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樣的要求是唐突了些……」
「等等!」她打斷他的話,目光嚴厲地看向他的斜後方。
「發生什事了?」高仁傑跟著回頭,只見到了一個吊兒郎當的流氓和一個抱著書包哭泣的小孩。
「你認識……」
他才開口,她已經以疾風般的速度衝下了車。
「等等我!」
「我……」高仁傑拉開車門,卻只能狼狽地揮動著四肢,下不了車。
低頭一看,安全帶正「安全」地將他困在車上。
他手忙腳亂地鬆開安全帶,還沒跨下車,就已經聽見她在前方開罵的聲音。
「你搞什麼鬼啊!」
第二章
趙晴飛快地看了週遭環境一眼,很快衝到那名左手刺龍、右手紋鳳的流氓男子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喂!你耳聾了是不是?給我站住!」她吼道。
「幹麼!」男人粗喝了一聲,日曬過度的黑臉和襯衫上的那顆老虎頭一同凶神惡煞地瞪著她。
「幹麼?你的擯榔汁吐到別人的書包上了!」趙晴指著那名哭泣小學生的「鮮紅」書包。
「啥?」男人回頭看了一眼,染著煙漬的牙齒一咧。「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我也去買一包檳榔吐到你身上,你意下如何?」趙晴雙手交叉在胸前,潑辣得很。
「不然你想怎麼樣?」男人的腿抖啊抖的,頸間的金項煉不停地晃動著,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跟小朋友說對不起,或是賠他一個新書包。」趙晴根本沒把這種貨色放在眼裡,不客氣地指向他的鼻子就是一陣吆喝。
「老子不爽說。怎樣?」男人氣得臉紅脖子粗。
「老娘就偏要叫你說!」趙晴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氣焰甚至更高張。
「我警告你,說話再沒分寸,老子就給你一拳!」男人朝她跨近一步,威脅地掄起拳頭。
「有種你打啊!」趙晴冷笑了一聲,顯然相當不以為然。
「你欠揍!」
下一秒,男人舉高的拳頭,卻被高仁傑擋住了。
趙晴一臉愕然地被推到一旁,兀自懊惱自己的火拳沒有出手的機會。
「我已經打電話報警了。」高仁傑冷靜地說道,放下對方的手。
「去你媽的。」男人臉色一變,後退一步。
「你有種就回去問候你媽。」趙晴站到高仁傑身邊,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恰查某!」男人啐罵了一聲,轉身就要離開。
「喂,事情還沒解決就想跑,你是不是人啊?」趙晴反手扯住他的手臂,固執地看著他。
「你找死!」男人甩開她的手,往她的肩膀用力一推。
趙晴才倒入高仁傑的臂膀中,馬上又起身扯住惡人的手臂。
高仁傑亦步亦趨地站在她背後,一顆心七上八下。
「放手!瘋女人。」男人看了高仁傑一眼,顯然還是有幾分忌憚。
萬一這對神經病都對他拉拉扯扯,那他不等著進警察局和警察聊天嗎?
「除非你道歉。」趙晴的指尖不客氣地陷入一團複雜的刺青中。
男人發覺甩不開她,氣憤地磨了兩下牙,突然爆出了一句:「對不起啦!」
趙晴的手勁稍鬆,男人立刻拔腿逃之夭夭,只有後背襯衫上的老虎尾巴隨著他的跑步而晃動。
「瘋女人!」男人在遠處回頭朝她大吼。
「小朋友,我們別理那個瘋子噢。他已經跟說你對不起了,你回去請媽媽幫你把書包洗乾淨,好不好?」趙晴彎下身,放緩臉色對著小朋友說道。
小朋友看著她,顯然還對她剛才的兇惡表現心有餘悸。
「小朋友,阿姨不是壞人。」趙晴說出那句千古名言。
小朋友抱起書包,轉身就跑。
趙晴翻了個白眼,雙手一攤,丟給高仁傑一個莫可奈何的眼神。
「這年頭就是這樣,好心沒好報。」她有感而發地說道。
「你在罵人之前難道不先評估一下情勢嗎?那個男人不是會和你講道理的人。」高仁傑嚴肅地看著她,眉頭糾得極緊。
如果他不在的話,她一人孤軍奮戰,被打、被踹都是有可能的!
「高醫生,我是個有大腦的女人,我當然衡量過情勢。」趙晴瞇起雙眼,防止烈陽的直射。
「我不認為在光天化日下,就會有人站出來幫你。」高仁傑皺起眉,悄悄移動了一下身子。
「拜託!你少迂腐了。誰規定女人有難,一定要讓男人營救?那邊巷口有個警察局,看到了嗎?」她指著一百公尺外的一處轉角,然後拖著他的手臂往右前方走,玉手盛氣凌人地向上一指——
「我頭頂上還有個社區監視器。如果那個死流氓真的敢犯到我頭上,我就把他的照片登在全台灣的報紙上,告到他昏倒,讓他連出門買衛生紙都要戴口罩!」
「你——」高仁傑的腦子再度當機,只能愣愣地看著她那雙閃亮的大眼憤怒地眨呀眨。
「你們男人不要老把女人當笨蛋。」她瞪了他一眼,完全一派教訓口氣。
高仁傑的嘴角揚起一個微笑,溫柔地看著她。
趙晴皺了一下眉,不確定自己是否喜歡這種被當成「女人」注視的感覺。
怪怪的……
她的戀愛旁人看似熱絡,實則冷靜無比,因為工作永遠是她與男友之間的共同話題。她的戀愛對像總是和她一樣,對工作永不厭倦,他們習慣把彼此當成另一個個體,而不是另一種性別。他們總是工作至上,因此愛情經常在工作忙碌之餘,轉變為疏於聯絡,然後便自然而然地分手。
而他,和她交往過的對象,完全不同。
高仁傑面對她一臉彆扭的怪表情,他放起了笑容,也跟著手足無措起來。情急之下,他把閃入腦子裡的第一個問題出口。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願意和我交往嗎?」他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怎麼看都顯得有幾分緊張。
「你有被虐狂嗎?」她脫口說道,口氣不甚客氣。
「我是認真的。」
「我就是知道你認真,所以更不想和你打交道。」她很滿意目前感情空窗期的狀態,扣去約會時間,她可以更投入新工作。
「你排斥婚姻?」他猜想她不是那種喜歡被追問理由的人,可是他不想就這麼放棄。
「我不排斥別人結婚生子、百年好合,不過那些事對我來說,全都是多餘而無聊的事。」她一臉不悅地快速把話說完。
「為什麼?」他又問。
「說來話長。」她拿出面紙擦去臉上的汗珠,臉色更加難看。
熱——熱死了!
她抬眼瞪他,卻發現他身體一直隨著她移動。
很煩耶……咦?
她瞪著他冒著熱汗的額頭,猛然發現他一直默默地為她擋去刺眼、灼熱的陽光。
趙晴和緩了臉上的嚴肅表情,在輕咳了兩聲之後,用最溫和的聲音告訴他。「我想,你對我的企圖不只是朋友,而我對你目前沒什麼企圖,這樣的交往沒有意義。」
「沒關係,我想交你這個朋友。」他信誓旦旦地保證,認真到連眼都不眨。
她抿起唇,似笑非笑地看他一臉童子軍的神情。
「我們可以先坐下來慢慢說,你忘了我還要幫你慶祝陞遷嗎?」他很快地乘勝追擊,期待地看著她。
「你滿上道的。」她一挑眉,不置可否。
「真巧,我也這麼覺得。」他鬆了一口氣,戰戰兢兢地等待回答。
「走吧,我帶你去吃海產。」她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行。
「我付帳。」
「那當然!」
飯後,踩在夕陽餘暉中,趙晴主動牽起他的手,只為她任性地想看一個斯文男子驚慌失措的樣子。
她沒想到的是——她日後要為這樣的任性付出多少的眼淚……
☆ ☆ ☆
「我說了幾百次了,我那天只是閒著無聊才和高仁傑吃頓飯。他說聊得不錯是他的事,我對他沒興趣!」趙晴第N次對著電話翻白眼。
「我討厭他,這樣夠清楚了嗎?」她忍不住對著電話咆哮出聲。「你高興把他介紹給誰就介紹給誰,不關我的事!」
「無聊。」趙晴掛上電話,詛咒了一聲。
媽媽和那位金鳳媒婆是吃飽撐著嗎?每天三到六通電話,煩得她想殺人。
晚餐沒吃已經夠疲憊淒慘了,沒想到還要應付這種沒有意義的電話。
她討厭這種被人推擠逼迫的感情,幸好後來沒有答應高仁傑陸續的邀約,幸好後來一看到他的電話號碼就乾脆不接。
否則她現在的下場,豈不是更加不堪?
趙晴拿起桌上冷掉的咖啡灌了一大口——哇!又苦又難喝。
把桌上那一堆與玻璃工藝有關的書推到一旁,她用力揉了幾下乾澀的眼睛。黑眼圈向來與她如影隨形,而且看來一時半刻也不會和她分開的。
過兩天,她就要在這間新公司召開業務會議了。她不想自己像個門外漢,所以能吸收的資訊她一點都不想放棄。
總公司買下的「晶美」走的是低價值的玻璃瓶路線,市場性還不算太差。不過,「晶美」的老闆洪天明放手得並不甘願。不檢討自己經營不善使得「晶美」被迫讓手也就罷了,還到處散播消息說她們總公司使出卑鄙手段強行接手「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