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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蓮花席

  鍾含沒有任何親戚朋友參加婚禮,她唯一的堂弟天凌還在美國,好友華暄也在國外。她自嘲的笑了笑,其實他們不來參加也好,若非自己是新娘,她也沒興趣到場。

  鍾含繼續掃視教堂內的每一個角落,竟然沒看見陳家大小姐的情影。這可奇了,她親愛的哥哥結婚,她怎麼可能不到場?

  隨著結婚進行曲的結束,陳逸心把她的手上交給陳越風。

  站在牧師面前,她忍不住問越風:「越苓呢?」

  「她的班機誤點。噓!別說話,神父在瞪我們了。」

  他的口氣極差。今天是他結婚的日子,可是他和鍾含一樣,一點好心情也沒有。

  「真巧,天凌也是。」她的聲音在莊嚴肅穆的教堂中顯得很刺耳。

  越風警告地瞪了她一眼,鍾含極力忍住笑,沒想到一向為所欲為的天之驕子也有今天、她更遺憾的是,如果今天她不是新娘,她便可以在底下大大地嘲笑這可惡的沙豬。

  當越風的唇輕輕觸及她的,她才回到現實。即使她的精神恍惚,她也能察覺到他的感覺始終像一根刺般梗在她的心中。

  然而,夢魔並未結束。晚上在羚園舉行的宴會才是壓軸戲。

  強力的燈光將羚園的花園照得透亮,也讓所有的賓客領略到這座希臘庭園式別墅的美麗。

  鍾含穿著保守的禮服,周旋於名流富紳之間,目光卻不時投向門口。為何久久不見天凌呢?他們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見面,她很想念這個天才堂弟。

  不久,她發現越風的目光也是游移不定。不過,她尋找的是他的愛人——靜桂香的身影。鍾含不屑地撇撇嘴角,她十分樂意將新娘之位拱手相讓——如果靜桂香願意拋棄她的新婚天婿真頻太郎的話。

  陳逸心興奮地攬著鍾含,介紹家族中的成員給她認識。他的愛護隨即使整個家族接納這位受老太爺疼愛的平凡成員。

  而後,陳越風來到她身邊,不停要求她露出幸福的笑容。面對陳越風嚴厲的目光,及四周虛偽的賓客,鍾含頭痛欲裂。但一想到越風的處境,內心又頓然開朗。此生恐怕再無機會看見他陷入如此窘境——和一個他不愛、甚至歧視的女人結婚!修地,他挽著她的手突然抽搐,身軀頓時僵硬、鍾含知道,靜桂香來了。

  他正像個小丑似的,呆望著遺棄他的愛人。

  鍾含來不及拉住越風,只見他迫不及待地跑至靜桂香的身邊,旁若無人地抱著她翩翩起舞。

  記者的鎂光燈不停閃爍,賓客眼中也淨是毫不保留的嘲弄。

  陳越風呀陳越風,你都已經拖我下水走到這一步了,這麼一來,豈不前功盡棄?她在心中怒斥。

  今晚的賓客除了台灣本島的知名人士外,尚有許多來自國外的富豪,其中不乏商場上的宿敵,他們皆抱著看笑語的心態而來。陳越風果然沒有讓他們失望!

  鍾含努力地掩飾陳越風的過失,可是,她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對靜桂香的愛意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

  陳越風,我該怎麼做?鍾含再次在內心吶喊。

  終於,她走向樂隊,決定要他們演奏輕快的舞曲,好讓她有機會阻止越風小丑般的愚行。

  但是,一雙粗壯的手臂從背後摟住她的腰,阻止了她的行動。她發現自己僵硬的背正抵在一個寬厚的胸前。是誰這麼大膽?她試著掙脫他的箝制。又不敢引起起別人的注意。

  低沉性感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可人兒,肯賞臉陪我跳支舞嗎?」

  好熟悉的聲音!鍾合興奮地回過頭,「天凌,是你!你終於回來了。」她忘情地鑽進摯愛的堂弟懷裡。

  天凌也親密地緊摟著她,語帶哽咽地說:「十年了!你終於肯讓我回來了!」十五年前,鍾含的叔叔、嬸嬸發生意外喪生後;天凌就住在她家,姊弟倆的感情很好。但在鍾含的父親去世後,她毅然把天凌送到國外,不讓他受到波及。

  「你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她的話被天凌打斷。「對,就是用這種熱切的神情望著我。」

  「你在搞什麼鬼?」鍾含一頭霧水。

  「你老公呀!別轉頭去看。」天凌單手將她的臉扳回來。「外界的謠傳果然不假,你老公竟在婚宴上公然和舊情人親熱,太過分了,我真恨不得揍他幾拳。」

  「別衝動。」那緊張地說。

  「我當然不會那麼傻!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畢竟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含,你今晚真美麗,這才是真正的你。從今天起,商界的人應該都會知道,女強人鍾含不是沒有人追的老處女。尤其是此刻,她正被一位英俊瀟灑、風度翩翩、年輕有為的天才追求。」

  鍾含咧嘴笑得好開心,在燈光的烘托下更顯明艷動人。但她並未被天凌的甜言蜜語沖昏頭,她輕輕推開天凌,無言地警告他不要太輕狂。

  天凌卻不依,兀自攬過她的纖腰。

  「沒有人知道我們的關係。十年來,你把我保護得很成功,沒有人會把我和鍾氏聯想在一起。而你自己,卻犧牲了十年的青春。」

  「如果你當我是姊姊,就應該相信我所做的是正確的。」鍾含有點不高興的咕吹。「你一回來就要跟我嘮叨個沒完嗎?你的女朋呢?她不是和你一起回來的嗎?」

  「哼!別提她了。剛才我才曉得她竟然是陳越風的親妹妹,陳家的大小姐——陳越苓。」

  「真的!?」她詫異得啞口無言。

  「放心,她還不知道我和你的關係。」天凌一邊說著,一邊得意地在記者面前親吻堂姊的臉頰。

  「喔哦!」她微側過頭,看見越苓噴火的大眼正瞪著他們。「我看見她的眼睛快噴出火焰了。不過,我從沒看過那麼生氣、卻依然美麗的女孩。」

  「別管她了。對我而言,她已經是過去式了。」天凌擁著她舞向舞池的另一角。「姊,陳越風怎麼配得上你?」他自責著未能及時阻止姊姊嫁給那個惡棍。

  「我決定的事,誰都無法阻止。」她看出他的心意,堅定地說,「我很高興你今後決定留在台灣。」

  「是啊!若不是你和陳逸心爺爺的堅持,我會一直待在台灣。」

  「讓你留在這裡?麻省理工學院的高材生?」鍾含的眼神充滿驕傲。「等下輩子你不那麼聰明的時候,我或許會考慮。」她開玩笑地說:「待會記得去和陳爺爺打個招呼。還有,謹慎處理越苓的事,別讓她難堪。」

  「遵命。」他帥氣地向她行舉手禮。

  在場的人全都傻了眼。這是什麼情形?新郎和他的舊情人共舞,新娘則和遠流的知名電腦工程師親熱。

  這種情況足讓新聞界及商界嚼好一陣子舌根了。

  雖然鍾含一直被天凌摟著,但她的眼神仍離不開越風。她知道自從靜桂香離開後,越風的唇就沒有離開過酒杯。

  終於,陳氏夫婦實在看不過去兒媳婦及兒子兩人的行為,硬扯他倆坐上勞斯萊斯,提早他們度蜜月的時間。新郎沒反對,因為他已醉得不省人事。他們勉強可以說是在眾人的祝福聲中,度過這場如浩劫船的婚宴。

  禮車前座的司機李伯好奇地打量新婚的男女主人。

  據他妻子及其他大嘴巴的傭人指出,少奶奶是個毫無女人味的醜八怪。可是,不會呀!少奶奶很美,也很有氣質,又懂禮貌,哪個少爺的上任未婚妻,那個裝模作樣的日本鬼子,目中無人、頤指氣使,他一點也不喜歡。

  車子平穩地駛進陳家位於南部海岸邊的別墅。直到越風粗魯地搖著鍾含的肩膀,她才由睡夢中醒來。

  「到了?」鍾含皺眉聞著他身上的酒昧。

  「嗯。」他冷淡地回答。

  李伯恭敬地為鍾含打開車門。

  「李伯,謝謝您。」

  「進去吧!」越風隨後下車,習慣性地交代一聲,留下鍾含,逕自走入屋內。鍾含注意到,他待她仍有如下屬,而不是妻子。但她不在乎,因為她始終認為他們的婚姻不會超過三個月,而且,她也不是第一次受越風的氣了。

  陳越風已經進屋了,但她不急著進去,她需要夜裡的涼風幫助她思考,沉澱混亂的思考。她順著舞動的花影而行,至通往海灘的階梯前停住。回頭望著那棟西班牙式的別墅,月光將它像牙白的外牆照得如女人的皮膚般誘人。

  很吸引人的屋子,可惜越風在裡面。更悲慘的是她將與這個暴君相處在一起。她還沒準備好單獨面對他,於是乾脆把鞋子脫掉,走到下面的海灘。

  直到沁涼的海水打濕她的腳踝,她才發覺自己的神經繃得有多緊。今晚是她的新婚之夜啊!

  有什麼好緊張的?她用雙手輕拍自己脹痛的腦袋。

  雖然她沒有那方面的經驗,但並不表示她不知曉男女之事。想當年在英國讀書的時候,她還曾經大膽地寫了一篇火辣辣的性愛文章,連外國學生看了都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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