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麼回答?
「你真的不記得發生的事情?」鍾慶衡又問。
她茫然地搖搖頭。
「你自己的名字、從哪裡來的,都不記得了?」
孟媛媛還是搖搖頭。
「我的天啊!」他歎了一口氣,撫著額頭輕笑了起來。不是她在跟他開玩笑,而是老天在開他們兩人的玩笑。她沒事了,卻忘了所有的事!
這也算是種解脫嗎?
「你好,我叫鍾慶衡。而你叫孟媛媛。」
這種奇怪的介紹詞,還真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道。
「我是孟媛媛?我怎麼了?」
腦震盪會令人智商減低嗎?醫學報導上似乎沒這個先例,可是現在的她反應卻慢得驚人。
「你受了點傷,不過已經沒事了。」他簡單地解釋。
「你救了我嗎?」孟媛媛張大了一雙清澈的明眸。少了「冥頑不靈」的潑悍,她現在的柔順看起來清純得可人。
「不!」她直覺地否認。他沒有救到她,應該說,他沒有好好地保護她,這是他的失職。
「可是你一直陪著我。」她總覺得他們之間有種說不出的聯繫。
「因為你在這裡沒有親人。」
「那你是我什麼人?我們是什麼關係?」
他們是什麼關係?他該怎麼回答?他們之間一向比普通朋友還要普通,絕對稱不上是好朋友。說實在的,他們只是朋友,沒有半點關係的朋友,這種回答會不會太複雜?
「我們只是彼此認識,如此而已。」這是鍾慶衡歸納出的結論。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來,她還以為他們會是很好的朋友。然而,他思索的表情、閃過一絲猶豫的眼神,讓她覺得他的溫和有些勉強和刻意。
她到底是誰?這種沒有過去、未來,只有現在的空白現象,虛浮得讓人沒有真實感。但是,很奇怪的,她對過去的記憶並不特別想知道,是什麼原因呢?難道在她的潛意識中,有著擺脫這段空白記憶的心態?
還是,連她自己也不想去面對自己的過去?
她討厭自己嗎?
而他討厭她嗎?
突然,一陣巨痛貫穿她的頭部,孟媛媛抱著頭不斷地呻吟,把一旁的鍾慶衡嚇壞了。
按了緊急鈕傳呼醫生,他無措地將她攬進懷裡,不知該用什麼方法解除她乍現的痛楚。
醫生和護士來了,幫她打了一針後,她又平靜地睡去。
主治醫生將他帶到X光室,盯著顯影相片告訴他:「盂小姐的身體已沒有大礙,只是她的記憶可能要一段時間之後才能恢復。」
「多久?」不會要十年吧?
「很難說。根據臨床病症的個案,有的三、四天,有的則要三、四年,甚至更久——」
「什麼情況下她才會恢復?」
「有的人腦中的血塊會自動消失;有的則是又受到撞擊,忽然就痊癒了;也有的終其一生都不曾恢復。」
鍾慶衡的眉頭糾結,為這樣不能預定的未來感到憂心。他還有要事在身,不能一直帶著她。可是,把她送回休斯頓,沒有人跟著,她能夠銜接她原有的生活嗎?把她送回台灣呢?似乎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但,她傷成這樣才把人「丟」回去,實在太……
該怎麼辦呢?
「她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強逼她去記起一切,要順其自然,否則她的腦部會無法承受突發的痛苦。」醫生在他離去前特別叮嚀道。
鍾慶衡黯然地走出醫院,決定先回飯店整理東西,再來接孟媛媛出院。至於該把她放在哪裡才能既安全又受到妥善的照顧,唉,他還沒想出來!
鍾慶衡在打開房門的前一剎那,直覺地認為有人曾經進過他的房間。拿起隨身的手槍,他輕輕地旋開把手,用力推開門,閃了進去,立刻震怒地瞪著眼前的一切。
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景象只訴說著一個重點:有人企圖從他這兒找到某種東西。
會是什麼東西?
是山村正剛的人故意來找碴?
他懶得收拾亂成一團的桌椅和床被,直接拔了通電話給仇定,他要知道這兩天山村正剛的行蹤。
「喂,仇定?」
「黑鷲,我可找到你了!」仇定似乎鬆了口氣。
「什麼事?」
「你跑到哪裡去了?羅素和我急得要命。」
「有點事,朋友受了傷,我在醫院陪她。」
「有人放出風聲,說山村那批鑽石在你手裡,現在黑白兩道的人都在覬覦你身上的東西。」
「難怪!」
「怎麼,你被叮上了?」仇定擔心地問。
「有人搜過我的房間了。」
「你要小心,羅素要你先回總部一起商量對策。這一定是山村搞的鬼。」
「那還用說!」
「你現在立刻回洛杉磯。」
「但是……」
醫院裡的孟媛媛怎麼辦?帶著她,全黑道的人都在找他,太危險了!不帶著她,要把她放在哪裡?
一向獨來獨往、辦事俐落的黑鷲大大地傷著腦筋。從來沒有多餘的累贅,現在,冒出個失去記憶的孟媛媛,真成了他沉重的負擔!
「有什麼問題嗎?」
「我必須帶一個人同行。」他說出了心中的困擾。
「誰?」
「龍遠的負責人,孟媛媛。」
「一個女人?」仇定不相信地喊著。鍾慶衡辦正事時向來很少沾惹女人。
「是的。」
「我的老天!你該不會是離不開她吧?」
「你別想歪了。她受了傷,而且失去記憶了。」他知道仇定在想什麼,一定正準備嘲笑他。
「把她丟給她的家人啊!」
「她的家人都在台灣。」
「請個人看護她不就結了?」
呃,或許可行。
「好,我一處理完她的事就回總部,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小心點。」
「知道了。」
掛上電話,鍾慶衡冷笑了一聲。看來這次山村幫他打的知名度蠻響的嘛!不然,仇定那傢伙怎麼會這麼擔心?
鑽石在他身上?真虧山村正剛想得出這種方法,他要借別人的刀來對付他可沒那麼容易。這次,山村正剛算是正面和他對上了。不過,山村正剛也別想躲在暗處納涼,他要山村正剛對這次的無知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他也不整理行李了,反正都被弄亂了,乾脆送給飯店當抹布。拍拍上衣,他走下樓去,在櫃檯辦退房手續時,一個將帽子戴得低低的人走近他的身旁。
「借一步說話。」那人低聲地說。
鍾慶衡沉默地跟著他來到石柱旁,等著他開口。從他走近自己不到兩公尺,鍾慶衡就知道他是誰了。
王彼得倉惶地摘下帽子,不安地說:「我……我對不起媛媛。」
「要說抱歉直接去對她說。」他的口氣十分冷冽。
「我……不方便。」王彼得似乎在害怕什麼,接著又說:「我要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麗騰保險室的解鎖器壞了,任何人都別想進得去,山村那些人不會放過媛媛的,因為重要制解鎖器,必須輸入原有的密碼。而這個密碼全世界只有媛媛知道,連用電腦也組合不出原有的數字。山村急著拿回鑽石,媛媛現在可能很危險——」
他話還沒說完,鍾慶衡已經衝出飯店朝醫院奔去。
該死!這麼重要的事,王彼得現在才告訴他,真是該死!
希望山村正剛的人還沒到醫院,希望她還好好的,希望……」
他的胃因緊張而抽痛著。他已有好久好久沒有為了一件事或一個人而如此擔心過,久到連「緊張」這種事都覺得陌生。
他決定了!不管她以前是多麼「鴨霸」、多麼「麻煩」,他無論到哪裡都要帶著她!
霍然打開孟媛媛的病房,裡面空無一人。他覺得心跳加速得讓自己喘不過氣來,援援不見了!難道——
「你站在門口幹什麼?」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鍾慶衡一轉身,看見了那個讓他擔心得心臟快爆裂的小女人,罩著白色睡袍的她正一臉不解地盯著他的臉龐。
一陣安心的解脫讓他想也不想地擁住了她嬌小的身軀。幸好她沒事!
孟媛媛楞了半晌,忽然臉紅地掙開他,對於他的行為和自己依戀他胸膛的感覺費解不已。他們真的「只是認識」而已嗎?那他突然抱住她又是什麼意思?
「走,你可以出院了。」他將她拉進房裡,關上門。
「去哪裡?」她有點怯意。
「跟我回去。」
「回哪裡去?」
「洛杉磯。」
「那是哪裡?」
他拿出昨日幫她買的新衣物,遞給她懷裡,很有耐性地說明:「我家。好了,別問了,換好衣服,我們準備上路。」
孟媛媛乖巧地點點頭,把所有的疑問暫時壓下,卻在心中偷偷想,只要跟著他,她就安心了。這個人雖然不見得待她很好,看著她的眼神也夾雜著矛盾,可是他的胸膛讓她很有安全感,剛剛靠在他懷裡的氣息也讓她覺得熟悉。在她遺失了的記憶中,這個人會不會是她所愛慕的呢?
胡思亂想的同時,也換好了衣服,她走出浴室,迎上了他微微發亮的眼神。
白色純棉襯衫、藍色牛仔長褲,她清新的模樣一下子熔進他的心中。說真的,他蠻喜歡她這身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