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分明是針對他而來,偏偏被靳珩發現,她才會急忙想警告他!
一想到她竟然奮不顧身地替他挨了一顆於彈,他的心就揪成一團。
緊握住靳珩的手,焦灼地盯著她蒼白的臉孔,所有的報復和仇恨都離他遠去,腦海中留下的,只有對她深深的歉意與眷戀。
他不得不承認,她在他心中的份量超過任何女人!
他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在她十五歲時?還是三個星期前的再度重逢?
他不知道。
這十年來,他從沒忘記過她的臉,一張憤世嫉俗又充滿茫然的小臉!
他在心中一再重描對她的恨意,卻沒想到再相逢時,會因朝夕相處而變了質。
人的情感到底是由何而來,又往何處而去?有時堅固如磐石,有時卻那麼容易就被攻陷!
「祖……祖易……」靳珩忽然轉醒,著急地找尋他的身影。
他握住她的手,沉穩地說:「我在這裡。」
「你……你沒……事吧?」
「我很好,你覺得怎麼樣?」這種時候她還擔心他!
「我……我好痛……」
「你受了傷,先別說話,等一下就到醫院了。」他在她耳旁輕聲安撫。
「你沒事……就好了……嗯……」車子的顛箕似乎讓她更加痛苦。
「忍耐些,你會沒事的。」這句話不僅是安慰她,也在安慰他自己。
她一定要沒事,否則,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兩天!他會動用所有的關係去把想致他於死地的人揪出來,他要讓那些人知道,惹火了方祖易是件多麼愚蠢的事!
第七章
龍昕一得知方祖易在香港通襲就急急趕回來,卻發現受傷的竟是靳珩。他剛放下的一顆心又再度燃起怒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你故意讓她去幫你擋這一槍吧?」他以為靳珩的受傷是方祖易故意安排的。
「你以為我會用這種下流方法報復她?」方祖易被他懷疑的語氣惹毛了。
「那可說不定!誰知道你拐了好幾個彎的心腸毒不毒辣?碰巧你又小心眼地不忘報復她!」龍昕冷哼一聲。
「她為我擋了一槍,我心裡也不好過!」方祖易皺緊眉鋒。
「是嗎?或許你心裡正高興著她就要用死亡來償還她欠你十年的爛帳!」
方祖易被他激得暴怒,倏地扯住他的衣領,陰森地說:「你給我住口!她不會有事的,別在我面前提『死』字,聽見了嗎?」
龍昕愣住了,狹長清俊的眼充滿驚愕。
不會吧?他在方祖易眼中看見了驚懼和恐慌,還有深深的自責!
方祖易此刻就像個為情人肝腸寸斷的男人,眉眼間全是愛意和不安。
難道在他離開香港的這些日子,靳珩和方祖易之間已產生了情愫?
「你真的愛上她了,是不是?」他腦中電光火石地閃出這個結論。
方祖易放開了他,面向落地窗外的一片湛藍,默然不語。
龍昕忍不住笑開了,方祖易和靳珩之間的這種變化未嘗不是好事!
「是不是?你愛上她了?就像我明智的預測一樣?」他大聲詢問,話裡全是得意。
「小聲點,小珩還在休息。」靳珩在醫院住了五天後,便堅持出院回他的別墅休養。他不想讓龍昕這個冒失鬼驚擾了她。
「哦?叫『小珩』了啊?可見關係是不一樣了!」龍聽不怕死地挪揄道。
「你特地從聖維斯島回來就是為了消遣我?」方祖易瞪了他一眼。
「其實,我還得感謝你和靳珩突然出狀況,否則我哪還有命出來見你?」龍昕哀淒著一張臉,原有的興奮全都消失了。
「龍太爺開始打你的主意了?」
「恐怕是!但你的事他還是要我優先處理。我真是不懂,他既然那麼欣賞你,幹嘛不把你留在他身邊?反正他有一個女兒,可以用婚姻把你套牢。」龍昕奉命保護方祖易已經有五年了,這全是因為方祖易在五年前幫龍太爺解決掉一批黑錢,並讓他能合法地使用這筆龐大的款項。
「他那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哪會不明白拴住人心的道理?他知道我根本是不受拘束的人,用強的只會得到反效果。」方祖易太瞭解龍昕的義父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就是個容易被擺弄的人囉?」龍昕撇撇嘴。
「你的弱點完全掌握在他手裡。」
「什麼弱點?」
「你的善良。」他一語道破。
「我善良?哈!」龍昕不以為然。
「以後你就會知道了。這是你的優點,也是致命傷。」與龍聽相處了五年,他嘴裡說不把他當成朋友,兩人的交情卻非比尋常。龍昕雖被龍太爺訓練成身手矯健、精銳勇猛的龍家繼承人,但他本質上仍保有善良的天性,一種天生的寬厚心胸。這也是為何他一直替靳珩「脫罪」的原因。
「是嗎?」
「你有許多時間去印證我的話。方祖易從抽屜中取出一份資料,丟在龍昕面前。「現在來談談正事。這是我查出來那天狙擊我的主謀者。」
「是誰?」
「長興集團的少東家,陳志華。」
「是他?你幫他老爸挽救了長興,他幹嘛還要為難你?」龍昕皺眉,覺得事情不太單純。
「原因我還在查。不過我的人找到了被收買的人,根據他的供詞,是陳志華沒錯。」
「或者,陳志華看不順眼他父親生意興隆?」龍昕猜測著。
「資料上寫得很清楚,陳志華早就和一些內部投機分子在等著長興集團倒閉。我在替陳長興做企業診斷時,就發現他們的財務赤字是人為因素造成的。」方祖易犀利的眼從鏡片後射出精光。
「你那時候就懷疑是他?」
「那時還沒有足夠的證據。不過,他對家族企業漠不關心的表現很教人詫異。我曾找人對他私下調查,發現他除了與公司內部的某些人員走得很近外,也與一些非法集團勾結,大肆宣揚長興集團的財務危機,企圖讓長興的股票下跌,再大量收購。」
「長興早晚是他的,他為什麼這麼沒有耐性?」龍昕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陳長興有意讓他的第二個兒子陳志風來接掌長興集團,而不是陳志華。」
「哦!原來是吃不到的肉乾脆弄爛它!好個壞心眼。」龍昕冷笑。
「陳志華的個性比表面上看到的還要陰狠。他本來打算利用這次長興的危機來得到股份,進駐長興的權力核心,沒想到被我阻撓了,想必是為此懷恨在心吧!」方祖易想起陳志華曾騷擾過靳珩,心中對他更加鄙視。他根本是個道地的小人!
「你妨礙他的計劃,難怪他要除掉你。」
「我並沒有要妨礙他,而是我的工作總是會得罪一些人。」什麼事都是相對的。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需要我出面嗎?」龍昕雙手環胸,傲然地立在他面前。
「不用了。我等著看他還想耍什麼手段。」方祖易森然一笑。
「你根本不怕他,對不對?你在商界縱橫多年,這種芝麻小事自然不放在眼裡。」龍昕斜眼看他。方祖易根本不需要保護,他人脈涵蓋之廣,「先機企管顧問公司」在各地的分公司也有許多人聽命於他。也許龍太爺要他跟著方祖易是別有居心!
方祖易抽著煙不吭氣。
「但我現在得警告你,你的安全還牽扯到靳珩,最好小心些。」龍昕必須點醒他目前的狀況。
「我知道。」方祖易的臉色有些陰沉。
「我要是你,就早點除掉對我不利的人,免得夜長夢多。」
「我得考慮許多事,沒法子像你這麼隨興。」
「是,你考量周詳,我自歎弗如。」龍昕聳聳眉,走到門邊。「我去看看靳珩。」
「她在睡覺,你不要打擾她!」方祖易阻止他。
「咦,儼然把她當成私有物品了?」龍昕愈見他如此,就愈想取笑他。
「小心你的嘴巴——」方祖易話未說完,鳳姨的喊叫聲倏地傳來。
「快來啊!少爺,靳小姐她……」
他立刻跑到門口急問道:「怎麼了?」
「靳小姐一直在作惡夢,怎麼叫都叫不醒!」鳳姨失措地搓著手。
方祖易飛奔上樓,衝進靳珩的房裡,看見她一直不安的搖動著身驅,口中發出接近哀號的呻吟,那景象著實令人驚慄。
「小珩,小珩!你醒醒!」他小心地將她從床上扶起,輕拍她蒼白的臉頰。
「血……好多血……媽媽……那個人好多血……」
靳珩閉著眼睛喃喃地哭喊著。
「沒事了!那個人好好的,真的,你醒來,快醒過來!」他輕輕搖晃她。
「死了!有人死了!」她被困在十五歲那年的夜晚。
「沒有!你沒有殺死他,聽到了沒有?」方祖易大喊。
龍昕和鳳姨都站在他身後,動容地看著這一幕。
靳珩掙脫不出夢魘的驚擾,全身顫抖得厲害。
方祖易眼見喚不醒她,直接用唇堵住她毫無血色的唇瓣,結實的臂膀有力地安撫了她的心悸。
終於,她安靜下來了。暖暖的氣息從口中送進她的心,驅走了她身上的寒意,她慢慢掀開眼險,濃密的睫毛下是兩潭幽靜的黑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