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陣子吧。」她也不確定。
「書青,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你住在哪個朋友家?」書青在外面哪有朋友?
「沒有什麼,你別瞎猜。就這樣,我再和你聯絡,再見。」
「書青!」筱容連喊了幾聲,然而書青早已掛上電話,她也只好放下話筒。
書青怎麼會無緣無故不回孤兒院?筱容邊走回寢室邊想著,葉子恆到底對書青說了些什麼?
但是書青又說沒事、她很好……啊,書青到底在說些什麼呀?
第四章
從左怒出去後,書青便開始試圖熟悉這棟偌大別墅裡的環境與擺設。整天下來,她撞了不少東西,整個客廳的環境也只瞭解大概,正確的距離她還沒推算出來。
摸索著到沙發上休息,她回想著剛才所知道的擺設,她說過可以照顧好自己的,不能再給左怒增加任何麻煩,否則他一定會要她離開的。
才想著,她就聽見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左怒,是你嗎?」她朝著門口的方向問。
「李文權。」他先出聲才舉步走進來,然後在她旁邊落坐。
書青不明所以的看向聲音來源。他不是和左怒在一起的嗎?
「我是來找你的。」李文權直接點明來意。他一眼就可以看穿她的心思,這讓他再一次肯定,她根本不適合他們的世界。
「找我?」書青不明白。
「左怒為什麼留下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簡單的說,我們是在刀口上討生活的人,生命是我們的全部,也是我們唯一的本錢,但是在黑道,生命的消失不過是一眨眼的事。」他頓了頓,「要成立一個幫派不容易,要使一個幫派長久生存更是困難,尤其是現在。我不懂左怒為什麼要留下你,那無異是攬下一個麻煩,同時也暴露了自己的弱點。」
「你希望我走?」書青終於明白他拐彎抹角的意思。
「最好如此。」這就是他來的目的。左怒的敵人不少,難保不會有人知道她的事,進而想用她來牽制左怒。
「權,你管太多了。」左怒淡淡地道。他斜靠著門板,以閒適的姿態看著屋中的兩人,但與他相處多年的李文權早已聞出不同。
他站起來,看著左怒,「她該明白她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他原本就沒想過瞞住左怒,左怒會有的反應也在他的預料之內。
左怒看著他,跨步走過來,李文權迎向他,在兩人擦身的那一刻,李文權的下腹被賞了一記鐵拳。
「權,我明白你為我所做的,但是有些事你不該過問,閒閒沒事的話,去賭場看一看吧。」李文權沒吭半聲,他點點頭,默默地離開。
書青站起來,左怒也剛好走到她面前。
「我真的會成為你的羈絆、你的麻煩嗎?」雖說之前不介意,但是她心裡總覺得不安穩。懂事以後,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孤兒院,而且左怒並不是很願意留下她,現在聽到李文權這麼說,她心中更忐忑不安了。
「在我還沒決定留下你以前,你的確是。」左怒拉她一同坐下。「但是在我答應讓你留下之後,你就不是了。」
這之中有什麼差別?書青不解。
左怒只是微微一笑,並不多加解釋。多少年來,他已經習慣獨居的日子,只不過住的地方由幾坪大的小房間變成今日數十坪的別墅,而現在,他的屋子裹多了一個人。
「在你的世界,真實的情形是怎麼樣的?」書青任他摟著。
「生存,是唯一的目標;弱肉強食,是不變的法則。現在的黑道,到處都是為了私利而不顧他人死活的人,真正還會記得道義兩字的,只怕寥寥無幾。其實不論是哪一種人,求的都是名和利,只不過有人用心機、手法高明些,傷人不見血;有人用的是氣力,賭的是命而已。」
求的是同樣的東西,只是因為方式的不同,便被冠上好與壞的兩極分別,這世界的價值觀未免可笑了些。
書青若有所覺的「看」向他。
「左怒,你也會……憤世嫉俗嗎?」她驚訝不已的問著。原諒她知識有限,即使這四個字形容得不是非常貼切,也差不多了。
「憤世嫉俗?說我討厭虛偽的人世可能還貼切些。」他的語氣淡漠得像是開玩笑,完全不似剛才認真的諷刺。
他二十二年的生命大多是在逞強鬥狠中度過,就算曾經有過任何一點的不滿與怨忿,也會在忙著爭鬥的時候漸漸忽略那種不平。而到現在仍留存在心中的,只剩對人世的冷漠與疏離感;世間的種種並不曾帶給他任何快樂,他也不倚冀望再由世間得到任何一種東西。
生命中不需要太多期盼,否則只會招來更多的失望而已。
「你很偏激。」書青忽然道。無關乎好與不好,這已是屬於左怒的個性。
「你不曾怨過自己的與眾不同嗎?」
「怨過,可是我沒有太多時間沉溺在悲傷與不滿裡。八歲那年的車禍讓我成為孤兒,也奪走我的視力,在我來不及意識改變時,我已經被送到孤兒院了,只能趕快讓自己習慣一切,院裡的小孩不少,我不能造成別人的困擾。」而且除了孤兒院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到哪裡去。
「你倒挺堅強。」原來她的失明並非天生。
書青只是搖搖頭。「不是堅強,而是沒有退路了。如果我沒習慣那裡的生活,很可能又得被送到另一個不知名、可能好、也可能更不好的地方,然後重新學起。那時我才意識到,我已經沒有家了,只剩自己一個人,幸好在那段時間裡還有筱容幫我。」
她轉向左怒。
「我想你也是吧,如果不是沒有後路可退了,你也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她輕輕地道。
「不要太自以為是。」左怒既沒承認也沒否認。「明天我讓人帶你去買一些生活必需品,你搬到另一個地方去住。」
「那你呢?」
「你不必知道,只要照著我的話做就可以。」左怒決定的一切,從不讓人有反對的機會。
***
自從書青被動的接受安排到這個地方居住,左怒已連著三天都沒出現。
在這裡,所有日常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如果想去任何地方或是缺任何東西,只要吩咐一聲,自然有人為她打點好,只除了在屋裡的一切活動得靠自己外,她恨本毋需擔憂其他的問題。
對於這樣的生活,書青反而不能明白左怒為什麼會答應留下她了。她很確定自己要留在他身邊的決心,但是,她對他真的一點用處也沒有。
不知道今天左怒會不會回來?
左怒沒留下任何可以找他的方式,她只能被動的等著他而已。這種感覺,像是筱容以前常念著的那種「沒出息的女人」,每天除了等待自己的男人出現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生活。
才幾天,她已經把左怒當成是生活唯一的重心與依靠了嗎?
筱容說過,女人總是很悲哀的將自己第一個男人當神看,而後不管是受苦、受委屈、受一堆有的沒的災難,也會神經錯亂的當成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幸福,只要那個男人愛她。
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道理吧!書青皺著眉承認。
孤兒院的日子好像已經離她很遠了,現在她所熟悉的,只剩下那個有點憤世嫉俗、對虛偽的人世感到厭惡的人,以及他所賴以生存的一切。
其實外面的世界對她而言,都是充滿未知與恐懼的,因為她看不見,無論是好的、壞的,存在她心中的也僅是一個模糊的印象。細數在她生命中讓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其實也不太多,除了筱容、院長、幾名老師以及葉子恆之外,真的沒有什麼人。
書青覺得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了,她甩了下頭站起來,正想回房去,卻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接著是幾聲沉重的腳步聲。
「好了,你們先回去吧。」左怒命令式的聲音響起,但似乎顯得有些無力。
「小張、小李,你們兩個到門外守著,三點再由小劉與小陳替換,罩子放亮一點,不許再有任何差錯。」這是李文權威嚴的聲音。
「權,你也先走吧。」
李文權點點頭,「明天我會過來與你討論今天的事。」他也不囉唆,隨即離開。
聽見客廳裡沒有其他的聲音,她緩緩的走到左怒身旁。
「發生什麼事了?」左怒沒有出聲回答,他伸出手一使力,書青一時沒有防備就跌到他身上,還來不及爬起來,兩片溫熱而帶著需索的唇立刻覆上她的。
左怒自己也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想念她的氣味。
書青起先嚇了一跳,還來不及掙扎便被他侵佔個徹底,左怒強橫的吻腫了她柔嫩的唇瓣,直到他覺得饜足了,才放開她。
「你受傷了!」擱放在他右肩上的手碰著了繃帶,令她震驚地開口。
「死不了。」他不甚在意,連瞄都不瞄一眼。
書青微微退卻的手再度探向他受傷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