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影似乎有些懂了。「你是說,水亦分陰水與陽水?」
這她可未曾聽聞。
「孺子可教也。魅影門上上下下所食用的水,皆為『陰水』;長年飲用而改變了體質,避陽趨陰,雖不至於危害生命,也慢慢喪失了對日光的抵禦能力,造成無法接觸日光的怪病。」終於讓他找著病因了。
「但這方圓十里內的人皆飲用同一水源的水,連執義山莊的人也是一樣,為什麼他們皆無恙呢?」舞影的低語引來冷單倣鄙夷的冷笑。
「執義山莊位於水源的上游地帶吧?」見舞影點頭,他接著道:「那就肯定與他們脫離不了干係了。至於他們是使用什麼方法辦到的,我會查清楚的。」
無預警地一把抱起她離開浴池,用一條大浴巾包裹住兩人濕淋淋的胴體來至臥房,將她安置在床上,隨即與她一同躺上床。
「好好歇會兒吧,瞧你眼圈都黑了。」他心疼地撫上她眼下的暗影。「天亮後我會至魅影門的蓄水處瞧瞧,並出碉堡去察看。醒來時若見不到我,可別替我擔心哦!」
「誰會替你擔心。」舞影捲起拎被向床內側縮去。
「哈哈哈!」冷單倣縱聲大笑,對她的話有明顯的質疑成分。
不過,他不會將她的話當真的。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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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澈的溪水在驕陽的照射下,閃動著粼粼波光,忽明忽暗的光影將一名擁有晶燦雙眸的男子,襯得異常俊美邪魅。
以衣袖抹去唇邊的水漬,冷單倣的眼中飄過一片烏雲,無法退抑的風暴即將蔓延開來。
誠如他所料,整條河流的上游與下游的水皆是正常的,唯獨魅影門所居的中游地帶出了岔子。為什麼會如此?他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不明白對方是用什麼法子辦到的。所謂「不人虎穴,焉得虎子,」,他是該找個機會至執義山莊瞧瞧了。
有人來了!嫩綠的草地上,遠遠傳來輕淺的足音,冷單倣凝神細聽,隨即松下防備。來人毫無敵意,只是單純的小女孩罷了。不在意地掬水至眼前端詳,想自水的味道與色澤尋找一些蛛絲馬跡。
「大哥哥,你在喝水嗎?」來至河邊的小女孩,擁有一雙明亮的大眼,長髮被紮成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煞是可愛。她遲疑地站著,似乎在等冷單倣的回答。
冷單倣手指微動,讓盛在掌上的水,順著指縫溜走。
「我是不是在喝水,會妨礙到小姑娘你嗎?」
「不會,只是如果大哥哥不喝水的話,我要幫小兔子洗澡了。」她擔優地望了懷裡的兔子一眼,不明白這麼做到底好不好。
「幫兔子洗澡?」她的活令他一時會意不過來,兔子需要人幫它洗澡嗎?「它是你的寵物?」
「不是,它是我在路上認識的新朋友。」小女孩對他搖頭,髮辮隨著她的頭顱擺動。「可是它好貪吃喔,肚子大得都快垂地了,怪不得受了傷之後,就動也不動了。
我想到這兒替它將身上的血洗乾淨,再帶它回家請我爹幫它上藥。」
「讓大哥哥瞧瞧。」語畢,冷單倣高拔的身形巳飄過河面,站定在她眼前。
小姑娘嚇了一跳,向後退開一步。「大哥哥也會飛呀!」她崇拜地望他。
「也?」表示他並非她唯一所見過的江湖人物。
小姑娘得地點頭。「我認識一位穿黑衣服的漂亮姐姐她也會飛耶。可是姐姐說她住在地底下,不能常常出來,不然我可以介紹給大哥哥認識哦!」
她的話引起了他的興趣,一個念頭在心中閃過。「知道大姐姐叫什麼名字嗎?」
「我知道她是五姐姐。像我一樣,我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我叫三妹。」
五姐姐?她指的應該就是舞影吧!
「三,大哥哥可以叫你三兒嗎?」他蹲下身與她平視。
三妹的眼睛突然睜得好大。「大哥哥,你知道姐姐也是喚我三兒耶!我喜歡三兒這個名字。」
「哦?」冷單倣揚起唇線。「三兒可以告訴大哥哥,舞姐姐對你好嗎?」
「好!」三兒很用力地點頭。「三姐姐每回來看我,都會帶好多東西給我吃的。」
「你爹娘知道舞姐姐嗎?」
三兒垮下了一張臉。「五姐姐說不能讓爹娘知道,否則她就不來看三兒了。」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抓住冷單倣的手。「大哥哥,你千萬不能告訴我爹娘喔,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記住喔!」
好笑地輕擰了她蘋果般的臉頰。「你不怕大哥哥是壞人嗎?壞人是不會守信用的。」
「不會的,肯幫三兒救小兔子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壞人呢?大哥哥一定是好人。」參兒固執地道。
冷單倣笑著自她懷中抱起受傷的兔子;這世上,她是第一個堅持他是好的人。
一隻鑲著金色箭鏃的羽箭白兔子的前腳處穿胸而過,所幸沒有命中要害,否則可就一屍多命了。
「三兒,兔子的肚子太大是因為它懷有免寶寶了,不是因為它貪吃」將箭鏃拆下,揚手將它嵌在一旁的樹幹上,並小心翼翼地替它上藥。
「真的?」三兒興奮地喊,隨即思及方才對它的誤解,銀鈴似的笑聲脫口而出。
此時四、五條人影正往他們的方向而來……
「唉,小姐您瞧,這不是您的箭嗎?」陌生女子的低呼,打斷了冷單倣與三兒的歡愉氣氛。
被喚為小姐的俞詩詩,鳳眼睨了樹幹上發亮的箭鏃一眼,隨即停留在不遠處一大一小的人身上。
侍女冬兒順著小姐的目光望去,她瞧見了她所尋找的兔子,那只被小姐射中的兔子。
「嘿,我說嘛,被小姐射傷的獵物,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失蹤了,原來是有人專門揀便宜呢。」冬兒的話惹得另三名隨行的彪形大漢哈哈大笑。
見男子仍依然故我,悠哉地替兔子上藥包紮,冬兒的話也就更刻薄了。
「原來這年頭偷了人家的東西,若是被抓到了,得裝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力能減輕別人對他的懷疑,殊不知--欲蓋彌彰呀!」冬兒故意拖長了尾音。
三兒聞言怯怯地拉拉冷單做做的衣袖。
「大哥哥,她是在說咱們嗎?」雖然她不太懂對方話中的含意,但總覺得對方是衝著他們兩人來的。
「別理他們。」冷單倣安撫道。從頭到尾,他連正眼也未瞧過對方一眼,專注地為兔子接回斷骨。
冷單倣的不理睬,氣白了冬兒的俏臉,得到了俞詩詩的首肯後,她氣呼呼地往前走去。
「喂,你為什麼偷咱們家小姐的兔子?」
「我是救,不是偷。」冷單倣冷言道。
「隨你怎麼說,現在將兔子還給咱們!」
「既然救了,便不會再將它推入死亡。」冷單倣將處理好傷口的兔子,放在三兒手中,將她往懷裡帶,他一直小心地不讓對方見著三兒的面。
「你想與執義山莊的人作對?」俞詩詩忍不住開口。
方圓十里內,沒有人不識得她,沒有人不敬她三分的。
「若姑娘認為救一隻兔子,便是和執義山莊作對,那在下無話可說。」這是冷單倣第一次正視她。他想知道執義山莊驕縱的大小姐,是生得何等模樣。
看清了他的面貌之後,俞詩詩與冬兒竟同時臉紅了。
好一個俊逸不凡的男子,細雕般的完美五官,配上唇畔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不知為惑了多少待嫁女兒心。
「你……你為什麼想救它?」俞詩詩的口氣軟化了不少。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在他魅人的注視下擠出這一句話。
冷單倣的唇彎起一道弧線,鮮少人能看出,他笑中的輕蔑。「再低等的動物,也是一條值得珍惜的生命,人並沒有權利胡亂加以扼殺;況且狩獵只是一種展現力與美的技能,目的是想從中獲得自信與成就,而非在於是否真的取得獵物,對吧?」
「這……」俞詩詩心慌得不知如何接話。
「執義山莊以俠義仁心聞名江湖,故在下見著山莊專屬的羽箭後,便自告奮勇地救了兔子。姑娘想要回兔子,想必也是想為它醫治而後放生吧?但願姑娘能原諒在下的自作主張。」冷單倣語中的嘲諷更明顯了,但他相信沒有人會反駁他的話,即使他前後不一。
「公子請放心,咱們家小姐最有善心了,怎麼可能會怪你呢?咱們還想向你致謝哩。」冬兒見風轉舵代小姐回話。自小姐酡紅未褪的臉蛋與迷濛的眼中,嗅出了心動的意味。
「是嗎?」冷單倣心中暗笑。這些人早已練就說謊而臉不紅的功夫了。「這年頭像你家小姐這樣,善心與美貌兼俱的美人,實不多見了。」哄人開心是他的拿手絕活。
「公子覺得咱們小姐美嗎?」
「面芙如蓉、柳如眉,標準的美人胚子。」卻仍及不上他的舞影。冷單倣在心中作比較。
「多謝公子的誇讚。」俞詩詩嗲聲謝過,心中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