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表情並不是很開心。
「只是有點累。」她扯謊,總不能說她嫉妒「風」吧!
宇文豐自然地將手覆在她的額際。
「妳的身體禁不起勞累,還是回去吧!」
他隨之策過馬頭,以平穩的速度馳回霧谷。
「以後我要天天騎『風』。」她在回程的路上哀求道,她真喜歡這種奔馳的快 感。
「心情好多了嗎?」他看著她帶笑的臉,問道。
「嗯,謝謝你。」她回宇文豐一個燦爛的笑臉,先前的不快已一筆勾銷。
回到馬廄,宇文豐將她放下,兩個僕人立即抬著軟椅過來。
宇文豐將她放在軟椅內,拍拍她的頭,寵溺道:「他們會送妳回竹院。」
「你呢?」她忽然有被拋棄的感覺。
「『風』今天還沒有盡興,我得常牠多跑幾圈,免得牠又發脾氣。」他拍拍馬 頸。
「風」得意的嘶鳴一聲。
又是「風」!莫語柔臭著一張臉,又不說話了。
和一匹馬吃味可說是無聊至極,但她就是無法克制從內心湧起的酸泡泡。
※※※
回到竹院,她看見四大長老並排站著,好像來了好一會兒了,她笑吟吟她招呼 著,並移到竹院的涼亭去。
「語柔,妳的腳好些了嗎?」南雷關心地問。
「只是有點痠痛,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對了,丫頭,豐小子應該向妳提過親事吧?」東風隨即進入主題。昨天他們 聽見兩個人在屋內吵得很厲害,似乎是莫語柔不肯嫁給他,因此一群智囊團又殺了 過來。
她俏臉一紅,小兒女的嬌態盡露無遺。
「那妳究竟答應了沒?」南雷也想知道她拒絕的原因。
「老爹,谷主為什麼要娶我?」這也是她想知道的。
「因為……因為他喜歡妳,否則他不會讓妳去照顧『風』,也不會將受傷的妳 帶回『竹院』。」北電分析道,豐小子太過冷靜,因此這兩項異常行為,都該解釋 為他真的動心了。
「是嗎?我看連『風』都比我重要。」她冷哼,又想起剛才宇文豐扔下她的情 形。
「妳是第一個騎上『風』的人,連豐小子的親妹子都沒騎過呢!」
西火也開始遊說,現在可是計劃的最後一關了,只要她一點頭,婚禮就可以舉 行了。
她是唯一騎上「風」的人!這項事實令她竊喜不已,這是否表示她是不同的? 但是——「他昨天或許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所以妳會答應對不對?」西火急忙道。
「他求婚時的態度很勉強,一副很不甘願的樣子。」想到昨天,語柔又有一肚 子的人。
「那才不是不甘願,豐小子天生就是一張惹人生氣的臉,他連給我們幾個拜壽 也是那副臉。」東風急忙解釋。
「他說話總是傷人。」缺點一。「他這叫面惡心善,有口無心。」南雷辯解。
「他說話總是冷冰冰的。」缺點二。
「這叫面冷心熱。」東風急忙接口。
莫語柔偏頭想了想,的確是如此,他雖然都不說話,但的確是在照顧她。
「可是他從來沒說過半句討我歡心的話!」缺點三。
「他……」四個人頓時辭窮,這一點連他們也沒謊可圓了,畢竟他們四個年紀 都一大把了,至今還沒聽他說過什麼貼心話。
「油嘴滑舌的人不可靠。」東風還是有話可接。
「丈夫還是找穩重的比較好。」西火接口續道。
「谷主回來了!」青兒忽然衝入,打斷了這場辯論大會。
「語柔!我們下次再聊,妳自己想清楚。」
語畢,四個老人急忙從竹院的後門衝出去。
「妳怎麼坐在這裡?待會兒又要著涼了。」剛走進的宇文豐,眉頭微蹙地看著 她單薄的衣棠。
「我不想那麼早回房間。」
宇文豐走向前,從袖子中取出一顆形狀奇特的果子,它有著淡紫色皮,其中還 有一顆顆的種子。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問道。
「這是霧谷才有的果實,可以止痛。」他輕柔地抬起她的左腳,將果子捏碎, 再將汁液抹在她的腳上。
「你剛才去採的?」看著他為她塗抹時,那種不經意流露的溫柔,她不禁有些 感動。
「果子長在高峰處,只有『風』才爬得了那麼高。」他簡單地解釋了果子的出 處。
這一刻,他所表現出來的溫柔體貼,完全掩蓋了他的其他缺點。莫語柔溫柔地 笑了,或許嫁給他不是件那麼糟糕的事,她相信只要給宇文豐時間,假以時日,他 就會改變的。
然而,他的下一句話,卻將她的美夢理得粉碎——「這種果樹幾年才結一次果 ,拿來治療妳的扭傷,倒真有些浪費。」他有點遺憾地說道。
「你說什麼?」她的美眸已經噴出怒火。
「把嘴巴張開。」他笑著命令,隨即將果肉一瓣辮的放入她口中,直到她全吃 完了,他才笑道:「這個果子可以外敷,亦可以內服,對妳的身子有好處。」語畢 ,他抱起莫語柔,緩緩走回竹院。
「吃了有什麼好處?」果肉有點苦澀,不過良藥苦口,想必有些功效。
「一則注顏美容,二則清肝降火,都是妳需要的。」
他不意外地看見她脹紅了臉,接著是一連串的咒罵聲,還有許久都不曾在竹院 聽到的笑聲——屬於宇文豐式的、特殊而低沈的笑聲。
※※※
幾天後,莫語柔的腳已日漸痊癒。今天,她再也待不住,繞著竹院走了半天, 但還是找不著宇文豐。
雖然他性子冷,嘴巴也不會說話,但是見不著他,她心裡還是會掛念他。
這幾天宇文豐都會帶她去騎馬,還帶她上山崖去採果子,那一顆顆淡紫色的果 子,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叫青檎果,宇文豐每天都會採下一顆替她敷在腳上,但是 她卻拒絕再吃果肉,而且信誓旦旦的說自己絕對是個紅顏美人。
宇文豐但笑不答,直到將果肉吃了下去,才告訴她那是強筋補身的果實。
他絕口不提婚事,只是帶著她逛遍霧谷,除了偶爾口頭上的爭執外,他幾乎稱 得上是個溫柔的情人。
走了一會兒,莫語柔最後在竹林的一塊小平台上找到他。
宇文豐正專注地凝視著地上,她循著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地上排著許多小石 子。
「宇文豐,你在做什麼?」她好奇地向前,並盯著地上排列成形的石頭,她注 意到上面刻有許多長短不一的線條。
「卜卦吉凶。」
「卜卦?替誰卜卦?」她一直知道宇文豐博學多聞,卻不知地也懂陰陽五行之 術。
「很多。霧谷的人,遠方的弟妹。」他將石子拾起。
「其實你很關心他們對不對?」莫語柔忽然說道。「那為什麼不直接表現出你 的關心?躲在這裡扔石頭占卜,誰知道你在想什麼?」
相處越久,她越瞭解宇文豐,她知道他只是個外表冷漠、沈默寡言的人。凡事 他只看在眼裡,卻不說出來。
「你不必老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嘛!替旁人占卜測吉凶,還不如多找時 間關心他們,不管是噓寒問暖或聊天都好。」她知道霧谷的人都十分敬畏他,尊敬 一個人並不是壞事,但若是別人都懼他三分的話,就不是好玩的事了。
她自小生長的歡喜鎮,就是熱情的城鎮,鎮民之間總是互相幫助、彼此關心。
「過於關心只會混淆正確的判斷能力。」這是他二十幾年來堅守的原則。
「他們都是你的親人、族人,本來就應該關心他們,不是嗎?」她不懂得宇文 豐的原則。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唯有置身度外,才能作出最正確的判斷。」
「這樣活著不是很累嗎?」她怔怔望著宇文豐,不解他為何為了保持置身事外 ,而硬將自己和其他人劃分開來。
「我已經習慣了。」他淡淡一笑,不解她臉上的同情從何而來?
當他懂事以後,他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成為霧谷之主,為此他不斷地學習、 鍛鍊自己,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優秀的領導者。這二十年來都是如此,他從來沒有 覺得有什麼不妥。
「可是……這樣生活太寂寞了!」她忽然流下幾滴淚水,著實為他感到難過。
即使他是一谷之主,即便他位高權重,莫語柔還是替他感到心痛,宇文豐連正 常人該有的情緒都捨棄了,他不但不會生活,甚至連感覺都死了。
「妳為什麼哭了?」他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這才感覺到她的淚水好燙,彷 彿他的心也跟著痛了。
「我只是……不喜歡你這個樣子,什麼都不說出來,又一副冰冰冷冷的樣子, 連你在想什麼都猜不透。」
「妳在關心我?」他抬起莫語柔的臉龐,輕輕拭去她的淚痕,淡笑道:「妳不 但愛生氣,連哭起來也這麼用力,過多的情緒對身子不好。」
「我才不管那麼多,想笑的時候笑、想哭就大聲哭,每個人都是這樣的,才不 像你。」她嘴一扁,氣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替他難過得半死,他 還不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