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二十七歲,在十歲那年父母雙亡後,他就立誓不要擁有過多的情感,感 情過多的人通常脆弱,他告訴自己,身為霧谷的主人是不需要情感的。
這些年他一直是如此,冷漠、嚴肅已經成了習慣,直到碰見了莫語柔,一個莫 名其妙出現在霧谷的小丫頭。
他一直以為她是和青兒一樣大小的娃兒,他欣賞她的傲氣和頑固,和她打賭也 純粹是為了好玩,直到她倒在小溪邊奄奄一息時,他才發現自己的確關心她。
最諷刺的是,她並不是一個小丫頭,而是一個十九歲的姑娘家,他看了她的身 子,也摸了她的身子,即使是為了救人,他還是踰矩了。
事情演變到這種地步,他只剩一個選擇——娶她。
宇文豐聽到細微的啜泣聲,本能地回頭探視。莫語柔已經穿好了衣服,但背對 著他,肩膀上下地抽動著。
她哭了?
宇文豐眉頭一緊,她從馬上摔下來時沒哭,和他幾番鬥嘴,即使氣得面紅耳赤 ,她還是沒哭,現在卻哭了,為什麼?難道是她傷口疼了?
「妳的傷口很疼嗎?」他探向她的腳踝。
肩膀仍舊抽動著,窩在被子裡的頭卻搖了搖,還把腳踝縮進被子裡。
「妳到底怎麼了?」
莫語柔泣聲乍停,幽幽地從被子裡冒出一句話:「你可不可以讓我靜一靜。」
堂堂霧谷之主,就因為她的一句話,而讓出了自己的房間,但他還是不明白她 因何而哭。
「莫語柔,妳家中還有什麼親人?」走到了門邊,宇文豐回身問道。他打算擇 日上門提親,給她一個交代。
「只有一個遠房表姊在京城。」莫語柔聲答,續問:「你問這個幹什麼?」
「上門提親。」
頓時,四個字炸得她一彈而起,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他所說的。她瞪著宇文豐, 彷彿在看一隻三頭怪獸。
「你……你剛才說什麼?」她以為那只是受傷後的幻覺,因為絕不會有人用談 論天氣的口吻來討論婚事的。
「我會派人上門提親。」他還是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我不會嫁給你的!」她咆哮。
「我也不喜歡娶一個潑婦當妻子,但是很遺憾,我們都沒得選擇。」
瞧他一臉忍耐的模樣,好似娶她是天大的恥辱,莫語柔拿了枕頭就同他扔過去 ,吼道:「我不會嫁給你的!」
「妳會。」「啪」一聲,他接住了枕頭,然後咧嘴一笑,離開了房間。
才將門關好,宇文豐一轉身就看見高矮胖瘦四大護法,他冷著臉,不悅地道: 「你們四個怎麼都來了?」
「豐小子,我們呢,全都不小心、碰巧聽到你們的談話內容。」東風笑得可樂 了。
「那又如何?」這下豈不是稱了他們的心?這四個老頭子終於替他找到新娘子 了。
「基本上我們是很贊成啦!」西火笑得十分詭異。
「但是呢……有一個小問題。」南雷接道。
「這個小問題呢,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北電興奮地揮動細如枯枝的手。
「到底是什麼?」宇文豐悶聲問道。
「她是我們帶回來的那個姑娘。」東風瞇起雙眼,並以手肘輕敲其餘的人。
四個老人極有默契地同時開口:「她是浩小子的新娘!」
宇文豐沈重的呼吸聲是唯一的聲響。
四大護法縮成一團,就怕他在震怒中將他們擊斃。
所謂不叫的狗才是會咬人的,平常宇文豐是個冷靜自製的人,但是從來沒人看 過他真正發火的樣子。
他們這一次可能玩得太過火了。
「你們是故意的。」他的眼光冷冷地射向四人。
「這……我們也不曉得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東風扯謊道,有點心虛地低頭。
宇文豐鐵青著臉,不由得想起莫語柔剛才拒婚時的堅決,原來她心裡早已有人 ,而且還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宇文浩!
他不由得又想起四老說過的話;她被宇文浩所救,意圖以身相許,被拒絕後還 企圖自盡,難道說她真的對浩死心塌地,甚至不惜以死明志嗎?
命運真的對他開了一個惡劣的玩笑!
他首次動心的對象,竟是他兄弟的女人?
心頭突地湧起的苦澀,使他無法面對任何人,現在他只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 好好地把一切弄清楚。
「失陪了!」他神情狠狽地縱身離去。
「看來豐小子真的動心了!」西火張大了嘴,不敢相信他們真的成功了。
「我從來沒看他這麼失意過。」東風始終是最疼愛宇文豐的人,看他如此失意 ,覺得他們真的是玩得太過分了。
謊言像雪球般越滾越大,確定了宇文豐的真心後,他們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玩下 去。
「嘿!老爹們,你們怎麼全都在這裡?」忽地一陣爽朗的男音傳來,令四個老 人急忙回頭。
只見竹院外站著一個高大俊朗的男子,嘴角噙著笑意,俊臉中帶著狂狷不馴的 瀟灑,正是宇文浩。
「浩小子,你回來了!」西火像看到佛祖顯靈似的狂喜不已,連忙衝過去抱住 他。
「浩小子!現在你是唯一的希望了!」
宇文浩瞬間被四個老人牢牢地抱住,只見他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嚎陶大哭 起來。
「喂!幹什麼?我不過才離開一個月而已,這麼想念我啊!」宇文浩笑問。
「浩小子,我們闖禍了!」南雷扯著他的衣袖道。
「只有你能幫我們……」東風老淚縱橫的喊著。
「你們,該不是惹到老大了吧?」能讓四個老人怕成這樣的,也只有大哥宇文 豐了。
「我們也是為他好啊!」
「可是這次鬧大了!」
「會被他五馬分屍的,我們這一次真的死定了!」
四個人邊哭邊解釋,卻沒有一個人說出重點。
宇文浩歎息,無奈道:「你們不說清楚,我怎麼幫忙啊?老爹!」
「說來話長——」東風止住淚水,拉著他向外走。「我們回我的地方詳談。」
「對!對!這件事不能給太多的人聽見。」
宇文浩看著他們臉上那種不尋常的表情,心裡開始覺得怪怪的,而且有種上了 賊船的感覺。
※※※
四大護法的字院座落在霧谷西邊,此時裡頭正熱鬧滾滾。
「你們真的這麼做了?」宇文浩聽完整件事後,頻頻搖頭,他們四個人真是吃 飽了撐著,活得不耐煩了。
「浩小子,你忍心不救我們嗎?」北電動之以情。
「嘿!這不關我的事,要耍大哥?我又不是活膩了!」他嘿嘿一笑,決定離開 現場,堅決不與他們同流合污。
「讓他去吧!搞不好他出門就會撞上豐小子,情場失意的人是很恐佈的,搞不 好……唉!」東風唏噓。
「好歹他是我們把屎把尿把他拉拔大的,真沒良心啊!」
四個人輪番上陣進行遊說計劃,過了半晌,宇文浩終於縮回了腳步,但仍舊不 轉身。
「之所以會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啊,豐小子如果娶了親,宇文家就有後了你 也不會老被我們逼著定下來啊!」
四老看他有回頭的打算,更是加把勁地說服著。
「你們贏了!」宇文浩最終歎了一口氣。四個老人這才露出笑容,他們將宇文 浩拉過去,吱吱喳喳的開始計劃著……
※※※
夜裡,宇文浩在涼亭找到了他的大哥。
宇文豐正隻身坐在涼亭裡,石桌上擺著一壺酒。
他大哥從來不碰酒的,看來老傢伙們說對了,他真的對莫語柔動心了。
「大哥!」他走進涼亭,坐了下來。
「你回來了。」他淡淡一掃,舉杯向宇文浩敬酒。
「是你梢信叫我回來的,不是嗎?」
「映晨還好嗎?」宇文豐轉移話題,問起小妹宇文映晨的近況。
「她呀,都要做母親的人了,性子還是很倔,我和狄書桓真是傷透腦筋。」
「是嗎?」宇文豐淡笑,再次舉杯。
宇文浩伸手拿下他的酒杯,認真地道:「大哥,我們是親兄弟,有什麼事不能 攤開來說的?」
他像是一隻悶葫蘆,向來只吞進所有人的煩惱,卻不肯洩漏任何一點心事。
他並不是不關心其他人,只是他從不說出來。霧谷的人都敬畏他的淡漠嚴肅, 其實宇文浩知道大哥只是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
「我沒事。」他語氣平靜地道。
「你在信中說我有麻煩,是指什麼事?」宇文浩一歎,要逼大哥說出內心的話 ,看來是不可能的了。
「你救了一個姑娘的事,四老沒和你說嗎?」宇文豐揚眉,神色淡漠地說著。
「說了啊!那又怎麼樣?」他擺出一副不在乎的臉孔。
「她因你拒婚之事而企圖自盡,你竟然無話可說?」他臉上寒光乍現,看來非 常危險。
「大哥!出入江湖難免會打抱不平,難不成我救一個就要娶一個?最後我豈不 是妻妾成群了!」宇文浩努力做出浪蕩子的表情。「那個什麼莫語柔,是圓是扁我 根本記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