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該如何面對情人的愛慕者?在這個愛慕者實際上不可能成為你的情敵、在這個愛慕者其實用心良苦地陪伴你的情人走過了坎坷艱辛時?黎安娜走到唐文龍身邊,沈靜地看著他。「古軍經歷了太多,他不可能再更離經叛道了。我運氣比你好,正巧生成了他能夠接受的性別。」
「我和他……」唐文龍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瑟縮了下身子,並非所有人都能全盤接受同性戀情。
「若我和古軍結了婚,我們日後要相處的日子還很久,你和我將會是他最親密的人,我不想我們之間有任何猜忌和隱瞞。」她的聲調低柔,沒有加予任何壓力。
「你愛他,對嗎?」
唐文龍悲哀地一笑,點頭又搖頭。「那又如何?他永遠無法用我想要的愛情回報我。」
「可是你永遠會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好的經紀人。你同時也是他生命中無法抹滅的人,古軍很珍惜這份情誼。」黎安娜拍拍他的肩,有的只是諒解。
「別讓他知道我對他……」把這份感情藏得極好的原因,正是因為害怕古軍會把他自己當成某種罪惡吸引者。
「我保證不說。然後,我還要謝謝你——」黎安娜認真地握住唐文龍的手。
「謝謝你愛他。」
一個星期後,當古軍應該離開台灣的那一日,他和黎安娜舉行了婚禮。
唐文龍是他們的伴郎,與他們共同踩在新人的紅毯上,接受著大家的祝福。
那天,在金燦耀亮的陽光下、在花團錦簇的玫瑰花園裡,他們三人留下了——最後一張合照。
第六章
古軍才走進玄關,就聽見黎安娜清脆的笑聲洋溢在屋內。慣有的冷肅面具緩緩褪去,抿成直線的雙唇也開始上揚。
這女人八成又在電視前笑成一團了。真不知道她哪來那麼多的快樂?
結婚三個多月,她陪著他進行了一季的世界巡迴演唱。
瑞土的湖光山色、法國的羅浮宮、德國的海德古堡、梵諦岡的聖彼德大教堂——處處都有令人難忘的點滴。
因為有她,每處的舊地重遊,都顯得那麼新鮮炫麗。透過她的雙眼所看到的世界,美好得讓他開始凝聚著新生的力量。
前幾天,他們回到了紐約他的住處,準備進行最後兩場演唱會——沒有樂團,只是屬於他和她的演唱會。
然後,他們要開始過真正的夫妻生活。她已經搬了一堆裝潢雜誌,就等著一得空,就要把她口中的冰窟變成愛的小窩。
這女人實在是得寸進尺啊!古軍搖搖頭,臉上儘是籠溺之情。
女人味十足的她,有著孩子般的天真。她每天起床都要開心地對著他大喊:「我愛你」。
聽久了、習慣在她懷裡入睡,他差點以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差點!
「你怎麼這麼可愛啊!」
古軍沉下臉,站在客廳轉角處,聽著黎安娜的呢喃低語。
「不要抓那裡,會癢啊……」
黎安娜的嬌笑聲嫵媚地傳出,古軍的雙手早已緊握成拳。
「我好愛你噢!你愛不愛我啊?」
原來「愛」只是她隨口說出的問候語,只有他這種極度欠缺愛的人,才會毫不懷疑地相信她的愛。
他愛她啊!
可惡!古軍大步跨入客廳,怒不可遏的雙手啪地推倒沙發邊的一隻銅雕大花瓶。
花瓶眶哪一聲倒地,發出一聲巨響。
黎安娜回頭看著他,美麗臉龐上儘是愕然。
「你——」古軍惡狠狠地瞪著她滑下右肩的細肩帶。
「哇!哇」
嬰孩的啼哭驚天動地喊起。
「你在做什麼……」古軍的聲音頓時削弱了幾分,他皺著眉問道:「他哪裡來的?」
「我在當臨時保母啊!他是鄰居的娃娃。」
黎安娜手忙腳亂地抱起嬰孩,耳膜差點被娃娃的尖聲哭叫給刺破。
娃娃的白嫩小臉因為哭泣脹成通紅,胡亂揮打的小手啪地打中黎安娜的鼻子。
「好痛。」她慘叫了一聲,手掌一鬆。
「小心!」古軍快步上前,扶住那個搖搖欲墜的嬰兒。
「都是你害的!他現在哭個不停,怎麼辦?」黎安娜揪著孩子,慌張地仰頭看著古軍。
「你一直用這種姿勢抱他,讓他像個懸在山壁上的小猴子一樣嚇得半死,他當然要哭。」古軍將她的左手手肘托住孩子的屁股、右手扶住孩子的背,並將孩子的重心放在她的胸前。
他才為她調整姿勢完畢,孩子的哭聲就漸歇了。
是他多心了,她還是「他的」安娜。古軍揚起唇角,自在而釋懷地笑了。
「不准你在外頭笑得這麼燦爛迷人!外人面前,你只准當冰山王子。」黎安娜嘟起唇,用腳踢他。
「他哭成這樣,你還有心情吃醋?」他難得地挪瑜著她。
「他是別人的小孩,你是我的老公。」
黎安娜大聲地宣告,索性抱著小孩坐到他的大腿上。
古軍摟著她,忽而在她唇上印了一吻,他享受這種為她所有的感覺。
「老公啊……」她嬌聲嬌氣地睨著他,得寸進尺地說道:「我的手好酸、腰也好酸呢。」
古軍一挑眉,半傾身將她安置在身旁的沙發上,還體貼地在她的腰間加了個墊子。
〔這樣就比較不累了。」
「你不幫我?」波然欲泣的水汪汪大眼拚命眨著。
外國小孩是很可愛,皮膚白、眼睛大、睫毛長,洋娃娃似的,可是抱久了——好重啊!
「你自己攬的事,你自己解決。」古軍看了古董大座鐘一眼,嘴角不悅地抿了下。「你要帶這傢伙帶到什麼時候?」
「九點半。隔壁羅莎夫妻去慶祝結婚週年。」
「我還不知道我和隔壁鄰居這麼熟,熟到可以幫他們帶孩子。」古軍不是滋味地起身走向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潤喉。心情瞬間低落下來……
他在這裡住了三年,連鄰居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她才來了三天,倒是和人稱兄道弟起來了。
「他們也是萬不得已啊!他們的保母臨時得了腸胃炎,沒人可以帶孩子啊。」黎安娜低下頭狀似懺悔,實則偷偷對著寶寶吐舌尖他真是不近人情。
「那他們就該改變行程,叫外賣在家中和孩子一塊兒慶祝。」他嚴厲地說道。孩子不是隨時可以拋棄的責任。
「對噢。」黎安娜恍然大悟地一笑,抱著寶寶走到臉色鐵青的他身邊。「別那麼凶啦!你也知道這些外國人一向重視自我嘛。」
「他們是看準了你一臉可以利用的樣子。萬一這孩子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疾病,臨時出狀況,誰負責任?」
「他們說孩子很好帶,身體很健康。」她開始不安了起來。
「是啊!憑著你對他們三天的瞭解,你就全盤相信他們了。」
古軍濃眉皺起,扯開襯衫上頭的鈕扣,魁梧身軀頓時又增添幾分危險氣勢。他陰沉沉地拿起電話撥號。「我要取消今晚訂位……古軍。」隨即掛上電話。
「我不知道你在餐廳訂了位。」黎安娜內疚地咬住了唇。
「「russiantearoom」的位子。」他睨了她一眼,甚是不滿今天的行程被打亂。
「你在「russiantearoom」訂位?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她哀叫一聲,輕輕跺了下腳。她老早就想到這家金碧輝煌的知名俄國餐廳,公主一般地享受宮殿式的豪華場景、大啖俄式美食的!
「說了就不叫驚喜了。」他冷冷地說道。
黎安娜看著老公板著一張臉,倒不以為意。他總是這樣喜怒無常,不合己意便要發脾氣。想盡方法地對她好,也只為了換她一聲快樂的驚呼——某方面來說,他是孩子氣的。
她坐到他身邊,盡可能地挨近他,傳達甜言蜜語。「謝謝你,你對我最好了。我愛你!」她的鼻尖在他敏感的耳廓滑動著,誘惑地低語道:「等寶寶睡了之後,我幫你做泰國浴。」
「在孩子面前別亂說話。」他捏了下她的鼻子,臉色稍緩。
懂得用心而非只是用身體去「做愛」,是在她的教導之下。身軀達到滿足的同時,心靈卻不再空虛的那種感受……讓他自覺像個「人」。
「沒想到你這麼保守啊!寶寶才一歲,聽不懂的。」她看了一眼即將進入睡眠狀態的寶寶。
「你永遠不知道孩子記住了什麼。」古軍眼神一黯。
「那讓小朋友記得黎安娜愛古軍,好不好?」黎安娜輕輕地把臉頰偎到寶寶淚痕未乾的臉頰上,明眸大眼卻直覷著古軍。「湯米小子,黎安娜很愛古軍哥哥,很愛很愛噢!愛到想生他的孩子。」
「我不要孩子。」古軍瞪著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孩子很可愛。」他的反應太激烈了吧!她只是隨口一提。
「他們會哭鬧不休、會干擾人的思緒、會佔據私人時間。」他戾聲說道。
黎安娜把入睡的寶寶安置在一隻他父母親帶來的睡籃中,這才低聲問道:「以前育幼院裡有很多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