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沈的,你煩不煩啊?」易俠君再也忍不住了,一手相在檯面上,倏地站起。
「不煩。」他將煙夾在食指與中指處,例嘴一笑。
其實他今天來這裡是為了向猴子打聽那個將顧永長的大陸妹塞給他的人,按理說應該沒時間理會別的事,可是眼前這臭小子竟敢在他心情不太好的時候偷地的東兩,他如果不找他洩個悶氣,說不定會得內傷。
「可是我煩了!」易俠君可不會同為他是個刑警而畏懼他,哼!那些吃公家米糧的人沒幾個是好貨!
「真是對不起了,你就算再煩也得乖乖地接受我問話,誰教你誰的皮夾不偷,偏偏對我下手....」自從接下緝那「怪盜遊俠」的任務後,沈拓對小偷這種行業的人就開始感冒了。
「小易?」猴子驚一聲,這娃兒有毛病啊?竟敢偷刑警的皮夾?他不是早就警告過她別和這種人太接近?
「偷都偷了,也還了,你還要怎樣?」她叉著腰,頭一偏、乾脆問清楚地的打算。
「我嘛…」他瞇起眼打量她,沉吟著該如何教訓一下這個狂妄的小子。
有哪個偷兒看見警察還這麼凶的?嘖 ,這小子有種!
「警官,她今年才二十三,年輕不懂事,你就別和她計較吧!」猴子猛替易俠君捏把冷汗,她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危險哪?
「二十三歲就這麼囂張,以後還得了?」沈拓故意高聲斥罵。
「我天生就這麼囂張,你不爽就逮捕我啊!」易俠村挑釁地瞪著他。
「嘖?你還以為我不敢嗎?」沈拓從後腰掏出手拷,說著就往她手腕處拷去,
「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你能不能!」易俠君閃到一旁,舉腳就注他下腹踹去。
「哇!造反啦?」沈拓沒想到她這麼很,狼狽地跳下高腳椅,一個箭步移向左側,伸手揪向她的衣領。
易俠君提手格開他的進擊,另一隻手砍向他的鼻尖。
沈拓反應更快,一把握住她的手,用力將她推向吧檯,全身壓任她,並湊近臉冷笑,「小子,你夠膽量!從我當刑警以來,你還是第一個敢跟我大小聲又動手的人。」
「總要有人讓你開開眼界!」易俠君抿緊唇,終於體會一件事實,女人的力量根本不能與男人相比,即使她的外形再怎麼男性化…
「我是開了眼界,所以更不能讓你逍遙法外!怎麼?認輸了吧?」他得意洋洋地輕笑著。
「哼!」她重重哼了一口氣,眼電閃著足以殺人的兩道利芒。
「嗯?」沈拓忽然覺得她的五官對一個男人來說太過細緻了,呆了呆,又湊得更近,想看得仔細一些。
這年頭年輕人養尊處優,細皮嫩肉的男人多得是,可是近看後,她給他的感覺卻有點不大一樣——
「你…你想幹什麼?」看著他逼近的臉,易俠君倏地倒抽一口氣,被他身上混著陽剛氣味的濃烈草味嗆了一下,這麼近看他,她忽然覺得心跳有點失去正常的律動,他那似笑非笑的嘴臉嚴重干擾到她的情緒,讓她覺得非常不舒服。
非常的…不舒服!
沈拓著似慵懶的眼中有著精銳的審視,易俠君的外形乍看之下固然像極了男人,可是她的五官卻如同女人般清麗漂亮,英武的眉形下是一雙黑湛澄澈的瞳眸,鼻挺唇潤,還有那細緻平滑的肌膚,連女人都遠遠不及,更遑論是男人。
他倒沒注意到,他長得還真是俊……得過火了些!
發現他疑惑的眼神,易俠君奮力用膝蓋頂向他胯下,反手拿起酒杯往他臉上潑,大喝:「看什麼看?棍球!」
沈拓被潑了滿臉的酒,怔了一下,旋即又惱火地咒罵:
「該死!你這小子是活膩了,看我不好好修理你……」』
「來啊!誰怕誰?」易俠君劍拔弩張地站了個「大」字型,下巴高高抬起。說真的,她很久沒遇到這麼欠揍的人了。
「我說,你們要鬧請出去鬧好嗎?我店裡易碎物品眾多,禁不起任何小小的騷動。」猴子實在看不下去了,冷冷的聲音倏地澆熄了他們之間一觸即燃的火藥味,他還要開店做生意,這兩人哪裡不吵,偏偏到「水源洞」來開打,存的是什麼心?
沈拓想想也對,訴諸武力似乎不太明智,因此硬生生忍下脾氣,指著易俠君的鼻尖,怒道:「好,文明人不靠打架決勝負,我們改用個方式,來來,來拼酒,你喝得贏我我就不追究今晚的事。」
「要拼酒?好啊!我奉陪!」易俠君的酒量雖然不是頂尖,可也不差,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醉過,她高興地立刻接受挑戰。
「老闆,拿酒來!」沈拓招招手,又坐回椅子。
「猴子,誰輸你就向誰拿錢!」易俠君冷笑地瞥了對手一眼。
「好,輸的人可不許賴帳。」猴子搬了一打陳紹,往吧檯一放。只要有錢賺,誰喝死了都不干他的事。
「小子,現在要逃還來得及!」沈拓諷刺地笑了。
「是你想逃吧?沈拓警官!」她也回以嘲弄。
於是,兩人改以喝酒對峙,兩人一瓶瓶地喝下那金黃的液體,隨著愈來愈多的客人上門,他們頓時成了大家的焦點,所有人都圍在他們旁邊起哄著,一時之間,整個「水源洞」熱鬧非凡,有人替易俠君加油,有人則替沉拓撐腰,場面幾乎瀕臨狂亂的邊緣。
不消多久,一打陳年紹興被解決了,兩人的手邊各擺了六隻酒瓶,正準備朝第二打邁進,然而沈拓已滿臉通紅,反倒是易俠君依然面不改色,拿起第七瓶酒喝個精光。
輸贏似乎已一目瞭然,沈拓不甘心地也開了一瓶,才灌進一口,就受不了而全數吐了出來,很明顯,他敗給易俠君了!
人群中響起此起彼落的驚呼聲及鼓掌聲,大家都崇拜地看著易俠君,尤其是那些女性同胞,無不被她拼酒時的瀟灑風采迷倒。
「那年輕小子贏了!」
「真行,喝了那麼多酒還神清氣爽的,太厲害了。」
「另外那一個根本不是對手嘛…」
讚歎聲中的主角一直只有易俠君,可憐的沈拓像個軟被一樣晾在高腳椅上沒人理睬。
易俠君慢慢地放下手裡的酒瓶,深深吸了一口氣,笑著說:「處男刑警……你輸了!」
沈拓頭昏腦脹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媽的,小子,你是酒國之王嗎?」
「嘿嘿……現在才……知道……我的……厲害……吧……」她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但天曉得她的胃已快翻過去,好像一開口就要吐出酒來。
「該死!早知道就不和你比了。」沈拓後悔地大吼,一吼完,整個人就趴倒在吧檯亡,連說話的力氣都被酒擠光了。
圍觀的眾人邊笑半散去,易俠君強撐的自尊終於放鬆,她搖搖欲墜地站起來,摀住脹得緊繃的頭,大罵:「Shit!今天……真的……是喝太多了……」
「喂!你怎麼這麼會喝, 從小就練習了嗎?」沈拓咕噥地強抬頭,兩眼視茫茫,眼前景物全都在飄蕩。
「沒有,是天生的……」她覺得連舌頭也發麻了,話說得有些口齒不清。
「天生?真行,我可是被人陷害之後才開始喝酒的……」酒喝多了,沈拓的話匣子也開了。
「哦?怎麼說?」她打了個嗝,又跌坐回座位上,再也壓抑不了上衝的酒氣,腦袋裡充斥著等待發酷的酒精,嚴重影響了她的感官與情緒。
真奇怪,明明喝得快死掉,怎麼反而飄飄然,好像所有的煩惱都不再存在一樣?這…難道就是所謂的一醉解千愁?
「告訴你……我本來不是刑警……有一天……遇見一個老傢伙,老是勸我改行……我被他煩得要死……,後來兩人用酒來賭,我先醉的話就要聽他的話……結果…」他把臉頰靠在冰涼的檯面上,沒注意到正在說著自己的往事。
「結果如何?」她聽上癮了,不知小覺也趴下去,兩人的迷濛視線在檯面上交會。
「哼!當然是我輸…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個千壞不醉的怪人…哎,就這樣,乖乖地轉了行…」可能是眼花了,他忽然覺得眼前的她很眼熟,唇紅齒白的.好像在哪裡見過……
「那…你原來幹哪一行?」她的腦子全糊了,酒精的後挫力摧毀了她的理智,眼前的沈拓不再是個刑警,倒好像是個酒友。
「我啊……告訴你……你不能說出去……」沈拓移近她,在她耳邊悄聲說:「我以…以前……是個……小偷。」
「小偷?」易俠君眨眨眼,然後放聲大笑。「哈哈哈…這笑話好笑……」
「很好笑吧?」他也跟著大笑。
「是啊……警察原是個小偷……別鬧了……」她捧腹大笑。
「就是啊……連我自己都覺得是個……天大的玩笑…哈哈哈……」
他們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又笑又說著,遠遠望去就像一對好哥們,彷彿剛才的敵意不曾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