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怎麼想,反正,這是你的事。」段藏中止對話,易俠君的未來要看她怎麼選擇,她不想也不會去干涉。
易俠君被她這麼一說,心更煩亂,搓揉著短髮走回自己臥室,瞪著落地鏡中的那個纖長人影,搖搖頭。
「怎麼可能?我會喜歡沈拓?段藏也病了,而且比我還嚴重。」她自言自語地說著,但腦中沈拓可惡的笑臉一再浮現,在這一刻,她似乎聽見他在她耳邊得意的笑聲。
遊俠絕對逃不了的。你逃不了了……
「Shit!我和你槓上了!沈拓,今晚就來看看誰勝誰敗!」她相信,只要擊敗沈拓,她的病就會好了。
換上黑衣,她將配備帶齊,驅車駛向台北國際藝術中心,準備應戰。
危機已矗蠢欲動,無月無風的黑夜,沉靜得一如暴風前窒人的寧靜,奔赴戰場的易俠君眼皮反常地直跳,但她不曾停留,和沈拓的這場仗,她非贏不可。
非贏不可。
午夜二時,易俠君站在台北國際藝術中心對街街上,看著私人保全公司配合警方嚴密監守的大門冷笑,今晚這裡幾乎可以說是固若金湯,堅若磐石,別說有人闖入,就算連隻老鼠都進不去。
她藏在黑色面罩之下的唇微微上揚,似是在取笑警方的部署過於小題大作,不過也好,這樣的排場正好適合歡迎她的蒞臨。
唯有通過種種的刁難與挑戰,她才不枉身為一個曠世神偷!
夜風中響起了她漂渺的輕笑聲。
五分鐘後,她已悄然來到藝術中心的後門,黑夜成為她最好的保護色,她修長的身影在街燈與街燈之間的陰影處迅速移動。
閃過了巡邏的警衛,她輕易藉助工具攀上二樓的陽台,推開了排氣孔的氣窗,從狹小的通道爬了進去。
在出發之前,她早已將藝術中心的平面圖研究透徹,也計劃好從何處進入比較容易得手。爬行了將近十分鐘,她掀開輕鋼架上的木棉片,下頭正是蘇比公司位於二樓的展示會場。
輕輕躍下,密集交錯在地下二十公分高的紅外線在她的特殊隱形眼鏡下無法遁形,她小心跨過那些障礙,來到會場的正中央,看著微弱投射燈光下閃著耀眼奪目光澤的各式珠寶,手心因興奮而微微出汗。
「偷」已不知不覺成了她的反射動作,以前是為「偷」
而「偷」,起因於對社會不滿的偏激心理,但現在她上癮了,反而駕馭不住內心渴求快感的慾望。她喜歡偷竊行為那一瞬間腎上腺素激增所帶來的刺激,在那片刻,她有了短暫報復的快意,她認為她報復了以前那些口口聲聲罵她小偷的人們,在他們盲目又惡意的指控中,她用實際行動來向他們做最嚴厲的抗議。
在她的心中,這社會根本沒有公理正義,每個人自私自利,毫無人情,所以她才以怪盜遊俠之名,企圖搞亂人們的安寧,她偷走任何她想要的物品,也偷走人們的平靜。
這是這個社會欠她的!
但是,她並未發現她已變本加歷,戰至走火入魔,七年來,她沉溺在偷竊的惡性循環哩,在這條通向自我毀滅的不歸路,她恨本無法回頭了。
很快的,她已鎖定她的同標,有五款粉身價最高的珠寶品已被她看上,今晚,她將運用最高妙的手注,把這五件極品全部偷走…突地,空中飄來一股奇異的波動,她敏感地回頭望了一眼,沉暗的陰影處似乎多了一個人影。
她心一凜,機警地伏低身體,靜觀其變。
待適應了暗度,她才發現那團黑影是光線造成的錯覺於是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接近一隻玻璃罩。
罩內躺著一串由藍寶石和藹翠鑲成的項鏈,周圍還有一百多顆碎鑽陪襯,整件飾品即使在昏暗中也閃爍著迷人的光芒。
易俠君深深吸了一口氣,屏氣凝神地抽出一把雷射刀將玻璃割出一圈正好容得手掌伸人的缺口,然後伸手拿出那件項鏈。
美麗的珠寶在她黑色絲質手套上隱隱發光,她滿意一笑,將珠寶放進口袋裡。
接著,她踩著紅外線的空隙,來到另一個玻璃櫃前,櫃中有三件一套由同一種鑽石鑲成的戒指、手環和胸針,晶亮的色澤看了教人抨然心動。
易俠君照樣拿出工具,正要對準玻璃劃下時,赫然看見玻璃上早已經劃好一個缺口!
她大吃一驚,全身僵硬。
難道有同行比她更早一步?她在心裡駭道。
這時,伴隨著打火機的點火聲,一道火光從剛剛那團黑暗的角落升起,她猛地回頭,一道白煙順著那抹光緩緩向上 飄揚。
她聞到了再熟悉不過的煙昧。
這味道在這幾天內經常圍繞在她的鼻息之間,讓她忘也忘不掉……
沈拓?
睜大眼睛,她幾乎有好幾秒不能呼吸,呆立在原地。心驚地等著狩獵人出現。
沈拓以極緩慢的動作從黑影中走出,他嘴上叼著煙,臉上帶著笑,黑色勁裝裹住他高大碩長的身軀,吊兒哪當的氣息仍在,但精礫的雙瞳卻有著與平時炯異的神采。
「太貪心了吧!你打算拿幾樣?遊俠。」他輕笑著,在煙霧的遮掩下,清俊的臉龐顯得有些膝脫。
她沒回答,震驚使她說不出話來,沈拓早就在這裡等她了,但為什麼她會沒有發覺?
看來他說要活捉她的話並非誇大其詞,他真的是有備而來。
猴子警告過她沈拓是個不好惹的對象,想起猴子對他的忌憚,她頓時醒悟她一開始就太小視這個外表看似漫不經心的刑警了。
「怎麼不回答?!嚇呆了?你個是這麼膽小的人吧!平常看你滿嘴粗話,又會喝酒,身手也不錯,不可能被這小小的突發狀況嚇倒,對不對?易俠君!」他又向前走了一步,眼睛仍緊盯著她。
他能肯定,眼前的人就是易俠君,即使她身上沒有任何香味,但他仍嗅得出她特有的氣息。
「你以為守株待兔就一定抓得到兔子嗎?別傻了!你絕對攔不住我的。」她壓低嗓音,輕蔑一笑。
「哦?要不要試試?」他挑了挑眉,將煙按熄,彈落地面上,正好觸動交織的紅外線,整間展示場地倏地燈光齊綻,乍現的明亮刺得易俠君猛眨眼,接踵而來的警報器更像催命符一樣令人厭惡。
易俠君沒有作聲,她以行動來回答,一個俐落的飛縱,衝向展示場的玻璃門。
沈拓快步跟上,低笑道:「想逃了?」
「想抓遊俠沒那麼容易!」她冷笑一聲,拿出一顆小型煙霧彈往他身前一丟,霎時整間展示場就被刺異嗆人的濃煙充滿。
沈拓連忙摀住口鼻,伸手扣住她的手。「站住!」
易俠君手輕巧一轉,抽出絲質手套,脫出他的手掌,拉開玻璃門,奔向樓梯出口。
「Shit!」沈拓低咒一聲拿出對講機,朝在外面把守的其他警員低喝道:「堵住一樓樓梯,屋頂上的人待命…」
他疾風般追上,動作迅捷靈活,要是那票資料組的小姐們目睹他此時的帥勁,肯定迷死他。
易俠君三步並作兩步地往上爬,但到第五層時她就停住了。樓頂並不安全,她知道警方會在頂樓攔阻,她得另覓活路。
五樓是放映廳,有許多視聽器材,她在其中一間房內裝上一顆小型定時炸彈,從走道來到電梯,臨時決定搭電梯到地下停車場。
現在,沈拓恐怕還在頂樓找人吧!她摸著口袋裡的珠寶,在心裡冷笑。
他再厲害也抓不到遊俠!
沒有人能抓得到她,她還沒鬧夠呢!
永遠都不夠…
電梯停在地下一樓,門輕輕開放,她正想跨出去,就被躍進眼簾的人影堵住去路,驚慌地抬起頭,沈拓正用後背及長腿撐住門的兩邊,一手拿著煙,笑得非常開心。
「嗨!我就說我們有緣嘛!」他早就料到她會走反方向,因此早一步在這裡攔她。
易俠君這下子終於承認遇上對手了。
「我和任何人都無緣!」她壓低聲音,恨恨地道。
「這麼憤世嫉俗?我實在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你變成一個小偷。」他瞇起眼,看著她整張臉唯一露出的一對眼睛。
這是易俠君的眼睛,但不是她的眼神,此時,這雙眼睛中充滿了對全世界的恨意,冷得令他皺眉。
那神情,讓他的心悸動了一下。
「哼!囉唆!」她瞪著他,衡量著該如何脫困。電梯唯一的出口被他擋住,要出去只有擊倒他。
「我說過,只要你來,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再次叼住煙,雙手探問她。
易俠君提腿虛晃一下,乘機拿出防身噴霧劑,往他臉上噴去。
「啊!該死!你竟然帶著這女人玩意兒!」他險險閃過.身體自然向後一縮。
她立刻按下二樓按鍵,門再度隔閡了她和沈拓。
「這傢伙,還真像只泥鍬!」沈拓斥罵著衝上樓梯,並吩咐其他人守住一樓大門與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