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煩惱什麼嗎?她狐疑地瞄了他一眼。大冷天他還穿著短褲,真不知道是賣弄性感修長的腿還是逞「皮膚」之勇?
「為了我害你不能去台中,還讓你照顧我,為了表達謝意,我請你去看場電影吧!」她興奮地提議。
「我不喜歡看電影。」他顯得意興闌珊。
「那我請你吃飯。」她又道。
「我喜歡吃自己做的菜。」他再度潑冷水。
「那麼,去海邊吹風?」
「你以為自己的病全好了嗎?還敢去挑戰冷風?!」他輕啐道。
她這下子知道自己掃到颱風尾了,鍾肯的情緒處在低潮,她最好別來自討沒趣。
「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她客氣地乾笑幾聲,給自己台階下。
鍾肯沉思了幾秒,忽然跳下床,搶在她開門前將她攔住。
「這樣吧,你陪我到處走走。」他慢條斯理地說。
「好啊!」她有點意外地抬頭看他,他厚實的唇正巧映入眼簾。那是第一個吻過她的男人的唇瓣……她恍惚了。
鍾肯其實長得不錯,清爽煥然,風度儒雅,在斯文中有一絲粗獷,陽剛中又不失溫柔,他的氣質在男人中算是相當出色的。男人的俊要帶七分英氣,這才叫「英俊」,鍾肯正是道地的「英俊」男人,處世圓融和體貼細心都是他魅力的一部分,儘管比起一般俗稱的師哥他略遜一籌,但就像他自己替女人分類,他也是屬於「耐看」型的男人。
「如果你不想再被吻一次,最好別用那種眼光看我。」他笑了,揚起的唇形令人怦然心動。
她臉色倏地通紅,低頭掩飾失態。「我只是……覺得你長得還滿好看的。」
「是嗎?」他眼中閃動促狹的光芒。
「那……現在出發?」聰明的轉個彎,她故意忽略他的調侃。
狡詐!逃得還真快。他在心裡笑罵。
「好啊,你得多穿件衣服。」他提醒。
「你也一樣。我可不想在這種寒流天和個穿短褲的男人出遊。」她覷了一眼他裸裎的長腿。
他朗聲大笑,把她趕出去。
三十分鐘手,他們開著於慎言的小車前往陽明山。天氣雖然陰霾,但沒有下雨,冬季的山林在冷風中別有一番迷人的景致。
「出來透透氣真好!」於慎言趴在窗邊讓冰涼的空氣拂面。
「進來一點,你有感冒還沒好。」鍾肯邊開車邊抻手將她拉過來。
「已經好了!」她嘟著小嘴,氣他打擾雅興。
「好了才怪。」他橫了她一眼。
「喂,你有時候挺婆婆媽媽的,你知道嗎?」她側頭看他。
「那是細心謹慎,請你用對形容詞。」他正經八百地糾正她。
她扮了個鬼臉,不與他爭辯。
他則用眼尾瞄她,忍不住笑出聲。
在台北市能有個陽明山供人休憩已算不錯了,於慎言常常慶幸自己住在都市中依然有山景可看、花季可賞,這是老天的思典。
假日上山的人潮不少,鍾肯和她漫步在公園的步道上,來往行人常會對他們投以特別的視線,因此走著走著,她的心情莫名地複雜起來。
別人是如何看待他們的關係?姊弟?朋友?還是……情侶?大家看得出她比他老嗎?會不會竊笑她勾搭小白臉?
一大堆可笑又無聊的問題紛紛湧上,她覺得有點難堪,於是主動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怎麼了?」鍾肯看得出她的興致減低。
「沒什麼!」她在剛認識鍾肯時根本不會有這些想法的,她到底怎麼了?真想找回那時自然又不會胡思亂想的自己。
「不舒服嗎?」他伸手要摸摸她的額頭,卻被她躲開,右手硬是僵在半空中。
「我沒事!真的!」她強顏歡笑。糟,鍾肯拉下臉了!
他慢慢縮回手,臉上又是一副淡漠的表情。「我看還是回去吧!和我出來,你的壓力不小。」冷嘲熱諷的言詞從他口裡鑽出。
她心中一緊,忘了要反駁,只是不停地想要理出個頭緒。
鍾肯大步走回停車場,來時並肩而行,笑語不斷;回程卻一前一後,冷寂無言,於慎言真氣自己又搞砸一切。
「鍾肯,等等我。」她喊住一徑往前走的他。
他只是頓了頓,頭也沒回地道:「我餓了,去吃飯吧。」
岑寂的兩人坐在車上,朝市區駛去。
鍾肯在一間飯店前停好車,淡淡地道:「這裡的法國料理不錯,進去嘗嘗吧。」
也點點頭,悶著臉跟他走進去。
飯店二樓的法國廳佈置高雅,他們在一處靠窗的位子坐下,鍾肯客氣地幫她點菜,生分得一點也不像是好朋友。
不久,菜一道道送上來,向來對美食難以抗拒的於慎言第一次食不知味,她抑鬱地吃著精緻佳餚,不懂自己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奇怪。
鍾肯什麼話也沒說,在感情上受過傷,他對愛情變得更加謹慎,許多事在不確定之前,他不會下結論。於慎言的態度表明了想維持原狀,那好,他是對她動心,但不見得非要她不可,反正假期一過,他又得回美國工作,只要和她分開,這份強烈的吸引力就自然消散,這已經是一般愛情的通則,所以他不在意。
可是,這該死的菜為什麼吃起來這麼難吃?
於慎言看著悶悶地吃著菜,一時想不出話題來聊天,兩人就這麼對坐無言,怪無趣的。
這時,一陣濃香隨著空調飄過來,她的眼角餘光瞥見一個粉紅身影朝他們走來,她定眼一看,來人是個身穿香奈兒的美艷混血麗人,正以不太純熟的中文打招呼。
「肯,真巧,又遇見你了!你還是改不了吃法國料理的嗜好?」伊蓮娜微笑地走近桌子,一手搭在鍾肯肩上。
「伊蓮娜?」他一點也不覺得這是合巧。
「怎麼?和女朋友吃飯?」伊蓮娜冷冷瞄了於慎言一眼。
有敵意!於慎言立刻感受到她不善的掃視。她是誰?看起來和鍾肯似乎很熟。
「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的房客。」鍾肯說得很明白。
「你和她住在一起?」伊蓮娜臉色微變。
「嗯。」鍾肯放下刀叉,也移開她搭在他肩上的手。
「怎麼可能?像你這種喜歡清靜的人,才不會把房子分租給別人!」伊蓮娜低喊。
她連鍾肯的習性都知道?於慎言對她的來歷更好奇了。
「是我姊姊租出去的。」鍾肯煩亂地抬頭。「你打擾到我用餐了,伊蓮娜。」
是嘛!鍾肯怎麼可能會看上這個干扁的女人?伊蓮娜不屑地瞅著於慎言,不理會鍾肯的話,直接問她:「貴姓?」
「於,於慎言,你好。」她有禮地致意。
「我不好!告訴你,鍾肯是我的男友,你最好別打他的主意。」伊蓮娜低頭脾睨她,神態倨傲。
於慎言愣住了。她是鍾肯的女友?
「別胡說!我們早就分手了,伊蓮娜,別在這裡胡鬧行嗎?」鍾肯爬梳著頭髮,情緒更壞了。
「我才沒有承認和你分手!我的內衣和化妝品都還在你那裡,我根本不想和你鬧翻!」伊蓮娜撒嬌地依向他。
「你的東西我會都丟了。」他站起來,推開她。
「那又如何?我還愛著你,就隨時能再喚醒你對我的感情。」她不管眾人的眼光,伸手攬住鍾肯的頸項磨蹭。
一股酸氣從於慎言的胸口溢出,疾竄向她的腦門。她忽然覺得……不太愉快!
「伊蓮娜!」鍾肯皺了皺眉,扳開她的手,將她扯往門口,並回頭對於慎言說:「你先吃,我等一下就回來。」
說完,他拉著伊蓮娜走出餐廳。
於慎言的眼光一直追隨他們,看見他們在二樓的中廊對峙著,伊蓮娜不知和鍾肯說了些什麼,他憤然地轉身要走,她又死命拉住她,然後,吻住他……
那交疊的身影像把利劍刺進於慎言的心臟,她下意識摀住胸口,對這份來得又急又快的刺痛無法適應。
遠遠看去,鍾肯似乎被軟化了,他反手抱住伊蓮娜,狠狠地吻了她才放開。
於慎言終於肯面對自己的感覺,她恐怕是愛上鍾肯了!就如算命仙說的,她愛上了一個年紀比她小的男人!
這個認知把她嚇壞了!她在吃醋、嫉妒,她希望伊蓮娜的手離開鍾肯,她討厭他們接吻的畫面,她不要任何一個女人碰鐘肯……
天!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鍾肯居然在她心中有了特別的份量?
他要是知道她的心情,會怎麼想?視她為一個吃嫩草的老女人?
真實的一面有時令人難以接受,於慎言慌亂地丟下湯匙,站起來,只想快點逃離這裡,看能不能一併甩脫內心暗自滋長的愛苗。
她在門口與正準備進來的鍾肯擦肩而過,鍾肯看她落荒離去的模樣,反手拉住她,奇道:「喂,你要去哪裡?」
「我要回去!」她痛苦地閉起眼睛。
「怎麼了?菜還沒上完……」
「我不吃了!」她低喊。
「不太舒服嗎?」他以為她的病又復發,急道:「等我買單,我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