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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默嬋(沐辰)

  完了!平抒衡只想得到這兩個字,原本想著只要壓抑住氣就不會被發覺,卻因有人辱罵元綠袖而失去理智的動手,過於衝動的結果是教元綠袖發現他的存在。

  他不敢回頭,只任那芒刺般的眸光穿透他的背,遲疑著要走不走的當口,一抹銳利的寒氣已悄然架上他的脖子。

  「你是何人?」元綠袖肯定自己不喜歡這個男人,卻不知為何不喜歡。

  「啊……大人……」平抒衡慌然一笑,眼睛東飄西晃,就是不敢正視元綠袖,「小的……小的……古有佳釀「儷人甜」,取最豐美的谷粱發酵而成,其味甘爽甜美,是為——」

  「我問你何人,你答酒名做啥?」元綠袖沉下容顏,劍鋒一轉,「跟我回衙門。」

  「大人,小的只是路過的無名小卒啊……」平抒衡呼天搶地的哀叫。

  「閉嘴。」元綠袖沒聽過一個大男人的叫聲可以刺耳到如斯地步,不禁皺眉命令。

  「大人——」

  「一切等回衙門再說。」元綠袖掏出一個銀元寶給掌櫃,當是賠償損失,劍仍架在平抒衡的脖子旁,一刻也不鬆懈。

  「冤枉吶——大人——」平抒衡就這麼被元綠袖給架出酒樓,叫聲響徹雲霄,活似元綠袖是逼良為娼的老鴇。

  「吵死了!」元綠袖不耐煩的點了平抒衡的啞穴,讓他只能漸響呀呀的發出單音,無法成句。

  平抒衡再不想見元綠袖,也因被她拿劍托著而瞧得分明。他的綠袖兒長大了,不是外表的轉變,而是氣韻少了之前的幼稚,多了幾絲成熟冷靜。

  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跟前跟後、隨性現出原形、總是說「別丟下我」的綠袖兒。

  他心頭的空缺因這一面而填滿,當初決定將她送到洛陽來是對的,平抒衡這些年來常常想,若是當初讓元綠袖跟在自己身邊,又會是怎樣的景況?

  所幸他沒有讓她跟,現下才能見著有所成長的綠袖兒。

  平抒衡抬起手來碰觸她的頰,元綠袖因頰上的輕暖觸感而一怔,只有一會兒,她便覺頰上的輕暖逸去,霎時,她的心房落了個空缺。

  平抒衡握拳收手,克制住想擁抱元綠袖的衝動,瞇起眸,微微一笑,「大人,我們上哪兒去呀?」

  他暗暗告誡自己,現在的元綠袖不再是之前的綠袖兒,即使他再不捨,也不能破壞她的生活。

  「衙門。」元綠袖回答後才發現平抒衡解了她點的穴,大驚失色,「你……」

  他何時解開穴道的?元綠袖估計她至少能讓平抒衡安靜兩個時辰,卻未料她連兩刻鐘都不得安寧。

  「衙門啊……真是對不住,小的尚有要事,不能隨大人回衙門去,你就自個兒去唄!」

  「少耍嘴皮子,哪容得你說不去便不去?」元綠袖眉頭糾結,忽感劍勢一空,只覺那人像是教黑氣給吞沒般地光芒盡斂,教她無法依光的去向鎖住他的行跡。

  她四下張望,憑著他留下的殘餘光芒追了過去,沒多久她腳步一個顛簸,只見一大片的黑霧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聚攏過來,而屬於平抒衡的白芒老早消失在她的「視界」裡,教她無處可追。

  四周人聲鼎沸,擾她心神,她無法靜下心來追尋平抒衡離去的方向,好一段時間,她只能呆站原地,任喧嘩的人聲淹沒;她像個存在的個體又似融人了人群之中,心頭卻空了一大塊缺,灌人寒雪,冷得她直打哆索。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在紛亂不已的思緒中捉住一縷清醒,勉強將自己的心穩住,原本欲侵入她身子的黑氣被「含光」的劍氣逼開,可黑氣的味道卻讓元綠袖噁心連連。

  她滿頭大汗的喘息著,滿腔的不舒服全是因那男子以及黑氣。

  她長這麼大,從沒有如此的討厭一個人。

  收劍人鞘,元綠袖抬手拭去額上的冷汗,感受到日陽的照射卻打了個寒顫。她回到酒樓前,那兒什麼也沒留下,恍似那人的出現只是雪泥鴻爪,風一吹,什麼也不存在。

  「元護衛。」一名捕頭帶著數名捕快到來,見到元綠袖,連忙停住腳步行禮。

  「聽這聲音可是李爺?」元綠袖清清喉嚨,勉強笑笑。

  「元護衛好耳力,咱是聽聞酒樓這兒有人鬧事,才前來看看。」李捕頭瞧了瞧酒樓,裡頭一片杯盤狼藉,掌櫃正使喚著夥計整理。

  「在下適巧在現場,一切已然解釋清楚。」元綠袖不願節外生枝,且生事的兩人並非自願,而是受到某些怪異東西的影響。

  「哦,那就好,真是麻煩大人了。」

  「哪裡,只是湊巧,逾矩之處還望李爺見諒。」

  「哪兒的話,大人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呢!洛陽城裡,這事層出不窮,我們幾個剛自另一條街處理完一件爭執,即聞這頭又一件鬧事,真不知現在人是怎麼想的?唉……」身為掌管洛陽治安的

  官門中人,無一不為近來洛陽多起「人禍」而疲於奔命。

  元綠袖「瞧見」李捕頭肩上有塊黑霧凝結,不由得抬手,準確無誤的拂落那團成形的黑霧。

  「大人?」李捕頭莫名萬分的看著元綠袖,想揮開她的手又礙於她的身份而不敢妄動。

  「啊?對不住,我以為有什麼東西在……」元綠袖收回手,隨意扯個借口。

  雖明知元綠袖眼盲,但李捕頭等人也沒膽當著她的面揭穿她的謊言,只能尷尬不已的乾笑幾聲。

  「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元綠袖與他們行個禮便匆匆離去。

  「慢走。」李捕頭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教人聲給抹去。

  元綠袖一直走到洛水河畔,人聲漸遠,紛擾亦減之時,才緩下腳步。

  河流的味道溜進她的鼻息,涼涼的風夾帶水氣而來,讓她心平氣和。她佇立於橋頭,出神凝思。

  封鎖的記憶不受控制地出閘,佔滿元綠袖的思緒——「你根本不是出自真心的……」

  「你才幾歲就學會說這種話了?是誰教你的?」

  「你床底下那些戲曲傳奇教的!」

  「我教過你亂翻東西嗎?當心我把你丟——」

  「丟掉是吧?我就知道你很想這麼做。」

  「綠袖兒,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反正我講不講道理,你還是會丟下我一個人……」元綠袖低喃。

  忽感頰上濕涼。揚手一碰,才發覺自己流了淚。

  「怎麼流淚了?」她自問,指尖沾上的淚珠因風而於,不留痕跡。

  挺直背,抹去臉上的濕意,傲然地迎風而立,風吹高她的衣擺、髮梢,卻吹不走她心底的陰鬱。

  驀地,風中傳來陣陣的低語——

  「「它」來了……」

  「「它」為什麼來?怎麼會來的?」

  「不知道,只知道「它」一來就讓不少東西死掉。」

  「廢話,誰能跟「它」比啊?我們靠近「它」,連力量都會被削弱,何況是那些無知小物想要攻擊吞噬「它」。」

  「洛陽會不會因為「它」的到來而轉變?」

  「洛陽早就變了,不,不只洛陽,全天下都變了……」

  「是啊,變了,你們也無立足之地了。」

  「你……啊……」

  「救……救命啊……」

  白光乍顯即斂,那陣低語隨著白光的起落消失在慘叫中。

  平抒衡舔了舔指尖的血腥,殘虐邪佞地揚起唇角,玉般的俊容有著冰削般的冷酷,朗朗清音說著無人能解的塞外語言:「哎呀,我怎麼一到洛陽就大開殺戒?」

  他的自語隱沒在風的吹拂裡。

  「這樣是不對的,我得先辦正事才行。」平抒衡眸光落至在橋上發愣的元綠袖身上,透著些許難解的複雜光芒,再三顧盼後,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身影消逝在風中。

  元綠袖一腳踏進布政史官邸大門,即感到那強烈的白光自大廳透出,心一驚,提劍飛身衝進廳內,「含光」出鞘,劍鋒直到白光刺去。

  「鏗」的一聲。那人面對元綠袖的突擊不過是將展開的扇合起,手腕一轉,扇骨與劍鋒相抵,發出清脆的聲響。

  看似輕盈的一擊,實則將元綠袖這一劍的氣全數化盡,元綠油只覺自己的真氣一空,未能補足之時,那人的扇子夾帶真氣纏上元綠袖的劍,與之纏轉了幾圈後,以一個突來的橫向之姿,將她的劍連撞帶掃地往旁一帶,而元綠袖的身子也跟著劍勢往旁橫去,一個踉蹌,劍落人傾倒,在跌坐地面之前,有個力道捉住了她的手,讓她免於出糗。

  「放開我!」元綠袖掙扎著要甩開他的扶持。

  「大人,咱倆真有緣,又見面了。」他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飽含笑意的話語聽在元綠袖心底只有火上添油之嫌。

  「你是何人?為何在大人府中?」不等他回答,元綠袖甩開他的扶助,躍離他一大步,朝外大喊:「來人啊!」

  「綠袖。」有人趕在元綠袖命人動手拿下他之前出聲阻止,「平公子是大人的客人,不得無禮。」

  「趙師傅,他——」元綠袖逸去話尾,狠「瞪」一眼平抒衡,才揮手要聽命而來的手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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