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泰隆一聽自己從頭到尾只是個餌,心立刻涼了半截。他果真被利用了!當初押錯了寶,下場可能會很慘,或許現在還有補救的機會…
「我只想面對面和你解決問題。」倪澈眉間有重重憂慮。
「好,那就解決吧!」倪湛倏地推開方天艾,站了起來。
「你的腳……」倪澈震驚地瞪著他。
「驚訝嗎?我也是。努力了四年,我只能走三步,但這三步,已足夠讓我殺了你!」他森寒地笑著,拔出槍,向前笨拙地跨了一步,指著倪澈。
倪澈還處在失神狀態,看見哥哥能走,他只想大聲向老天致謝,壓恨忘了倪湛手裡那把槍正要索取他的命。
「阿澈!」葉炯心慌張地朝他奔去。
「小心!」方天艾也大聲提醒。
然而倪湛手裡的槍還沒響,唐泰隆卻先開槍了,子彈兇猛無情地朝倪湛射擊——
一個人影衝到倪湛面前,替他擋下那致命的一擊。
「擎北!」倪湛驚呼。
擎北什麼也沒說就斷了氣,他沒有違誓,完成了為主子而死的使命。
「我先宰了你,將功贖罪!」唐泰隆猙獰地又朝倪湛開了一槍。
倪澈不假思索地撲向倪湛,左手飛刀回射而出,正中唐泰隆的眉心,唐泰隆就此驚駭地瞠目倒下。
然而倪澈只來得及殺了唐泰隆,卻來不及替倪湛擋下那一槍;子彈擦過他的腰側,擊中了倪湛的胸口,血如急流般從倪湛胸口湧出。
三個女人全被這幾秒內的變局嚇壞了。
「哥!」倪澈大吼一聲,滿臉驚慌。
「你……」倪湛瞪大眼,看著近在遲尺的他,受到不小的衝擊。他剛剛竟然要救他?他最恨的人竟不顧一切地想用身體替他擋下子彈……
這恨字,怎麼寫?
「別說話,我送你去醫院……」倪澈急得冒汗,心臟狂跳。
櫻井鈴子一把推開他,哭喊:「你別碰他!」
但倪湛的手卻緊緊地抓住倪澈的衣服,他急促地喘著氣,臉上有著複雜而難懂的微笑:「你……你贏了……弟弟。」
倪澈還未回神,倪湛就驀地放開他,縱身往大海一躍。欄杆旁的方天艾自然地出手要抓他,可也只來得及看見他狂傲冷酷的眼神往下墜落,漸漸沉入幽深漆暗的海裡。
「哥!」倪澈衝過去,瘋狂地大喊。
「阿澈,你受傷了,別下去!下去你也會死啊!」葉炯心死命地抱住他大哭。
櫻井鈴子什麼話也沒說,轉身也跟著跳入海中,身形美得像一道瞬間消逝的長虹。
當耿沖和上官兄弟登上遊艇時,只見四處一片凌亂,擎北、唐泰隆與許多人的屍體倒在甲板上,空氣中瀰漫著無言的哀愁。
「阿沖,派所有人下海找尋我哥。」倪澈強持鎮定地命令。
「是。」耿沖皺著濃眉,指揮著手下下海找人。
只是,倪湛好像被大海吞沒了似的,始終找不到屍體,連那位櫻井鈴子也不知去向。
倪澈緊擁著葉炯心,盼她的體溫能消洱他心中那份不斷擴散的冰冷。
黑夜,一場兄弟爭鬥在還上展開,也在海上落幕,縱橫幫的橫濱事件結束了,倪澈找到了最愛,卻失去最敬重的兄長,這得失,該如何衡量?
橫濱港的風持續嗚咽了一夜,倪澈的日本之旅也在低迷的心情中畫下句點。
第十章
縱橫幫又有喜事了!
這回仍然是倪澈的就任大典與婚禮,不過,訂婚則改成了結婚!
但是,聽說這場結婚典禮在敲定之前,還發生了許多妙事——
首先,方天艾回到新加坡後以另有喜歡的人為由,主動提出解除與倪澈的婚約,方家人聽了當然是氣急敗壞;在方老爺爺的強力追逼下,她只好隨口說喜歡的是縱橫幫的「護劍」,找最穩重的上官容來搪塞。方老爺爺一聽仍是縱橫海運的優秀青年,樂得直嚷著要她和上官容立刻訂婚…
這件事不僅鬧得滿城風雨,還造成了耿沁和上官容的翻臉,兩人從此不睦,害得上宮容一見方天艾就抗議。說她壞了他的名節。
另外,倪湛的事讓倪家陷入了低迷的氣氛,倪澈的父親倪渙對他們兄弟之間的情結既傷心又失望,因此當倪澈帶著葉炯心回縱橫幫,向他提出婚事時,他只說等過一陣子再說,連葉炯心長得是圓是扁也沒多看一眼。
倪澈本身其實也對倪湛的生死不明憂心如焚;橫濱分舵一星期來都沒發現倪湛的任何蹤跡,倪澈在沮喪之際,都是葉炯心陪在他身邊安慰著他,幫他抒發內心的積鬱。他早已決定要娶她,因此不願拖太久,找一天又一次向父親提出結婚的事。
「她是哪家的女孩?」倪渙終於問起她的家世。
「她不是新加坡人,她和她父親一起住在美國,開設一家武館。」倪澈簡單說明。
「武館?那不是個沒背景的野丫頭?她怎麼能當上總舵主夫人呢?」倪渙不悅地皺眉。
「她還有一個爺爺住在橫濱中華街,經營著一家『神農藥鋪』——」倪澈不管父親的反彈,繼續說下去。
「神醫葉虛懷?」倪渙低呼一聲。
「爸,你怎麼知道?」倪澈微驚,愣愣地看著他。
「你要娶的那丫頭是葉虛懷的孫女?」倪渙又問。
「是的。
「這樣啊…」倪渙沉思片刻,才說:「讓我考慮考慮。」
「爸,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要定她了。告訴你這件事只是通知你,不是徵求你的同意,所以請別考慮太久,否則我會帶她到美國去結婚。」倪澈說完就走。
「你這是什麼話?威脅我嗎?我偏不答應!」倪渙氣得大叫。
葉炯心在隔天就得知倪渙和倪澈為她起了口角,以及倪渙斷然拒絕讓她進門的事。她失望難過地想溜回美國,不再見倪澈,幸好方天艾得知後及時阻止她,回敬一句她自己說過的話:「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葉炯心被這句話點醒了個性中積極的一面,想起爺爺在機場送行時對她的告誡:「一旦決定了,就別輕言放棄,我葉家子孫絕不是沒有毅力的弱者!再哭哭啼蹄地回來,我會把你一腳踢出門!」
是的,葉家子孫怎能被這一點點挫折輕易打敗?她是葉炯心也!她得提起精神為愛奮鬥到底,絕不退縮。
就這樣,葉炯心在縱橫幫一住就是一個月,每天都在想辦法討好未來的公婆。
婆婆雖非倪澈的親生母親,但人還不錯,很好相處,只有嫌貧愛富的倪渙較難應付,一個月下來無論她如何討好他都不為所動,老是嫌東嫌西的,那樣子簡直是爺爺的翻版。
這樣忍氣吞聲了許久,葉炯心的脾氣終於爆發,在一次公開場合被倪渙當面數落她餡媚、攀權附貴時,衝著倪渙脫口就罵:「我這樣費盡心思有什麼不對?我是為了讓你認同我、喜歡我,因為我想嫁給倪澈,所以我才這麼努力。你還真以為我看上縱橫幫的什麼嗎?不過是個海盜窩罷了!我要是真的愛錢,早就去勾搭美國的富豪了,何必跑到這裡來低聲下氣?今天你不答應我和倪澈結婚也罷,我就叫他和我私奔,拐走你們縱橫幫的總舵主,看你們怎麼辦!」
氣話說完衝回住所,不到五分鐘,她就後悔得想撞牆自殺。
天!她這遺傳自爺爺的個性,真會把她害死!
然而,就在她心裡七上八下,隨時等著被轟出縱橫幫時,倪渙居然出人意表地答應了婚事。這突來的喜訊把葉炯心震得魂飛三千里,直到婚禮當天還回不了神。
一切就像夢一樣不真實……
身穿一襲白紗,與倪澈交換戒指時,她依然恍惚地直傻笑。
葉虛懷帶著守宮來參加婚禮,倪渙一見到他就上前恭敬地行個禮,然後低聲笑道:「葉老伯,沒想到咱們成了親家了,真是不可思議。」
「是啊,想當年,你和小犬若谷還是死對頭哪!」葉虛懷嘿嘿而笑。
「對了,怎麼你家的孫女個性和你一模一樣,分毫不差啊?」
「有嗎?」葉虛懷不承認。
「怎麼沒有,你沒看見她對著我破口大罵時的潑悍,有多年前你罵我的模樣如出一轍呢!」倪渙呵呵大笑。
「我罵過你嗎?」葉虛懷不認帳。
「怎麼沒有?我和若谷在橫濱打架後,你邊幫我們上藥邊罵。嘖,那凶樣誰見了就怕。」倪渙刻意提起陳年舊事。
「兩個混蛋居然都生了小混蛋,沒想到小混蛋還自動搭在一起,這月老的線還真會亂牽!」葉虛懷翻個白眼,低聲咕噥著。
「是啊,這樁婚事,可巧咧。」倪渙也笑了,他等著看葉炯心得知他和葉家為舊識後發飆的表情。
果然,當葉炯心換上繡金紅旗袍敬酒,得知這天大的事情時,她那一雙大眼幾乎噴出火來。
她指著葉虛懷大罵:「你這爺爺是怎麼當的?這樣欺負我!讓我在這裡遭人捉弄。虧我還是你們葉家的唯一命脈,你這老糊塗就甘心看我出糗?!還有你……」她指著父親葉若谷,哇啦哇啦地繼續責難,「你還算是我爸嗎?和倪家認識為何不早說?成日只會打拳,連我的終身幸福都不顧……」她罵得不過癮,更轉頭對著倪渙道:「你這個家長也沒安好心!難怪你老扮個臭臉給我瞧,原來你耍我耍得挺樂的!說,你暗中偷笑了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