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語柔才七歲,因為生病臉上長了一些疹子,現在她可是個美麗的大姑娘了。」
「娘,你別誆我了!」就算人家說女大十八變,醜丫頭也不可能變成鳳凰。
「誰教你每回上聶家做客都藉故不去,你要是見了她,保證你也會動心的。」
王氏拚命替聶語柔說話。
「算了,娶就娶吧!就當我犧牲一些,做個好人,替杭州城收了她這名沒人要的女子,順便幫爹積點陰德。」
「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托住,以後語柔進門可別在她跟前說這些,太傷人了!」王氏忍不住斥責兒子。
「這我可管不住我的嘴。她最好認分些,別來惹我,否則,我可不能保證我不會冷落她這個『嫌妻』!」嵇澤飛冷笑一聲,清俊的臉充滿不屑。
哼!聶語柔要讓他動心?再等十輩子吧!
王氏搖搖頭,只能期盼語柔能忍耐她這寶貝兒子,不然,日後的摩擦是在所難免的了。
第二章
在定安鏢局的大門外,許多路過的人都會停下來指指點點的,似乎對聶家的事 總是難掩好奇之心。
聶鐵君從外頭回到鏢局,一張臉滿是怒氣,無法對城中的流言聽而不聞。
他一路走進內院,再移往東廂,經過了水榭樓台,進入自己的房 ,這才搖頭 歎了一口長氣。
聶夫人劉氏從偏廳走過來,看見聶鐵君一臉頹靡,便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老爺,又在煩心什麼事了?嵇家不是說過婚事照舊嗎?」
「那是嵇元成不嫌棄。唉!你不知道,外邊把咱們的丫頭傳得有多糟!」聶鐵 君伸出大手往臉上一抹,原本蒼勁英挺的臉孔因女兒的事而顯得疲憊鬆垮。
「那又如何?咱們女兒嫁與不嫁一點也不干他們的事啊!」劉氏比較想得開。
的
「問題是柔兒對那三天的事絕口不提,我們怎麼知道她到底出了什麼事?連要 辯解都無從開口。」他擰著眉心,對語柔的三緘其口束手無策。
「我們都太擔心她會回想起那天的事而不敢多問,但看她這些日子和往常並沒
什麼不同,還是整天跟著春水起哄嬉笑,也許那些山賊當真沒對她非禮。」劉氏猜 測著。 「要真是如此,她為何不說清楚?」
「我去問個仔細吧。她要真的還是清清白白,我們也不用對嵇家感到歉疚了。 」
「是啊。你是她娘,這種事你去問最合適。找個時間去問問她,那三日她到底 去了哪 ,為何志海那日追蹤不到?而她又如何能安然下山?」
「好吧!我會去問清楚。」
於是,劉氏在觀察愛女沒有任何異狀之後,終於來到後花園中的「靜樓」探視 女兒。誰知腳還未跨進拱門,就聽見語柔銀鈴般的笑聲響徹靜樓前的迴廊。
「再拿張網來!快一點!」語柔正扯著和她名字一點也不相符的清脆嗓音興奮 地大喊。 「小姐,水
頭冷,你可別掉下去呀。」春水苦惱地看著她的好小姐正一腳踏
在樹幹上,一手拿著張破網想捉池畔的大粉蝶。
「春水,再拿張大點的網子嘛,這張破了這麼大個洞,粉蝶兒早晚要飛掉!」
語柔仍然大呼小叫的。
當初聶鐵君幫女兒取名為「語柔」,正是要她端莊 雅、言語輕柔,當個進退 得宜的姑娘,偏她從小就個性活潑、不拘禮俗,成日跟著哥哥們進出,言行舉止率 性大方,那嬌脆的嗓音更是清朗幽遠,不時咯咯地大聲喧笑。
「小姐,這種網是捕魚所用,沒有人拿來撲蝶的。」春水真被這位與眾不同的 小姐給打敗了。
自從歷劫歸來,只有她這個主角不受影響,照常吃喝玩睡,一點也不把被擄的 事放在心上。連她這個自小服侍她的貼身丫鬟都套不出她緊守的秘密。
「都一樣啦!哎呀,它快飛走了!等等……喂!春水!啊 」
「撲通!」 隨著語柔的驚叫,緊接著便是物體墜落水中的聲響。
「天啊!小姐!」春水嚇得尖叫。
聶夫人一聽,連忙趕到池邊,正好瞧見語柔渾身淌著水愣愣地站在及腰的池水 。
「語柔!」這丫頭,都十七歲了還這麼瘋,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劉氏無 力地瞅著全身濕淋淋的寶貝女兒。
「娘!」語柔吐了吐舌頭,由春水將她拉出水池。
「你這是幹什麼?嫌你爹和我不夠心煩,還在這 給我招惹事端?」劉氏不得
不端出母親的威嚴,免得這孩子不知節制,愈來愈胡鬧。
「娘,我只是想捉隻大粉蝶嘛。」語柔解釋。
「夠了!跟我進房去!」
語柔回頭對著春水擠擠眼,認命地拎著濕透的衣衫跟著母親進入靜樓。
靜樓是語柔的閨房,也是聶鐵君特地為了愛女蓋的兩層樓閣。取名為靜樓,同 樣是希望女兒能在此繡樓中修身養性,學學琴棋書畫和女紅。不過聶鐵君的期盼依 舊落空了,語柔不僅把靜樓當成練輕功的地方,還將前來教她女紅的嬤嬤、婢女們 當成練飛鏢的靶子,嚇得所有的僕婢都不敢隨意進出,只有春水一個人敢伺候小姐 。
但要說語柔沒半點長處,偏偏她天生是個理財的高手。定安鏢局的總帳房丁松 泉是她的啟蒙恩師,從小就教她一些數字和經商概念,久而久之,語柔在商業方面 的才華遠比其他的功夫還要專精。
只有,在這樣的年代,一個姑娘家會經商又有何用?
所以她也只能在靜樓 玩玩算盤,這點「奇才」在她爹娘眼 根本不算什麼。
劉氏率先進入靜樓,看到地上堆了一堆舊帳簿,眉頭一攏,轉身責備女兒,「 柔兒,你這哪像個姑娘家的閨房?你哥哥們的房間都比你乾淨。」她搖搖頭。
「啊,剛才看過忘了收好。娘,別生氣嘛,我這就收拾。」語柔陪著笑要拾起 地上的帳簿。
「你先去換件乾的衣裳,免得著涼。以後別再向丁伯借這種帳冊來看了,女孩子家就應該學點女紅,而不是看這些沒用的簿子。」劉氏順手幫她撿起本子。 春水幫她換上一件白底繡花的衣袍,益發襯得她如出水芙蓉。
「春水,這 沒你的事,你先出去,我有話問小姐。」劉氏支開了丫鬟,準備 仔細盤問女兒那三天的生活。
「是,夫人。」
看春水出了房門外,劉氏沉吟著該如何開口。
「娘,這些數字很好玩的。」語柔從房 走出來,挨著母親坐下。
「好玩有什麼用?又不能拿來博得公婆的歡心。」劉氏寵溺地看了清麗的女兒 一眼,終是不忍責備,又歎了一口氣道:「柔兒,你這幾日是怎麼了?大家都怕你 那三天出了意外,誰知道你回來後提都不提,再這樣下去,你爹早晚會被流言煩死 的。」
「娘……」語柔沉默了。那三天的事她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現在沒有旁人,你老實告訴你,那些山賊有沒有對你……」
「對我怎樣?」她張大一雙明眸,不明白母親的意思。
「對你……」劉氏停了半晌才繼續道:「對你施暴?」
「施暴?」她低呼。
「是啊。聽你海叔說你被山賊的首領擄走,你後來被帶上山,有沒有遭他們的 毒手?」 「沒有啊!他們哪敢?」語柔笑出了聲音。
「沒有?」劉氏半信半疑。
「當然。娘,您別擔心了,我那三天吃得好、睡得好,什麼事都沒有。」
「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小黑敢對我怎麼樣嗎?」話一出口,語柔隨即摀住了嘴,一 副心虛的模樣。
「小黑?」劉氏提起一道細眉。小黑不就是小叔的兒子嗎?難道……她心念一轉,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娘,您可別跟爹說啊。」語柔央著母親。
「你堂哥小黑竟然是擄走你的山賊?」劉氏提高了聲音,語氣中充滿氣憤。
「噓!娘,小聲些,讓爹知道就慘了。」語柔急著攬住母親的肩。
「還不把事情給我說清楚!」真是的,害一家子人擔心得食不下嚥,沒想到山
賊竟是自己人!真是荒唐!
語柔自知再也不能隱瞞,只好把事情全說出來。
「小黑三年前跟著叔叔被山賊所擒,那山賊見小黑體格精壯,硬是將他收為義 子,還把整個山寨交給他管理,而叔叔也理所當然就住了下來。那天在山坡道上, 小黑的手下沒先告訴他就下山打劫,一見我的轎子塗上金漆,知道非尋常人家,就 把我給擄了回去。當時我是嚇壞了,可是進入山寨,才一抬眼,就看見他們的大當 家 小黑正瞠目結舌地瞪著我……」想到這 ,語柔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怎能不笑呢?手下干的第一票竟是綁了自己的親堂妹回來,小黑那張臉還真的跟他的渾號一樣「黑」了! 「那你叔叔呢?」
「叔叔正巧離開山寨去辦事。小黑一認出是我之後,直喊毀了,他就怕爹上山把整個山寨給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