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啊!再給他一次機會,但別把她帶走!求求你!求求你大發慈悲!她只活了十九年啊!我求求你淚水在不知不覺中滲進了汗水裡,但斯赫恆他渾然不知。圍觀的賓客們已經有人因眼前感人的一幕而紅了雙眼。
至於郝思嘉,巴不得文荻能就此長眠不起;否則,往後她在斯赫恆身旁還有立足之地嗎?很顯然的,斯赫恆的心早讓那丫頭給佔滿了!
想著想著,郝思嘉不禁也在一旁禱告起來。不同的是,唇角含抹陰笑的她,雙眼射出的光芒是不經掩飾的恨意。
雖然她的訂婚宴未能如期完美的劃下句點,但是,現在她期望它會是另一個悲劇的開始!
看著那可憐的男人一直重複著徒勞無功的動作,郝思嘉笑得更陰沉了。
呼吸啊!小荻!在斯赫恆憤怒地握拳仰天悲嘯時,救護人員終於抵達會場。但斯赫恆已情緒失控,猛朝救護人員揮拳;為了救人,救護人員只得對他打了針鎮靜劑。
淒涼萬分的斯赫恆在陷入昏暗探淵之際,掠過他腦海的是——
他失去了她!
她,作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境裡全是與J的點點滴滴,甜美的、歡笑的……她甚至又想起自己不小心將他撞落小溪的情景。當時……對了!背對自己的他正為他們的晚餐在奮戰著,不過,溪裡的魚群似乎預先知道般,在他們抵達之前便早已逃之夭夭!他守了大半天,硬是不見半條魚出現眼前……她不是有意的,只是那裝滿水的木桶,對八歲的她而言實在是太大,也重得離譜!她才會在失去重心的情形下,將他……
蒼白的小臉,因美好的回憶而微微笑開……
她和他,他們相處的時間總是那麼短暫,但是那些片段,她總是小心的收藏起來。
夢裡的小女孩一向是靜靜的,不喜歡說話!可是不知為了什麼,只要—碰上了他,她就變成小麻雀般,總有一籮筐說不完的話——但是小女孩認為的「多話」,對斯宅裡的人們而言,他們卻視為是「正常」的。
小女孩獨愛黏他!猶如麥芽糖,喜歡小手緊抓他的衣角不放,跟在他背後跑,直到他不耐煩,皺著濃眉將她甩上肩頭方罷休,他認為小女孩的依賴性太重了!但是在小女孩心裡,她卻視他為自己的所有物,那就像擺置在她床頭唯—也是她最喜歡的布娃娃般。
在他最後—次離家的那天晚上,小女孩一個人躲在房間,對著鏡子裡淚痕猶存、紅腫雙眼的自己暗暗起誓:她一定要快快長大!
因為她知道那些漂亮的大姊姊們亦在覬覦她的所有物……
夢境突然轉換,她看見他抱著小女孩悲痛落淚的一幕。因為在前一分鐘,他和小女孩剛接獲一則青天霹靂的噩耗——他們失去了最愛的親人!
小女孩的心好痛!為疼愛她的爺爺奶奶與寵溺她的叔叔,更為擁著她泣不成聲的他……
蒼白的容顏不由得輕輕蹙起雙眉,滾燙的淚珠不知不覺沿著眼角緩緩滑落,淌濕了雪白的梳頭。
濃厚的悲傷令她承受不住地選擇離開夢境。嚥下喉間的哽咽,躺了數天的文荻終於在病床上幽幽轉醒。
陌生的環境令她茫然,然後她想起這些白色的牆、白色的床,以及白色的自己……突然,一切變得不再陌生了。
醫院……她在醫院裡嗎?仰視天花板的眼緩緩移向病床旁,她看見吊著點滴!
忽地,文荻感覺自己小手暖暖的,似乎正被什麼握著……她目光不禁往下移。
J趴在床側,緊緊握著她手的不就是斯赫恆——是啊!除了他之外,還會有誰?他疲憊憔悴的臉龐,只有「累壞」二字可形容。
此時,病房的門被打開了,一位白衣天使由外走了進來。護士發現昏迷多日的病人此刻正睜著眸子盯著自己時,臉上閃過一絲錯怔,隨即面露微笑地走向病人。
護士正準備開口——
文荻不願沉睡中的J被驚擾,朝接近病床的護士做出噤聲狀。
護士望了床側那張倦容一眼,了然一笑。她輕聲細語地詢問病人的狀況,並探量她脈搏的跳動,明白一切正常後,輕手輕腳的退出病房。
文荻並沒有錯過女護士不由自主的投向J的留戀一眼。這張俊容,總是能讓女人忍不住多瞧上一眼……想到自己昏迷期間,醫院裡又不知有多少女性的芳心被他擄獲,娥眉不覺好笑地一揚。
第二次醒來,文荻是讓病房裡刻意壓低的爭執聲吵醒的。
「該死!你說她今天應該會醒過來的!」
「不錯,文小姐在早上確實有——」
「鬼扯!如果她曾醒來的話,我不會不知道的!」
「是……是文小姐要我別驚擾了斯先生……」
這次開口的是最靠近她病床的女護士,瞧她委屈的語氣,訪如淚水隨時有可能馬上演決而出,尤其是在她身旁的男人又不知憐香惜玉的對著她低吼之後。
「那麼你該叫醒我的!」
文荻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清清喉嚨,然後對著背向病床的三人輕輕咳之聲。「難道你不能改掉喜歡在我耳畔又吼又叫的習慣嗎?J」
十分整齊地,三張面孔同時轉向她。
斯赫恆是第一個跑向病床的。有副魁梧身材的羅醫生在斯赫恆尚未開口前,手臂一橫地將他推開,不耐的表情似乎對這蠻橫無禮的男人已經忍耐到了極點——儘管他在心中一直對自己說著:通常病人家屬反應都會如此,他可以理解的。
「對不起,我們得先替她做檢查,請別妨礙我們工作。」說罷,羅醫生揮手招來一旁的助理。
頓時,暴怒的獅了不見了!斯赫恆乖巧溫馴的仿若只家貓。他不發一語,靜候一旁,等待醫生結束檢查。
片刻後,醫生及護士離開,門在斯赫恆背後輕輕關上。
他拉了張椅子在床側坐下,視線不曾從文荻的臉上移開。
「能再聽見你罵人的聲音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想念它們。」他輕輕拉起床單上的小手,唇角抵著它們,眼眶紅潤地低語。
「我……我昏迷了很久嗎?」她的心也被扯痛了。
「夠久了!這七天來,我的五臟六腑幾乎因為等待而死光!」
「這就是為什麼你的鬍子之所以會如此扎人的原因嗎?你的模樣看起來糟透了,J」她輕輕掙脫他的手,疼惜的摸著他的下巴。
「絕不比你糟!」他又抓回她的纖手。「你這裡覺得如何?」將它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喔……除了心跳偏快之外,生命力很強。」文荻擰眉思索片刻後,眨眼道。
「我問的不是我自己!」可惜,她幽默的語氣未能感染他,他輕皺起眉頭。
文荻微微一笑。「醫生都說我沒事了,你難道不相信醫生?」
J緊繃的表情讓文荻好生憐惜。
「我不知道……」他以臉頰摩著她的柔髮,痛苦地低語。「當你毫無生息的躺在那裡時,除了讓你趕快恢復心跳之外,我什麼都不能想!但是任憑我怎麼努力,那些在我心中背誦了千萬遍的急救方法還是無法讓你有絲毫回復生命的跡象,我的心幾乎死掉了!」他掐起濕潤的雙眼。「不要!小荻……我再也不要經歷如此的生離死別!你可以在我胸口直接捅上一刀,就是不許那樣嚇我!你的懲罰夠教人肝膽欲裂!」
她可以清楚瞧見黑眸眼底那抹尚未完全退去的恐懼……酸楚湧上心頭,文荻眼眶—熱。
「對不起,我只是不希望自己將你逼進一絲不愉快的婚姻……有其他更好的女人適合你。」卻絕不會是她自己。
是的,這個男人為了逃避她,甚至不惜把他自己推向一位他不愛的女人懷裡……想到這裡,文荻不禁悲從中來。她哀傷地撇過臉,淚水如斷了線般成串滾落雙頰。
「小荻?」
「我知道以我身體的狀況,根本沒有愛你的資格!我會時時提醒自己得離你遠遠的,不再對你癡心妄想!」
「小荻!」
「不用試著安慰我,『死心』不會那麼難的。」只會讓她變得如行屍走肉般。她試著抽回自己的手,對他的呼喚硬是充耳不聞。
突然,文荻低呼一聲,斯赫恆把她纖弱的身子攬進懷裡,堅定地擁著。
「假如你願意……給你我一點時間吧——四年!大學畢業後,如果你發現自己仍要我這個老頭子的話,屆時,我會為你準備一場盛大的婚禮。」
文荻一股震驚與不敢相信。
「我可以等那麼久嗎?」她感覺攬緊她的手臂收緊。
「可以的!奇跡會發生在你身上的!」他啞著嗓子,動容地以臉頰摩掌她的髮絲。
斯赫恆告訴自己,為了這個奇跡,他會夜以繼日的祈禱。
「你……你不介意……」淚水沾濕他的衣襟,她卻無力阻止它們氾濫成災。天啊!他剛剛是在向自己求——「我介意的是,你怎會答應一個老頭子的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