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一朵朵白色的東西由窗外飄了過去。
她一怔,是蒲公英!
六年前,嶺南山頭的那一片蒲公英曾經帶給她新的希望,於是,她成了君莫舞,開始新的生活;可是到頭來她才發現,君莫舞也不過是個假象而己。
她望著窗外兀自出神,就連梅兒開口喚她,她也沒聽見,直到梅兒伸手拉了拉她,她才驚跳了下,回過神來看向梅兒。
「姑娘,您在想什麼?想得這ど出神?連我跟您說話您都沒聽見。」
她垂下頭,「失禮了。你跟我說什麼?」
「我服伺姑娘這麼些天,還不知道姑娘怎ど稱呼呢!」
君莫舞這名字在大理市井中無人不曉,但梅兒自小被賣入沉家,少有機會外出!因此並不認識她。
「我……」她怔住了。
不想做趙雅,又當不成君莫舞,她到底是誰,連她自己也回答不出來。好半晌,她才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誰。」
梅兒眨著訝異的眼睛看著她,「姑娘,您在護我嗎?只要是人,都會有姓名吧!」
「只要是人都會有名字?那我應該叫什ど?」她喃喃的道,聲音迷惘。
梅兒只當她是不願吐露,便轉移話題,「那您和雷爺……是什ど關係?」聲音裡滿是好奇,顯然對這個問題存疑了好久。
「雷傲天……我們是……仇人。」
「您騙人,若你們是仇人,雷爺為什ど對您這ど好?」
「他對我好?」她冷冷一笑。
「是呀!」梅兒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您剛來的那幾天,因為傷勢太重,稍微大意就會有生命危險,所以雷爺幾乎是衣不解帶的守在您身邊,親自幫您換藥、餵藥,看得咱們好生感動。」
「他只是不想我死,我死了,他就少了個可以任意擺佈,打發時間的對象。」她譏諷道。
「才不是呢!雷爺一定很喜歡您。從我見到雷爺起,他總是那麼從容、自在,好像天下的事物都掌握在他手中,可您重傷的那幾天,雷爺竟焦急得對著大夫又是吼、又是威脅的,甚至為了照顧您,還瘦了一大圈。他若不喜歡您,怎可能這樣做?」
她一怔,隨即搖頭,「不,不可能的!」
「怎麼不可能?那可是我親眼所見。我從來就沒見過雷爺這副模樣,在您傷勢最危險的那幾天,他急得眼眶都發紅了。當時我還記得有一名大夫說您已經不行,就被雷爺一掌打了出去,登時斷了兩根肋骨。之後,他連飯也不吃,只是緊緊的握著您的手,老爺說他是渡真氣給你,這對練武的人而言是很傷元氣的,可是雷爺為了您,什麼都不顧了。」梅兒振振有辭的說著。
君莫舞仍是搖頭,「不可能的!雷傲天不會愛人,更不可能愛我!」
梅兒還要繼續說,卻被她攔住了,「你說雷傲天喜歡我?但我自清醒以來,也有十餘天了,他卻一次也沒來看我,你說,喜歡一個人會這樣嗎?」
梅兒為之語塞,隨後又道:「或許雷爺有事在身,忙不過來呀!過兩天他就會來看您了。」
君莫舞還是只能搖頭。
雷傲天不可能愛她的!那個男人不懂愛人,他愛的只有他自己。他為她擔心、為她失態,都只是因為不想失去會反抗他的遊戲對象。
錯誤犯過一次就夠了,她不會再相信雷傲天可能愛上她,絕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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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休養了幾天,君莫舞已經能夠起床走動,但雷傲天依然沒出現。她幾次提及自己的病已痊癒,想要辭別,卻總被攔了下來,說是得問過雷傲天,似乎怕她一走,就會得罪雷傲天。
沈家人雖然對她親切有禮!她卻覺得自己好似囚犯般,被困在小小的臥房中,動彈不得。
雷傲天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他又在算計些什麼?她反覆猜測著,卻始終沒個頭緒。
這夜,君莫舞翻來覆去良久才睡著,似睡似醒間,突然感到一股力量扼住她的脖子,那力量雖然不重,卻也足以令她驚醒。
她睜開眼睛,就著昏暗不明的油燈,她看到雷傲天坐在床側,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那張俊美的臉龐被黑暗所籠罩,散發著詭譎的氛圍。
怎ど也沒有想到,與雷傲天見面竟會是這樣的場面。
她輕輕蹙起眉,看了看他,再看了看脖子上的手問:「你想殺我?」
幽暗邪魅的雙眸凝視著她,不發一語,彷彿過了一世,那低沉的聲音才響起,平板的語調聽不出喜怒哀樂,「只要我手掌一收,你就會氣絕而死,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你怕嗎?」
「為什ど?」不明白呀!他費盡心思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就為了殺她?這太荒謬了吧!他要殺她,就像捏死一隻螞蟻般簡單,何必繞這麼一大圈呢?
「為什ど?趙雅呀趙雅,你這ど聰明,難道還會猜不出為什ど?」
「你也未免太高估我了,我能猜得出全天下人的心,卻不可能猜出你的。」
「你猜不出我的心,卻能佔據我的心,這算什麼?」
佔據他的心?她的心猛地跳了下,隨即沉下臉,「雷傲天,你又在玩什ど把戲?」
雷傲天定定的看著她,然後低低的笑了起來,笑聲滿是嘲諷之意,「把戲?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這只是個把戲,可是這些天來,因為你的傷勢,我為你擔心、為你無法安枕、為你食不知味,這許多滋味,都是以前的我連嘗都沒嘗過的。我從來不知何謂懼怕,卻因為你,我破了前例!我若不殺你,你必然會成為我最大的弱點。你說,我能不殺你嗎?」
這番話,聽得她瞪大了眼,腦袋一片混亂。
一手仍然扼著她的頸項,雷傲天伸出另一隻手撫著她的臉,動作輕柔的說:「我向來冷心、冷情,從來沒有任何人能讓我如此牽絆,可唯獨你,你一絆住我就是六年,我本以為是因為得不到你,才讓我這樣執著。若非趙諒貞插手,我可能終其一生都不會發現自己的感情。」
他歎了口氣,「雅兒,你別怪我狠心,這一切都得怪你,如果你平凡一些,不要那麼聰明、不要那ど冷靜、不要那ど吸引我,我也不會想殺了你。」
她的腦袋嗡嗡作響,淨是迥蕩著他方纔所說的一字一句。
他說他為她牽掛?
他說他為她懼怕?
他說她會是他最大的弱點……
難道,他也是把她放在心上的?在這場糾纏不清的關係中,付出真心的不單單只有她?
愛恨情仇一擁而上,在她的心頭翻湧不已。同時,她感到扼住她頸項的大掌慢慢收緊,她的呼吸漸漸變得困難了起來。
她下意識的開始掙扎,可是頸項上的那隻大掌卻執意的收緊,阻斷她的生路。
從沒有任何一刻,她的求生意志如此旺盛,連她也不明白自己哪來的力氣,竟對著雷傲天又踢又打。然而,動作太激烈,牽動了胸口的傷勢,讓已然結痂的傷口裂了開來,鮮血汨汨流出,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
鮮血燙上鐵臂的那一瞬間,深邃冰冷的瞳眸突然一閃,扼住她頸項的手掌一鬆。
她貪婪的深吸了口氣,抓住他遲疑的剎那用力的推開他,然後翻身一滾,「砰!」的一聲重重摔落在地。
這一摔摔得她眼冒金星,一時間爬不起身來,眼看著雷傲天已邁步朝她走來,自己卻無力閃躲……
就在大掌欲伸向君莫舞的瞬間,傳來一抹清朗的嗓音,「這麼嬌滴滴的美人兒,你真狠得下心來殺她嗎?」
話聲未斷,一道銀光猛地射向雷傲天的手!阻住了他。
君莫舞只覺得身子一輕,腰肢被托了起來飛向窗外。
雷傲天臉色大變,縱身追了出去,看見一名少年抱著她,一躍跳上琉璃屋頂。
暮色已褪,一輪明月懸於他身後,映出一幅妖異的景象。
「你是誰?」雷傲天喝問。
少年嘻嘻一笑,晃了晃手中方才攻擊雷傲天的武器,「雷爺還未認出來嗎?」
君莫舞只覺得這聲音好熟,奮力側過頭,不由得一怔,竟是阿歡!
「奪命銀絲。」雷傲天一凜,「你是無極們白虎堂堂主殷無歡?」
「沒錯,正是區區在下。」殷無歡嬉笑著,一派天真。
君莫舞一臉震愕。她雖然不懂武功,但她從小在武林世家長大,對於武林知名人物自然也略知一二,可她怎麼也想不到,成天在安來飯館無所事事、晃來晃去的阿歡,竟是殺手界第一把交椅的白虎堂堂主殷無歡。
她怔怔的看著那張露出天真無害笑意的少年臉孔,腦袋一片空白。
「殷無歡,你無極門故意把紫玉足環送來給我,引我來到雲南!這回你又劫走她,可是存心與我作對?」
殷無歡一臉無辜的道:「冤枉哪!我不過是聽人差遣罷了,這一切可跟我沒關係。不過話說回來,這還不是得怪你,誰教你這些年來一直在擴張地盤,連我師姊的生意你都想搶,自然樹大招風,你可怨不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