敢惹的小女子。
「杜鵑是旭日保全的人。」楊韜小心地說。阿彌陀佛,希望他沒有榮幸見識到展氏颱風的威力才好。
展浩臣瞇起眼,迅速聯想一切。
「她是你派來的人?」一臉山雨欲來風滿樓。
「其實我也是這幾天才知道她是誰。」楊韜定定的望著他。「從知道丁氏建築揚言報復你,我擔心你會出事,所以透過關係請高潔幽幫忙,正好公司招考秘書,潔幽只說她的人會來應徵,但我一直不知道是誰,讓杜鵑成為你的秘書是我的主意,但我沒想到那名紅衣女子就是杜鵑。」只能說,一切實在是太出乎他意料。
展浩臣陰鬱地閉了閉眼。那麼,一切只是作戲?
「展,你要怪我自作主張我接受,但於公於私,我不能明知道你有危險,卻什麼防範都不做。你為公司的事惹上麻煩,我該負責,而在私人交情上,我絕不願見你出事。」
「她走得毫不留戀,是只把我當成一名『客戶』?」他笑得嘲諷,沒料到自己的心會這麼痛。
「展,她保護你是盡職責,但如果說你們兩個人之間真的有什麼其他的事發生,不代表就沒有私人情感。」楊韜或許不知道這之中究竟出了什麼差錯,但可以肯定的是,展動情了。
憑他那次在醫院裡聽到的話,楊韜不認為她會對展完全無情。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這種被欺瞞的感覺,絕不好受。
「如果我早告訴你,你一定會拒絕,只是我沒想到你和她——」楊韜再怎麼神機妙算,也沒辦法算到別人感情的事,真是千算萬算,不值老天爺隨手一撇呀!
展浩臣深吸口氣。
「既然事情已經結束,什麼都不必再說了。」她已經走了,再怪誰都是多餘。展浩臣埋首公事。
「你不想知道答案嗎?」
「什麼答案?」
楊韜笑了笑,走到他面前。
「展,你不是那種會任自己留個疑惑,得過且過的人,更何況杜鵑影響你這麼深,如果你想找她,可以到旭日保全。」這是為人上司兼好友的他,能給的最後一個建議了,說完,楊韜就起身離開了。
這種私人的事,還是得展自己想通才行,他只能做到這裡,只希望展不會笨到放棄一個好女人才好。
第六章
「十」。
名鎮大廈,九樓之二,浴室裡,杜鵑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一口氣,表情平靜,眼睛朝上看,開始進行靈異溝通。
「老天爺,我只是隨便想想兼猜測,你實在沒有必要這麼賞識我,讓我的預感一次成真。」
今天在旭日保全做體力訓練的時候,看見一個女同事因為腹痛而沒形象地趴在桌上,一副要死不活樣,細問之下,原來是經痛。
這本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是女人,多多少少都有這種經驗,但大不了的是,她熊熊想起來,她的,晚了一個多月!
這輩子她潔身自愛,算一算那個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也只有那麼一次,一次而己,難道……不會吧?
當下決定早退,買了該備的小工具,回家,試驗,結果於焉出現。
杜鵑再深呼吸一次,確定自己夠平靜了,拿起皮包、鑰匙再度出門。
***
事實證明,不清不白的事,最好別做。
「恭喜、恭喜,杜小姐,你懷孕了,而且肚子裡的小生命已經一個多月大了,你知道嗎?生命是那麼地美好,我們應該讚美生命、感受生命的喜悅,讚歎這十幾億萬分之一的神奇,多麼難得、多麼美好呀!」
杜鵑才剛從診療台下來,醫生就抓著她的手,像唱詩一樣朗誦出一長串的話,高昂激越的語調比中了樂透頭彩還高興。
杜鵑怪怪地看著他。
「杜小姐是第一次當媽媽?」醫生忽然問。
「是。」她點頭。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醫院裡針對懷孕的准媽媽,有準備一連串的解說課程,讓你充分瞭解孕婦該注意的事,促進准媽媽與腹中胎兒的互動與瞭解,在生產前,也會告訴准媽媽胎兒產後的問題。你絕對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好好幫助你把孩子生下來——」看她的面色不對,醫生激昂的音調一停,小心地問道:「杜小姐,你……不會……不要孩子吧?」
「當然不會。」她想也不想就回道。也許她是震驚、無措,但絕沒有墮胎的念頭,這是她的孩子。
「太好了!」醫生恢復快樂的神情,繼續激昂地說:「你知道,我們當醫生的人總是希望每個人活得健健康康,如果不要胎兒,不僅是剝奪了胎兒生存的權利、對準媽媽的身體也會造成損害,所以我絕對反對墮胎。」
遇上他這種醫生,她真懷疑有哪個孕婦敢說自己要墮胎。她敢說,哪個人膽敢提出這兩個字,這醫生鐵定轟得她投降求饒、無地自容。
「好啦,杜小姐的身體狀況很好,下星期再來,我幫你安排一下其他檢查。這是孕婦手冊,要收好哦,有什麼問題還是什麼心情,都可以寫在裡頭,我一定會盡力幫你解答。」醫生熱切地說。
「謝謝。」杜鵑只能收下。
「好,你回去吧,一路小心,記得別緊張、別看恐怖片受驚嚇、別拿重的東西。」醫生歡喜地送客。
呀!又有一個新生命誕生了,真是值得期待、值得慶賀……
走出診療室,她彷彿還可以聽見醫生興奮的喃喃自語。奇怪,別人家生小孩,醫生怎麼比人家選興奮哩?
丟開神奇醫生的反應,杜鵑離開醫院,不知不覺把車子開到楊名建設附近,正好遇到下班時間的車潮。
杜鵑將車停在一旁正好空出的車位,搖下車窗,看著那棟辦公大樓。這是她離開後,第一次來這裡,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
如果說她不想他,那是騙人的,但是任務已經結束,她沒有理由再留下,不知道他看到那封信箋了嗎?
少一個秘書對他來說,大概沒什麼影響吧?他真的是個能力很強的人,難怪楊韜早早就相中他,將他延攬入自己的公司。
想到之前的對立,他的試探、他的要求、他無奈的縱容,笑意不自覺染上她的面容,她的手撫向仍平坦的肚子。
該讓他知道嗎?
這個孩子,是她的,也是他的,可是,他會在乎嗎?還是覺得麻煩?
她正猶豫地揣測,展浩臣就在此時匆匆走出大樓,正準備攔計程車的時候,忽然瞥見一輛熟悉的紅色轎車。
他大踏步地走來,等杜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清楚看見坐在車子裡的她,害她連想開溜都來不及。
「為什麼辭職?」他的口氣好凶。
「我……」她的話被他截斷。
「志趣不合,這是什麼爛理由?」
「這……」是實話啊,她又不是立志當秘書。還沒說完,他又將話搶了去。
「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就走?」
「你……」
「就算我出差,你也可以等我回來,有什麼大事急著一定要立刻離開?」他真的生氣了。
「這……」
「下車。」他將內鎖往上拉,伸手開了車門。
「我……我不要。」她總算找機會把話說完整。
「由不得你。」他凶凶地命令。「下來。」
「我不要。」她直搖頭。
「好,你不要。」
他公事包往地上一放,彎身就抱起她,往裡頭一塞,接著將公事包丟到車後座,杜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坐上駕駛座,關上車門,發動車子。
「喂,你——」
「不想我更生氣就閉嘴。」他冷冷地警告,將車開上道路。
杜鵑不情願地只好閉上嘴,一雙眼不滿地直瞄他。
「安全帶扣好。」他一手駕車,一手橫過她身前,拉上安全帶。
杜鵑傻眼,他卻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把心思放在路況上,準備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家。
「杜秘書」絕對欠他一個解釋。
***
正襟危坐,雙腳併攏,雙手交疊平放在腿上,眼神微低,就是不看他。偏偏他就坐在她正對面,定定地望著她。
展浩臣一向是喜怒不形於色的,然而因為她,他破天荒在公司大怒,然後又操得底下員工不成人形,弄到最後連楊韜都不得不撥空來看他,這麼多失常行為,就只為了她,然而她見了他居然還想逃走?!
「想好怎麼解釋了嗎?」好一會兒,他終於出聲。
「解……解釋什麼?」他的表情……好嚇人,她現在才知道,他的撲克臉比起現在,已經算是慈悲的了。
「解釋你為什麼突然跑得不見人影。」分別了一個多月,她就這副樣子面對他嗎?
「我——」
「說實話。」他警告。
她心一跳。「什……什麼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