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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齊晏

  想像著自己或許會被送上剛龍台的景象,恐懼感立刻攫住了他。

  「不!」他急急推開她,不願自己毀於一段短暫的愛情。

  「雖然我不能阻止你用任何方式來愛我,但是我絕對不能愛你,我不想因此毀了我自己!」他轉身逃開,化成一道淡金色的光穿牆而出,條忽不見。

  伏冉靈征征地、悵惘地佇立著,不明白,為什麼愛她便會毀了他?

  她的雙眸閃動著不知是愛是愁、似懂非懂的幽光。人與神之間的愛真是一種罪?

  她不懂,她想要的只是一個男人單純的愛罷了,為什麼?為什麼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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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掉伏冉靈淚痣的那場雨,自開始下起就沒有停止過。

  晁東國的天空昏霧朦朧,雷聲一陣緊過一陣,震得州城都打顫抖了。一連下了五天的豪雨,翻江倒河似的,大水滿了閏州城街衢,而青浦河波濤洶湧,滾滾蔽天,一日漲三尺,眼見的就要潰堤了。

  廣仁王每日在太極殿上與文武大臣商討對策,暫時無心去理會伏冉靈。

  這場雨下慌了閏州城的百姓,驚懼的流言非語沸沸揚揚??

  「天上的雲又厚又黑,有龍尾在天空上一縷縷搖擺著。」

  「瞧那雲縫裡掣著紫色的、金黃色的閃電,好怕人。」

  「還有像火球似的跳著炸開,這是龍發怒呀,還不快逃!」

  皇城裡的人們當然也看見同樣的異像,常有三三兩兩的人擠在一起竊竊私語,都把龍發怒的異象歸咎於一個原因,那就是伏裘所繪的「五趣生死圖」。

  「陛下把圖掛在望月亭以後,每回走過望月亭,總像聽見有人慘叫的聲音。」

  「是啊,有好幾回,我也像聞到死屍腐爛的臭氣。」

  「這畫太可怕了,莫非是畫師觸怒了龍神。才會引來這場災難。」

  謠言很快地傳進廣仁王耳裡,他也不免心存疑竇,密召車臣垂詢此事。

  「陛下,臣上觀天象下察歷數,這場水患若不能及早平,恐將成為晁東國覆朝之災。」

  「陛下,民間紛傳邪魔之妖已經滋生,定要盡快剷除,以絕近患遠憂。」

  「陛下,伏裘是可怕的畫師。」

  「陛下,把伏裘送去祭龍神吧。」

  廣仁王憶起伏裘畫完「五趣生死圖」後的可怖形態,又回想起伏冉靈一再聲稱自己是龍神的女人,一樁樁一件件在他腦海中翻滾著,越想越覺得恐怖。

  逼真的「五趣生死圖」、陰森詭異的伏褻、未完成的九龍壁、自稱是龍神的女人,且證實已非處子之身的伏冉靈,所有詭橘無法解釋的謎團,讓廣仁王暗地裡做下決定。

  晁東國五年不曾祭龍神了,這回為解水禍,廣仁王已決定拿伏裘和伏冉靈兩父女供祭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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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虛宮??襲攸冥宿醉未醒,睡夢中迷迷糊糊地聽見迦耶在他耳畔低喚的聲音。

  「王,日逐王、穹吳王、星羅王都來看您了,您醒一醒……」

  襲攸冥眉心緊皺著,勉強睜開眼睛,懶懶地朝坐在几案旁的幾個人投去一瞥淡淡地笑了笑。

  「怎麼都來了?我可不記得有送過請柬邀各位來赴宴。他半昏醉半清醒地說著。

  「攸冥,你這陣子不是人醉就是人睡,搞什麼!你怎麼會變得這樣頹靡呀!襲朔日抬起一腳踩在他的床上,指著他的鼻子大罵。

  「把腳放下去,別踩髒了我的床。他慵懶一笑,悠閒的從床上坐起來,露出他完美無暇的裸身。

  「你最近是怎麼啦?銷聲匿跡,難道每天都把自己泡在酒缸裡嗎?」襲武星啜飲著迦耶送上來的茶,淡然問道。

  襲攸冥偏轉頭去,襲武星背對著他坐著,只看見襲武星披在腦後的那一頭黑緞般的長髮,看不見他的表情。

  「武星向來不喜群聚,也不多話,這回能讓他移駕到步虛宮,可見得事情真鬧大了。」襲攸冥微揚唇角,輕笑道。

  「事情的確鬧得不小??」襲釋穹在他床邊坐下,一臉憐惜之情,伸手探他的額頭,柔聲輕責。「你又幹了什麼好事?叫你改改輕薄的性子你就是不聽,這回又害了那位姑娘?」

  「釋穹,拜託你離我遠一點。」襲攸冥拂掉他的手,襲釋穹那張比女人還俊媚的容貌實在讓他頗不自在,尤其是他泛著流光的銀雪色髮絲,柔軟飄動在頰畔時的模樣,更是妖異得令人心悸。

  「噢,我忘了,你不喜歡我太靠近你。」襲釋穹訕訕地起身,轉倚在窗台上,無聊地看著園中的白鶴。

  襲攸冥按壓著隱隱發脹的太陽穴,低頭苦笑著。「別忘了我有見到美人就心癢難耐的劣根性,輕薄了姑娘事小,輕薄了你可就事大了。」

  襲朔日翻了翻白眼,來這一趟可不是為了浪費時間聽這些無意義的對話,他嚴肅地對襲攸冥提出警告。

  「攸冥,聽說夜遊神已經覺察到你和伏冉靈的私情,也從掌管生死簿的判官那裡查證到伏冉靈那一欄的陽壽已經變成一片空白了,這件事非同小可,夜遊神正準備上告天帝,你打算怎麼辦?」

  襲攸冥掀了掀眉,微微一聳肩。「夜遊神也真是的,老愛扯人後腿。」他怠懶地一笑。

  「我快被你的死德行氣炸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襲朔日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

  「既然你已經做好上剛龍台的萬全準備了,我們這些人還窮擔什麼心啊,有好戲可看又為什麼不看。襲武星呵呵冷笑。

  「攸冥,你不是玩真的吧?為了一個凡間女子被送上剛龍台根本不值得呀。」襲釋穹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心裡在罵著他「大白癡」。

  「值不值得都無所謂了,伏冉靈為了愛我情願捨棄當晁東國最尊貴的女人,如今她的命盤一片空白,我該如何去想值不值得這回事,是我自己自作自受,怪不了誰。他的神情心灰意冷。

  「蠢女人。」襲釋穹不屑地冷哼。

  「我看她不是愛你,是根本為了想報復你而毀了你。」襲武星面無表憎,殘忍地說著。

  「我最討厭死纏爛打的女人了。」襲釋穹妖魅的雙眸透出厭惡的神色。

  「求求你們別再出口傷人好嗎?」襲朔日焦急地制止他們。「我們是來商量怎麼幫攸冥度過難關的,別這樣冷嘲熱諷。」

  「我不用你們幫忙,沒有必要把大家都拖下水。」襲攸冥斷然拒絕。

  「說的是。襲武星不屑地訕笑。」我最討厭這種哀艷萬分、玉石俱焚的愛情戲碼了,要幫這個忙也讓我覺得噁心,我走了。「他冷淡地說完,旋過身,筆直地走出大門,留下黑髮上閃動著的奇特流光。

  「武星!襲朔日和襲釋穹大喊著。

  「別喊他!」襲攸冥出聲喝止,整個人躍下床,抓起薄衣隨意披在全裸的身軀上,他頭痛欲裂,溫怒地拍桌低吼著:

  「你們也走,快走!」

  「攸冥,我們是為了你好,你冷靜一點聽我說。」襲朔日揪住他的薄衫,強迫他聽進去。「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搶在天帝知情之前溜進幽冥界的司房裡改掉伏冉靈的生死簿,攸冥,我絕不能夠眼睜睜的看著你被送上剮龍台。」

  襲攸冥微瞇著眼看他,乏力的問:「你想怎麼改?」

  「你靜靜聽我說,七日前我接到天帝敕旨,命我雷擎電行,向晁東國連施暴雨十五日,每日降十尺十寸大雨,晁東國已經難逃水患成災的命運了。這幾日因水患喪命的人多,幽冥府也較平日忙亂,我們正可以趁亂溜進司房,至於伏冉靈的陽壽要怎麼改就由你自己決定。」襲朔日鄭重而謹慎的說。

  襲釋穹聽得兩眼發光,興奮地接口道:「就這麼辦吧,我也和你們一道去,人多好辦事。」

  「辦這件事得偷偷摸摸,人多才會壞事,你別去。襲朔日阻止他。

  「老兄,難道你們想以真面目潛入幽冥府嗎?別逗了,萬一被發現,那就不是一條龍上剮龍台,而是兩條龍了。」襲釋穹嗤地一聲笑,「我有個更萬無一失的計劃,我們三個人分別變成牛頭馬面和幽魂,忙亂中才不容易被人識破。」

  襲朔日點點頭,轉頭看著襲攸冥。

  襲攸冥一直默默聽著,這個提議對他是個大誘惑,他沉思了半晌,終於點頭答應了。

  「也好,就這麼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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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風楓楓,黑霧漫漫。

  襲攸冥所變幻成的幽魂與襲朔日、襲釋穹變成的牛頭馬面,混在一群吆喝喧嘩的牛頭馬面中,悄梢行過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嶺不行客、洞不納雲、澗不流水的背陰山,避開追魂太尉和勾司人的耳目,偷偷潛進森羅殿後的司房裡,逐一查看生死文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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