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他先是害她在大街上丟臉,現下又害她在這小夥計面前失態,她火他都來不及了,為何還要繼續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她還得找沐天呢,沐天比他重要多了。
「姑娘,你可不能走呀!」
這是什麼話?
「為什麼我不能走?」沐心有點凶巴巴的望著他,若不是控制得宜,她差點兒將手叉在腰際了。「你想攔我?」
「小的不敢,只是,姑娘,這位爺……他不是你……」
「不,他誰也不是。」似水秋眸摻進了不滿。「我說過啦,我跟他不認識。」這小夥計是沒耳朵聽嗎?
不認識?「那姑娘怎會跟這位爺同路呢?」
「誰跟他同路呀?我正忙著找人,是他莫名其妙地硬壓上我……」見小夥計越聽越顯迷糊,她焦躁的閉上嘴,歎了歎。「算啦,這事兒一時也扯不清,反正他跟我不是同路的,你聽懂了沒?」
他當然聽不懂,可此刻他只關心一件事。
人都走光了,這布錢他該跟誰討?
「姑娘,你不能走呀!」
「為何不能走?你不是說他死不了?」
小夥計聞言倏然愣住。
他是說這位爺目前還尚有氣息,但如果大夫沒及時趕回來,他依舊是生死未卜呀!
到時候,別說是拿不到銀兩,恐怕他還得擔心替藥鋪招了麻煩,無端端的多了具死屍呢。
「我瞧他的氣色雖然白兮兮,卻沒再壞下去,所以你就甭擔心了,況且,依他的這身行頭,他絕不會沒銀兩付你藥錢。」她拍胸脯保證。
就算他真慘得丟了命,將他身上值錢的東西搜一搜、賣一賣,連辦後事的錢也甭操心哪!
這種事,相信不必她提醒,一般人也應該有點常識……雖然這小夥計看起來憨憨直直,是有幾分像少了點常識的模樣。
「真的?」
「你自己瞧呀!」
小夥計半信半疑的打量著祁天寒,悄悄的安下了心。
「他看來的確是還過得去。」
「所以嘍。」微欠身,她打算逃之夭夭。
見總算沒人對她糾纏不休,沐心頭也不回地直接衝出藥鋪,沒多忖思,匆匆忙忙的便往她先前與沐天走散的方向走去。
一路追去,應該追得到沐天吧?
但,偏偏那麼巧,在她跟祁天寒「纏鬥」之際,急著找人的沐天已心焦如焚的越過藥鋪門口,四處張望的眸子沒放過任何一攤賣胭脂水粉或女人家玩意兒的鋪子,就是沒留意到一旁的藥鋪。
就在馬不停蹄的搜尋,兄妹倆越行越遠了!
「這位公子?」
是誰在喚?
幽幽回魂的祁天寒聽見耳邊有人出聲,虛麻的手臂及肩頭不停的遭人輕推,他有點懶得應,但,一下、一下、再一下,不放棄的推喚擾他安睡,渾身的抽痛令他咬牙忍住呻吟,努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公子,醒了沒?」
果然,這聲音真是在叫他呢!
他怎麼了?
混沌的腦子逐漸清澄,祁天寒朝聲音來源望去,一張佈滿皺紋的敦厚老臉審視著他。
「您是大夫?」
「對,小老兒姓陳。」陳大夫明顯的鬆了口氣。「方纔小老兒已經在公子的傷口上敷了藥,應無大礙。」
幾個皮開肉綻的刀口子是很嚇人,但要不了這位公子的命,痛個幾天是免不了,不過他的氣息仍虛,若能好好的調養自然是最好。
「是您救了我?」
「是公子福大命大,雖然血流得凶,還不致要命,只不過,得再躺個幾天休養較為妥當。」
躺幾天?他連一天都躺不住了!
不顧陳大夫的抗議,祁天寒勉強起身,身子猛地吃痛,他下意識地以手護住胸口平復鬱沉紊亂的氣息,良久,待習慣了體內一陣陣刺骨的疼痛,他望向神情不甚贊同的陳大夫。
「公子?」
「在下祁天寒。」
「祈公子如果不嫌棄,就在小老兒這榻上再躺兩、三個時辰。」起碼在跨出藥鋪時,他的腳步不至於踉蹌不穩。
他還有信譽得顧呢。
「祁天寒在此謝過陳大夫。」
那就是不要?!陳大夫忍不住又搖搖頭。「祁公子真是個拗性的人!」
聽了陳大夫的淺責,祁天寒但笑不語。
拜刀傷所賜,躺了好一會兒,讓體力也恢復了不少。調息吐納之餘,不經意的再次感受到背後交錯著幾道泛燙的刺痛,苦笑自嘲,他低頭瞧著身上的狼狽。
不必思索,他便揣測得出背上的傷鐵定難看,而右臂的袖子被剪開,劍傷已被包裹妥當,但左臂的感覺就怪怪的了。跟砍在背後的劍傷比起來,這痛簡直是小
巫見大巫,可一旦在意,還是能感受到那份細細的隱痛。
袖子已被捲起,只是沒傷口卻有痛意。
陳大夫也注意到他的視線。
「祈公子怎麼了?」
「我的左手臂有些疼。」
「這小老兒也注意到了,祈公子的左臂幸而完好無恙,只不過是幾個紅印子罷了。」很奇特的紅印子。
不是鋒利的刀刃造成的,要他說嘛,更像是被人狠咬了一口。真是怪事,難不成這祈公子的對手竟然捨棄方便的刀劍不用,乾脆張口咬起人來了?
只是一個漢子怎會有如此小巧的牙口?
「紅印子?什麼時候有的?祈天寒仔細一瞧。
「公子忘了?」
深沉的黑眸微愣,他搖頭。
砍在身上的每一劍,他全都記得,可就是全然不知這紅印是怎麼留下來的。
紅印小小的,微呈新月狀,他不確定自己見過這類利刃的傷痕,瞧久了,更像是牙痕……
「那倒也無妨,瞧這印子不大,應該半天就退了。」和氣的笑著,見祁天寒預備起身,陳大夫忙不迭的轉過身拿來一物。「這繡帕也該還給祁公子。」
祁天寒一怔,接過精緻且柔軟的繡帕,輕輕揉搓。
「繡帕?」
「小老兒療傷時,見它繫在公子臂上……這不是祁公子的?」
「不,不是。」
「那這繡帕是誰給祁公子扎上的?」
祁天寒被陳大夫這句話給問倒了。
誰扎的?他當時陷入昏迷,又怎會清楚詳情呢!
「大夫,誰抬我來的?」
「這……小老兒只聽鋪裡的小夥計說,一群好心人將祁公子送到這兒,就全都走了。」
「一群路人,男的?」他低喃,若有所思的審視著繡帕,著迷且驚歎上頭精緻又不俗的繡樣。
隱約中,某個清脆的嗓音在腦海中浮現。
他的心裡有個底了。
這繡帕想必是某個姑娘的貼身之物。那這麼說來,他在昏迷之前瞥見的那張絕色臉蛋,還有始終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出谷清籟……果真曾有位姑娘伴他左右?!
「應該都是些熱心的街坊路人送公子來的吧。」
但,那位姑娘呢?
不必東張西望,他也知道這會兒藥鋪裡只有他跟陳大夫兩人。
「小夥計呢?」
「他不在,剛巧被小老兒遣去替林老太爺送藥去了。」陳大夫一臉的遺憾。「小老兒還囑咐他留在那裡教那些丫頭們如何煎藥,一時半刻怕是趕不回來。」
「這麼巧?」
「可不就真這麼巧!」
祁天寒有些無奈。
這也代表,縱使他想問也沒處問去,除非他能捺著性子等小夥計回來,再一探究竟。
他是個有耐性的人,卻不是個喜歡守株待兔的人,他喜歡主動出擊。
「祁公子?」
「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可是,祁公子最好再躺個幾天哪。」陳大夫不厭其煩的再次叮嚀。「小老兒真怕公子又再暈了。」
「不會的。」
「但公子流了不少的血呢。」
「無妨,我挺得住。」
「祁公子,到底小老兒是大夫,還是你?」
「身體是我的,我自有分寸。」
是呀,瞧祁公子神清氣爽的模樣,彷彿身上挨了數刀的是別人,不是他。
眼看已經留不住有副牛脾氣的傷者,陳大夫放棄了。
他還能怎辦?總不能喚人再往這位祁公子身上砍幾刀吧!
第三章
離藥鋪不遠,就有間繡坊。
柔軟的繡帕在指間不住地揉搓。自他接過繡帕後,就無法讓自己停住這種行徑了。祁天寒停住步子,望著繡坊,心中有一股衝動,而他聽從心中的衝動,走進去。
他向來主動出擊,如今,他要找出這條繡帕的主人。
她是誰?!
老天,無論這姑娘是誰,他都有著迫不及待的好奇與再見她一面的渴望。
見有客上門,一位身形纖美的小娘子施施然地挪步上前,朝他欠欠身。
「公子需要什麼?」
「想煩勞姑娘一件事。」
「請說。」
「不知道姑娘是否識得這繡帕上的圖樣?」溫聲笑道,他有些難以鬆手的將手中的繡帕遞給她。
他炯利的黑眸死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像是生怕一眨眼,彌足珍貴的繡帕就這麼消失不見了,像那位姑娘一樣。
「這條繡帕是公子的?」小娘子打量的眼神帶點好奇。
「是。」他面不改色。
在心底,他已經將它占為已有了。
笑容溫婉的小娘子縱使心有猜測,聽他應得直接,也不多問,拿起繡帕細細打量,然後杏眸微睜,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帕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