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也不說,就這樣三天不見人影……
三天來,房裡安靜得讓她心慌……
好吧!她承認她心中的焦慮有一都分是來自於耿沖,和他吵慣了,沒人拌嘴總覺得少了什麼。擎南是根連木魚都稱不上的木頭——木魚敲了有聲音,擎南則永遠都是緊閉嘴巴。若非先前聽他說過話,她會以為他是啞巴。
但擎南不吭聲並非惹怒她的主因,耿沖對她不聞不問才真正教她生氣。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愈是氣他,就愈想他,可是想了又更氣,更氣之後不找他來罵罵實在憋得難受,所以就又急著想見他……
又是個情緒的惡性循環!
她一定是氣昏頭了,才會無時無刻不想到他的臉。單明非氣悶地又在腦海描繪他如刀的眉,帶電的眼,驕傲的鼻,剛毅的唇,以及那動不動就暴跳如雷的壞脾氣——
停!她在幹什麼?
單明非急急煞住自己的思潮,對淨想著他的大腦發出喝止令。
她的腦神經已經夠累的了,這兩夜睡得不安穩使得她的情緒更加焦慮。她常常被噩夢嚇醒,自從鬼門關回來後,那些海草就一直深植在她的腦海中,夜夜摧殘她的心靈,害她不敢成眠。而半夜沒有人陪她舒解恐懼更教她難挨……
臭耿衝!他最好衝進馬桶去!
單明非倏地從床上坐起,自覺忍耐已到極限。現在學長生死未卜,她的未來渺茫,要是再不做點什麼來突破現狀的話,她會就此斷氣!
於是,她二話不說地衝出客房,直衝大門,只想著打開這道門,她就自由了。
擎南的身手非常快,明明前一秒還看他穩坐在沙發上,下一秒他已擋在單明非的面前,阻斷她的逃走路線。
『走開!你這個大木頭、臭石頭!我要出去,我要去找我學長,我要回家——』她發狂般地猛捶猛打,嘴裡發出的分貝幾乎將玻璃震碎。
擎南只是做些抵抗,盡量不還手。不是他多心,他總覺得這個姓單的女孩雖然老是和統領吵吵鬧鬧,但他們之間的微妙關係卻不容忽視。將來的事誰也不能預料,為了大家好,最好別得罪她。
耿沖正好在這時進門,看見她欺負擎南的潑辣樣,氣得大喝:『住手!你想幹什麼?』
乍然看見他,單明非非常不情願地接受內心閃過的一絲喜悅,但隨即就將這種不要臉的情緒壓下。
『我要出去!我一秒鐘也待不下去了!』她回敬他一聲長吼。
耿沖愣了愣,三天沒聽見她的噪音,才剛覺得有點思念,這會兒她就不吝幫他複習。
『你想去哪裡?』他真懷疑那天在沙灘上,他們是怎麼好好聊天的?
『我……出去透透氣,我都快悶死了!』她煩亂地抓爬著頭髮。
『透氣?好,走!』他握住她的手,打開大門,往外走去。
『統領……』擎南向前跨一步。
『你留下來,擎南。情報部有任何新消息傳來就通知我。』耿沖轉頭交代。
『是。』
耿沖就這樣帶著單明非搭電梯下樓,坐進他的跑車,衝出那幢大樓。
單明非沒想到他會答應,更沒想到他說做就做,直到車子駛離大樓一段距離,她還呆呆地坐在敞篷車中,看著燈火輝煌的街道化成流星從兩旁飛逝。
『好了,你已經出來了,氣,透了嗎?』耿沖單手點上一根煙,睨她一眼。
『氣透了!』她恨恨地址口氣,一語雙關。
耿沖不禁莞爾,但嘴角才上揚,又被自己的笑意嚇到。
他很少笑,記憶中能讓他暢懷大笑的事幾乎沒有。阿浚他們都說他是個連微笑都懶得施捨的人,難怪幫裡的人都怕他。
他對常把笑掛在臉上的人並不以為然。像倪澈,他身為總舵主,整日總是笑咪咪的,騙得幫裡的弟兄還以為他多麼慈祥和善;其實他一肚子詭計,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他整死。這種陰險狡詐的人反而不好提防,只有幫裡那些笨蛋才會死心塌地地認定他是個大好人……
『有沒有我學長的下落?』單明非看他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一眼,決定問個清楚。
耿沖一聽她談起潘至成,壞情緒又將好心情掩蓋過去。
『沒有。』嘖,她就不能談點別的?
『寶藏呢?找到了嗎?』她又問。
『也沒有!』這是幹什麼?她以為她是法官大老爺?
『那你究竟想把我怎麼樣?把我關到老死嗎?』她三天來的愁悶終於找到抒發口了。
把她怎麼樣?
他還沒想到,他只知道她是找到寶藏與否的關鍵。雖然她手中的地圖耍了他一次,但他直覺事情還沒完,善同一定還留有一手,他想從她身上挖出那些被善同隱藏起來的重點。
最重要的是,他忽然不想讓她太早離開……
為此,他在這三天中查出了有關她的一切背景來歷。
單明非,二十三歲,台灣F大歷史系研究所學生,家境小康,父母健在,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沒有前科,在校成績優異,但人際關係頗差……聽說這得怪罪於她那得理不饒人的強悍個性。
最後這點他最能體會。
以她這麼單純的背景,要不是牽扯到善同和寶藏,她和他可能八竿子也打不著。
所以說,遇見她很可能是一種特別的機緣,至於是好機緣還是壞機緣,則尚難論斷。
『喂,我在問你話啊。你打算什麼時候才放我走?』見他沉思不語,她不悅地追問。
『短期內不可能。』他叼著煙,答得模糊。
單明非怎會看不出他的虛與委蛇,一股氣又衝上丹田,她不假思索地抽出他嘴裡的煙,往外一拋。
『你幹什麼?』耿沖驚怒地瞟她一眼。
『我要你明明白白地說清楚,你打算把我怎麼樣?』她橫眉豎眼地看著他。
這句問話和她此時的表情都像絕了一個向男友要承諾的女人。她說得無心,耿沖卻聽得險些噴笑出聲。
『我沒有要對你怎麼樣。瞧你那干扁樣,你脫光光請我吃了你,我都嫌骨頭太多……』耿沖故意歪曲她的意思。
『你在胡扯什麼?我告訴你,寶藏的事我不管了!我不想和你們縱橫幫再有什麼瓜葛,管你找不找得到寶藏,我現在就要走,看你有什麼本事攔住我。』她說著就打開奔馳中的車門。
『喂!你要做什麼?』耿沖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急踩煞車。
『我要下車!』她卯起來的執拗勁是萬夫莫敵的,這點她會立刻證明給他看。
『危險!』車子因急煞而打滑,只見車身以斜六十度角向前畫了一道弧線。
單明非在車速乍減時縱身往外一跳,正好滾落在一片草坪上。草坪的後方是一處公園。
『單……』耿沖的心臟幾乎麻痺!
這惡婆娘居然當著他的面跳車?他頓時覺得呼吸困難,肝膽俱寒。
她一定是瘋了!他在心中咆哮。
他好心帶她出來透透氣,她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拉著他同游地獄,硬是要嚇出他的膽汁與白髮?!
耿沖急忙停下車子,像只著火的獅子飛奔向草坪。他發誓,他要讓她知道地做這件愚蠢傻事的後果會如何!
跌滾在草坪中的單明非好不容易爬起身,就看見耿沖帶著滿腔怒火朝她衝過來。
她嚇得轉身就逃,只是才跑了兩步,左腳踝處不斷傳來的疼痛就宣告著她的失敗。
不行!她再也不要受制於人!
就為了賭這一口氣,明知可能徒勞無功,但她依舊咬牙強忍痛楚,把目標定在公園另一頭的街道。只要撐到那裡,攔輛車就能逃離姓耿的了。
看著她一跛一跛又不顧一切地狂奔,耿沖的怒焰更熾。她那像逃瘟神似的背影都在刺激著他的每一條神經,讓他第一次有了殺人的衝動。
原本就蹣跚的腳被一株小草絆住,單明非在到達目的地之前終於摔倒在地。
『痛啊……』她汗流浹背,慢慢撐坐起身,一張俏臉因奔跑與疼痛而顯得蒼白,除了不停地喘氣之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一陣疾行的腳步聲伴著鈴鈴的聲響迅速地逼近,她倏地轉身,狼狽地站起來,瞪著耿沖那張十足是索命惡魔的怒容,整個人不由得往後縮。
他一定會揍她!她暗暗叫苦。
『你這個不要命的女人——』大步走來的耿沖冷冷地盯著她的臉,邊走邊舉起手,那架勢正是準備痛毆她一頓的前兆。
現在告訴他『好漢不打女人』可能已經太遲了!
既然逃不了,她只有閉起眼睛,認命接受處罰,等待他那隻大手揮向她的臉頰 孰料耿沖的手夾帶著勁風,竟不是揍上她的臉,而是扣住她的後頸,將她往他身上一拉,在她尚未反應過來時,他的唇已經堵上她的小嘴!
他吻她?
她緊閉的眼睛驚得睜開,正好將他直挺的鼻樑和半垂的眼瞼看進眼裡。
為……為什麼?
還未進一步熟悉彼此的唇形,耿沖又陡地放開她,就像他吻她一樣的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