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唷,有人不知心存感激,反倒明著趕起人來了?
「說起我這耐性呢,還不都是跟祁兄您學樣的呀!」
「跟我學樣?我這可是心有所圖。」無奈,他幾乎是半抖出自己的心意了。
沐天沒裝不懂,笑著搖頭。
「而我呢,就怕你的圖謀不軌呀,心再急,你也得捺下,慢一慢,待我盤算妥當才行。」
很難得,祁天寒歎起氣來。
他懂沐天的意思,將心比心,所以才甘心忍下這些天來他跟進跟出的舉止,沒吆喝他滾。
「你們在聊些什麼?」一旁,沐心略顯不耐了。
他們的話,她有點兒懂,卻又不是全懂,總覺得兜來兜去,似乎都在暗喻著與她有關的事情。
「沒什麼!」見她發難,兩個男人異口同聲敷衍。
沒什麼?
她朝他們攏起兩道彎彎的柳眉,腦海佈滿片片疑雲。
若只有一個人應聲,她或許會信,可是,當兩個傢伙都不約而同的一言蓋過她的詢問,這代表了其中想必、絕對、肯定有異。
沐天常笑、愛笑,樂天知命,可他也有副深沉的心緒,而依她的觀察,祈大哥不常笑,也懶得笑,視生命中的挫折為挑戰,這類人的心眼更是深奧難解。
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不肯說,她就甭想問出終究。
但,她真的是很好奇,好奇死了。
「你們是不是瞞著我什麼?」
「要不要吃糖葫蘆?」
「要。」她想也不想的點點頭。「可是,我更想知道……」
「街角有人在賣呢。」
「甭說,這我早就瞧見啦。」不耐的瞪了存心搗蛋的沐天一眼,她忙不迭的將話題拉回來。
「天色還早,那糖葫蘆跑不了的,先不急著找吃的,我現在只想追根究底。」
兩雙突然極有默契的黑眸飛快的推托著責任,眨眼工夫,祁天寒恍若責無旁貸的立即接下了這難題。
「咱們買一支來嘗嘗。」不待她接話,他有禮卻又不容她掙脫的扣住她的手肘,引她朝小販走去。
擺明了他們希望她就此打住,別往下問了。
他們倆聯手要她閉嘴!
無奈又不滿的瞪了他們一眼,沐心噘著紅唇,不甘願的被拖著走。
才幾天的光景,沐天就跟人家稱兄道弟,說起私下話來了,然後將她撇得遠遠的,哼,過份。
「要什麼口味的?番茄嗎?」
「李子!」她偏要跟他唱反調。
而祁天寒更聰明,他乾脆兩種各買一支。
反正這實質上沒幾分重量的甜食撐不了胃,嗜甜如命的沐心絕對會一支接一支。
嘴上點了李子的,沐心卻先接過另一支。小心的慢慢吮嚼,漫不經心的拉開話題。
「祈大哥,造船廠裡頭是不是擺滿了船隻?」她抬眸瞧他,模樣煞是嬌媚。
既然不愛她追問,那換些話來說說總行了吧?
「是擺了一些。」
「一些?有戰船嗎?」
「你很好奇?」
點點頭,心細的聽出他口氣裡有著寵溺,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祁天寒像條蛇般的黏了他們好幾天,言談之中難掩那份出身榮貴的桀傲氣息,這些種種,不必跟爹走遍大江南北的沐天提起,她也瞧得出。
沐天還提過,遠在塞北的祁家堡早就是一方之霸,只是,多年前曾因為祁家老爺的失當決策,導致祁家堡的一切幾乎化為烏有,連幾座收益極豐的礦山都差點兒被迫拱手讓人。
祈家老爺因而氣得一命歸天、所有的爛攤子全由祁天寒扛了。
所幸他不負眾望,憑藉著一身傲骨與過人的毅力,挽回了自祁家老爺手中所失去的一切,甚至。在穩住祁家堡的原有基業後,被喻為經商奇才的他,致力拓展新的商業觸角,不出幾年,祁家在揚州的造船廠已穩佔鱉頭之位。
對於祁天寒的傳奇,她敬佩不已,但,她已經見過他,跟他說過話,甚至共處了無數天,好奇心不再強烈如初,這會兒引她注意的是造船廠。
她好奇死了!
沐天曾帶回幾本畫冊,其中有幅大船航行在狂濤巨浪中的景象,不知怎地,她瞧了久久難忘。
她不只一次地冀望,有朝一日能登上船舶,遠離陸地,深深地、長長地嗅進那帶有鹹味的空氣,感受海風吹拂在身上的新鮮滋味。
「造船廠其實也沒什麼。」
「我喜歡探一探什麼也沒有的造船廠。」
她笑盈盈的堅持牽動著祁天寒的好情緒。
「若你們不棄嫌,改天不妨到祁某的造船廠一訪。
他不反對敞開大門讓她見識見識?!
「為何改天?」有門道了,她才不想拖呢,打鐵要趁熱。
「要不,就擇明兒個吧,如何?」熠亮的秋瞳祈求的望著沐天。「沐天?」
沐天當然深知妹子的渴望,他也不反對,反正好處也會算他一份,問題在於這造船廠又不是唐家的,總不能他們喳喳呼呼,就一定能去呀。
見他遲遲不作聲,沐心的笑顏怔了怔。
「沐天,你反對?」
「不,只是說不定祁兄忙著呢,哪能依你說明兒個就明兒個去呀。」他以退為進,諒祁天寒也不忍心直接否決沐心的提議。
果然,沐心直接來到祁天寒眼前。
「祁大哥?」
「當然可以,就明兒個吧。」
話題一旦開啟,自然就順著生意談下去。
「祁兄這趟南下,純粹是視察產業?」沐天暫時放下他與妹妹的「兒女私情」。
「這是其一,事實上,來江南也是為了想多瞭解這兒的織繡行業。」
聽他提起,兄妹互視一眼,眼神亮得似乎閃耀著萬丈光芒。
塞北的商業之霸提到了織繡,這可能代表一件事——生意上門了!
「祁兄對織繡有興趣?」
「的確。」
沒再互望,兄妹們也知道彼此心中的雀躍感覺加深了。
「或許小弟該這麼問,祁兄有意思拓展這條生意線?」
「沒錯。」他應得很乾脆。「聽聞江南的繡坊以風家與唐家為其中翹楚……」
他說江南的風家?!
沐心聞言,神情微挫,沒什麼耐心的打斷祁天寒的話。
「是唐家!」
「嗯?」
「唐氏繡坊的繡品、針法比風家更具風格!」抬高下巴,沐心信心滿滿的撂下這句宣言。
祁天寒笑得很含蓄,沉穩的黑眸閃過一抹寬容的和悅。
「此話怎講?」』
「因為唐氏繡坊有位奇才,她有雙巧手,織挽、色染、絲織提花,樣樣皆通,甚至是各類提花品種也行,舉凡你列得出來的繡法她都會,連妝花絨跟金彩絨也難不倒她。」
「她這麼行?」
「那可不,否則唐氏繡坊怎能首列第一呢!」誇起自家妹子的繡才,沐心小巧堅挺的鼻子又頂得更高了些。
瞧她得意揚揚,祁天寒的笑容更柔和了。
「我猜,那位奇才該不會是你吧?」
「我?」喜樂參半的垮下肩頭。「祁大哥瞧我行嗎?」
「是有點困難。」
「可不是嗎!」她無奈的歎道。「也不知怎地,我的十指對針線活兒完全沒轍。」
「可一拿起筆就不同了?」
「呵,我喜歡畫畫。」一提到興趣,她整個人更是閃閃發亮。
而他,喜歡極了當她靜思作畫的模樣。
他曾在客棧裡見過她作畫。
浸淫在洶湧思潮中的沐心脫去了平時的逗趣嬌稚,呈展出一份嫻雅柔媚的慧黠美態,愛笑的眸神輕斂起頑性,淡淡的浮現那屬於成熟女子的風采。
無論是笑或是專注的模樣,他發現他都百看不厭,甚至可以說逐漸入迷了。
「沐心,唐氏繡坊是否由你畫畫,那位奇才將你的構思呈於繡布上?」
「呵。」她不帶驚詫的輕笑著。「祁大哥真是聰明,一猜就著。」
祈天寒極有腦子,這一點她早就察覺了。
難怪自從遇到祁大哥後,沐天對他的欣賞與日俱增……說到沐天,沐心發現他正在祁天寒身後對她猛使眼色。
歪著腦袋,她無聲問著——
怎麼了?
你給我過來!
現在?
那當然!
沐心很快的被沐天拉到一旁,兄妹倆光明正大的咬起耳朵來了。
「啥事?」
「沐荑什麼時候連金彩絨都學會了?」他有些不滿自己遭受排擠,兄妹四心向來相連,可她們卻瞞著他這個秘密!
「金彩絨?」
「正是這事,你剛才不是跟祁兄炫耀?」
「沐荑的確是還不太上手呀。」
他一愣。「那……」
「做生意嘛,偶爾也需要吹捧誇張些,你不是常這麼教我們?」
「吹捧?你竟然敢騙他?」他聽了好氣又好笑。
是他的錯,雖跟沐心聊了些祈天寒的豐功偉業,卻沒跟她提過他素來在商場上的威嚇聲名。
祁天寒縱橫商界近十年,有點石成金的眼光及腦袋,稱得上是個賞罰分明的主子,重允諾,從不暗坑夥伴,但,他也極痛惡他人的欺瞞。
而今沐心竟然漫不經心的對他使出這一招?!
「為何不?他又不是咱們家的人。」
喲,沐心當真這麼「公私分明」呀?他原以為,在她心中祁兄多少有那麼點份量……
「你笑啥?」
「萬一祁兄因你的蓄意吹捧而轉向風氏繡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