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他對著手機力喊,可是對方一片沉寂,
「猴子怎麼了?」沈拓詫異地問
「猴子出事了!我得去看看…」她著慌地扯住他的衣袖。猴子說的「他們」一定是那些衝著「處女之血「來的黑道分子。
「他出了什麼事?」他急急追問。
「我的身份曝光了」!猴子說出我的名字.....糟!我最好先通知小藏?」她擔心那些人會找上她的住處,要是讓段藏碰上就完了。
「誰又是小藏?」沈拓被她的語無論次惹得跟著緊張起來。
「我室友。」她走向門,轉頭急道:「開開門,我要出去。」
「我陪你去,現在你的處境太危險了。」沈拓按開密室的門,牽著她的手繞東繞西,才回到客廳。
「我自己去就好了,我喜歡一個人行動。」她是怕他牽涉得更深。
「我怎麼可以讓自己的女人單獨冒險?」他責備地看她一眼,然後又綻出地招牌式的慵懶笑容。「放心,我不會拖累你的。」
七年來第一次被人擔心,她的心竟酸澀得想哭。
「要跟就跟吧!少囉唆!」她別過頭去,率先離開,怕被他看見她心中的軟弱與悸動。
沈拓目光溫柔,笑著聳聳肩,沒說什麼,跟上去,像哥們般攬住她的肩膀,一起前往「水源洞」。
三十分鐘後,他門來到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只是,沒想到接下來看見的竟會是令他們大駭的景象。
時間是凌晨兩點半,早已過了「水源洞」的營業時間,但平時這時候還會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在店裡逗留閒聊,今天卻早已拉下鐵門,似乎很早就已大徉。
易俠君不安地從後門經過廚房進到裡頭,立刻被滿地狼藉破碎的杯盤驚得住了腳。
「老天!」她猛抽一口氣,無法相信昨夜還好端端的店會被砸成這樣。
「快找人!」沈拓拍拍她,口氣深沉,逕自走進大廳。
桌椅全毀,吧檯上還接著幾把椅子,後方的酒櫃全都支離破碎,他皺著眉頭,在吧檯後的地上發現一具人體面朝下 趴著,早已斷氣。他慢慢蹲下身,帶上手套,小心地翻過那人的臉。
「阿正!」易俠君奔過來,痛苦地嚷著。這人是「水源洞」的酒保,連他也慘濫殺害,到底是誰下的毒手?
「別碰他,帶上你的手套,避免留下指紋,最好別動到現場任何東西,等一下警方就會有人來了。」沈拓低聲警告。
「猴子呢?我得找到他……」她忍住微顫的身體,往密室找去。
但密室裡並未發現猴子,只有地上一大攤血說明了他極可能受了重傷…或是死了!
一想到猴子已死,她的血液在瞬間凝固,雷同的情景觸動她的心事,她父親死亡所造成的陰影在心裡不斷擴大,擠壓著她的胸腔,幾乎要讓她窒息。
猴子會遭到不幸都是她害的!他早就要她將「處女之血』脫手,她不肯,才會種下禍端!
都是她!都是她!
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裡,整個人都僵住了。
沈拓從後跟來,見她得在原地不動,臉色異樣,立刻跨進密室,沒看見猴子的人影,不解地說:「猴子不見了?」
「他一定死了!」她瞪著血泊中那支猴子專用的手機,電源仍開著,低頻的嘲雜聲在這死寂的時刻顯得非常刺耳,她受不了那種聲音,那就像死神的預告一樣令人心驚。
「還不一定,他也可能逃了。」他盯著她瀕臨崩潰的臉色,眉頭深鎖。
「不…他死了!被我害死了!他本來可以好好過日子的…都是我害他的……因為我偷了『處女之血』,把他也捲進這場災難!都是我…·她痛苦地閉起眼睛,摀住臉低喊。
「別胡思亂想!這件事怎麼能怪你?是『處女之血』這顆紅鑽本身就有問題……」他攤住她的肩膀,想緩和她的情緒。
「不!」她厲聲打斷了他。「你不懂!都是我!都是我害的!我為了報復,不停地偷,最後終於受到懲罰了!」
「什麼報復?什麼懲罰?」他呆了采。
「可是老天為什麼不懲罰那些陷害我爸爸的人?為什麼不讓那些逼瘋我媽的人得到報應?為什麼專對付我?我又哪裡錯了?他們罵我們全家都是賊,他們硬是指稱我是小偷,但我不是啊!我不是……」她報本沒聽見他的話,冗自沉浸在束縛了她七年多的心結上。
「易俠君…」沈拓靜靜地聽著,他對她的過去早就非常好奇了。帶她回家過夜的那晚,醉得不省人事的她說了一夜的夢話,那些話雖凌亂又片段,但字字都是痛苦,他那時就詫異於外表灑脫的她內心竟是這麼不平靜。
「老師說我是小偷,同學也說我是小偷,只要有人丟了東西,他們第一個想到我,為什麼明明清白的人得受這種指控?爸爸受不了冤枉自殺,媽媽又變得神經兮兮,鎮裡每個人都自私地用個人的觀念來決定是非,判定生死,我不服!我不服啊!這可惡的社會還有沒有公理?還有沒有良心?』她瞪著他,但視線卻沒有焦點,淒恰悲憤的吶喊是積壓了多年的不平與抗議,她已經憋了太久太久了。
「大家說我是小偷,好,我就偷給大家看,我要讓人心惶惶,讓社會大亂,讓每個曾經誣賴我爸的人都受到處罰,我要偷到天翻地覆!不行嗎!」淚在她的控訴聲中滑出眼眶。「不行嗎…難道我做錯了?難道就注定我得乖乖接受家毀人亡的命運,不能反抗?告訴我…告訴我啊…」她慢慢下滑,坐倒在地上。
「別說了。」沈拓扶起她,將她緊緊擁住。
「告訴我,我錯了嗎?我只能認命嗎?」她猛地抬頭,淚流滿面地看著他。
沈拓沉默了半響才輕聲道「我門先離開這裡再說。」
「你也覺得我錯了,你已經出污泥而不染了,所以認為我有罪,是不是?」她後退幾步,語氣忽而轉硬。
「別再說了。」他不想在這時候論斷是非,地點不對,時間更不對,他的心情被她搞得亂極了。
「我就算有罪,也不應該由你們這些不懂我痛苦的人來定罪,其他罪大惡極的殺人狂徒你們不去追緝,偏偏要和我作對,為了一顆小小的紅鑽,不找到我不甘心,甚至殺了猴子,你們....你們也有罪啊!你們警放早就和黑道混在一起了,你敢說警察個個都清廉?」她狂亂地大喊。
「好了,易俠君,我們走吧!」他不願再逗留在這裡,這裡不是傾明她心事的場合。
「你說啊!這社會的是非黑白還分得清楚嗎?而我按照自己的邏輯生存有錯嗎?世界上,有多少人像我這樣被逼入黑洞與絕路的,你能算得出來嗎?你說啊!我錯了嗎?」她握拳大喊,想為自己申辯些什麼,否則,她在被別人定罪之前會先替自己判死刑。
沈拓不願再聽下去了,她的艾怨惹得他火冒三丈,氣陡地衝上腦門,重話不知不覺就從口中溜出來。
「夠了!別再說了!你希望我說什麼?要我同情你嗎?要我說些溫柔的話來安慰你,支持你那狗屁論調嗎?不!那種話我說不出口,我是愛你,但我不會同情你,更不會討好你,別因為受不了命運的造化而怨天尤人,有多少人通過逆境的考驗後沒被打敗,依然堅定在自己的路上,而你……你用逃避和作賤自已來反抗命運的捉弄,你把一切的錯歸給別人,然後光明正大地偷竊使壞,你以為這樣就能報復了?你出賣你自己的靈魂給惡魔,用偷來麻醉自己,你以為世界會因此還你公道嗎?會嗎?到頭來,受害者還是你一個人而已,其他人仍舊用異樣的眼光看你,到頭來,你成了一個真正的『小偷』!」他臉色凜然地指著她,難得正經嚴肅的口氣,就為了敲醒她混亂的腦袋。
易俠君被這席當頭棒的數落聲罵得渾身一顫,陷溺在深淵的心在這一瞬間找到了一塊浮木,她被點悟了!
到頭來……她成了一個真正的小偷!
這種結果洗清了她父親的冤案了嗎?替她自己贏回了名聲了嗎?
沒有!她不但沒有替易家爭一口氣,反而讓父母蒙羞,反而……傷害了她自己……
「我如果是你父親,就算活著也被你氣死了!別再拿你父親的死當藉口,你沒資格替他出氣,因為你把他的清白全都沾污了。」沈拓又補上一句。
淚在她臉上決堤。爸爸啊,您的笨女兒競選擇最蠢的方法來抗議正義與公理……笨啊!
她掩面嚎陶大哭,徹徹底底地哭個痛快。
沈拓罵完了,心舒坦多了,看她哭得不像話,上前大手一擁,把她的頭按進他的胸膛,讓她盡情宣洩。
他知道,這場淚雨不是白下的,易俠君用淚洗淨她污濁的心,她終於能擺脫仇恨的牽絆,找到回家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