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過臉頰,夾帶著一股濕潤的氣息,看來很快就要下雨了,但不遠處的人們依 舊開心地慶賀著,高亢諠譁的樂聲一陣陣傳過來,讓她不由得閉上了雙眼,唇瓣輕啟, 低低吟唱起自己最熟悉的曲子……「泉水是我們的心,願它時時清晰澄澈,輕風是我們 的靈魂,願它在蒼穹中盡情翱翔,火焰是我們的勇氣,願它如烈焰般永不熄滅,大地是 我們的歸宿,願它引領我們直至人生的盡頭,我親愛的塞斐斯族人啊!」
才唱到一半,艾亞荻突然住了口,因為眼淚不知道何時早已淌下,無聲的淚水流過 雙頰抵達嘴邊,直到口中嘗到一股鹹澀的滋味,她才知道自己哭了。
「可惡!」亞荻低咒一聲,粗魯地用手拭去眼淚,像是十分痛恨自己的懦弱。
「你唱得這麼好聽,為什麼不繼續唱下去?」突然,草叢裡出現了陌生的男性嗓音 。
「誰!誰躲在那裡偷看?」艾亞荻大喝一聲,想到自己落淚的情況居然被人看見了 ,一張小臉又氣又恨地泛紅了。
一名身穿白衣、身型高瘦的男子從草叢裡懶洋洋地站起,由於他背對著夕陽,所以 五官並不十分清楚,唯一明顯地是這傢伙的心情很好,因為他大大方方地咧開了一口白 牙,正衝著她笑著。
「誰准你躲在這裡偷聽的?」亞荻伸手,問電般亮出了腰間的匕首,臉上凝出了要 將對方砍成八塊的兇狠表情。
「小兄弟,你這麼說就冤枉我了!」男子咧開白牙表示無辜。「我也不想偷聽啊!是我先來這裡想打個盹看夕陽,誰知道這池塘這麼大,你偏偏就選在這裡唱歌?」
艾亞荻臉一紅。可惡!這傢伙躲在這裡到底多久了?不但目睹了剛才發生的事情,現在還用同樣的借口來消遣自己。
「可惡!」亞荻低喝一聲,揚起左手的匕首就朝對方攻了過去——「喂!有話好說 啊!」白衣男子怎麼也想不到這少年說動手就動手,若不是自己及時側過身,只怕就要 吃上這少年一刀了!
原以為第一擊至少能劃破對方的肩頭,但沒想到這傢伙卻能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艾亞荻心中升起了不服輸的念頭,再次揚起手上的匕首,重新展開攻擊。
但不論少年怎麼快攻,白衣男子總是有法子在最後一刻避開,而更讓人憤怒的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出手反抗,倒像是在與少年嬉戲般地靈活移動著。
「疾影,夠了!」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一聲醇厚、充滿威嚴的低沈嗓音,讓 亞荻與白衣男子聞聲同時一愣。
幾乎在聽到聲音的同時,白衣男子就做出了回應,他身形立定不再問躲,閃電般地 伸手砍向少年的手腕將匕首擊落,同時朝少年的腳踝輕鬆一勾,在對方應聲倒地的同時 ,他一腳牢牢地踩在少年的腰間、制住對方的妄動。
「抱歉,小弟弟,我是很想多陪你玩一會兒,但看來是不行了。」白衣男子咧開 嘴,依舊笑得無辜。
「放開——嗚……」艾亞荻咬牙切齒,正想開口,置於腰際的腳就微微加了力道,壓得她快要透不過氣來了。
「別玩了!讓他起身說話。」之前命令的男性嗓音再次出現了,被壓倒在地上的亞 荻聞聲轉頭,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從草叢裡站起來的,至少有二十個人以上,從自己躺臥的角度看去,雖然只看見黑 黑一片,但能確定人數一定不少!為首的那個,就是剛才開口說話的人,光是看他一眼 ,亞荻就判定對方一定不是什麼好人!
一頭黑色的長髮,不綁也不固定,狂放不羈地垂在肩頭,高大精壯的身軀裡在黑衣 裡,裸露在外的手臂是長期曝曬在陽光下的古銅色,肌肉十分結實有力,上頭還有一些 零星的傷疤,黝黑的臉龐充滿了陽剛氣息,濃眉、挺鼻、薄唇,組合在一起絕對稱得上 是一名美男子,如果說他兩隻眼睛都看得見的話!
確實,這個五官俊美,彷彿全身蓄滿力量的男子,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在左 眼的位置戴了眼罩,即便如此,完好無缺的右眼,彷彿是盛夏草原裡最耀眼的樹蔭一般 ,發出一種翠綠色的光暈。
不過,這傢伙既然可以無聲無息帶領一群人來到草原而不被發現,本事應該不錯!到底是誰這麼有本事,能夠弄傷他一隻眼睛?
不由自主地,亞荻再次將目光移到對方的身上,這才發現那名高大的男子似乎早已注意到她的凝視,正以一種莫測高深的眼神注視著艾亞荻。
「喂!你們是誰?來草原幹什麼?」偷看卻被逮個正著,艾亞荻小臉一紅,急忙轉移話題,以十分理直氣壯的語氣開口。「看你們的樣子,也不像是草原之民,到底來這 裡幹什麼?」
「小兄弟,我們是來這裡找東西的。」身穿白衣,名喚疾影的男子笑嘻嘻地開口, 主動擋在艾亞荻的面前,試圖喚回她的注意力。這太不公平了吧!他知道頭子大哥長得俊帥,但沒道理連這個小弟弟也被他迷去啊!
「找什麼東西?」艾亞荻紫眼瞇起,對疾影擺出一張臭臉,無法忘記他剛才將自己踩著地上的屈辱。「缺獸皮還是缺羊皮?要買東西找別人去!」
「小兄弟,沒必要對我這麼冷淡啊!」疾影露出十分討好的笑,暗自納悶對誰都起 作用的笑容,為何獨獨對這少年失效了?
「滾開!」艾亞荻毫不客氣地將疾影貼上來的臉給推走,並露出十分厭惡的表情。「你們愛在這裡是你們的事,我走了!」
正當艾亞荻踩著大步要離去時,疾影像是影子般再次來到她的左邊,亞荻還來不及 發作時,右邊的肩頭又被另外一個人按住,她猛然轉回頭,見到是一個長相嚴肅、身材十分壯碩的男子壓住了自己。
「幹什麼?」艾亞荻大聲喝叱。
「你是『塞斐斯族』的人?聽人說塞斐斯遺族之中,有一個會預言未來的女人,這 次也來到大草原了,據說她身邊總是跟著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就是你吧!」戴眼罩 的男子踩著無聲的步伐來到了亞荻的身邊,以低醇的嗓音問著。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你認錯人了啦!」艾亞荻霎時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這群人出現得如此神秘突然,而且又詢問自己的身份,原本以為他們是針對草原之民而來,沒想到,卻是為了幻縭姊!
「是嗎?」戴眼罩的男子勾起一抹淡笑,伸手扣住亞荻的手,檢視她手腕上的罌粟圖騰。「據說塞斐斯人的地位越高,刺青會刻在越隱密的位置,小鬼,你應該只是在她 身邊服侍的人吧,別怕,我要找的人是幻縭,不會傷害無辜的人。」
「你們到底是誰?」亞荻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脹紅了臉將手腕藏在身後,紫眸升起 了濃烈的敵意。
這人不但知道塞斐斯族的事情,還想找幻縭姊!不行!打從自己一出生起,幻縭姊 就像是親姊姊一樣照顧著自己,三年前僥倖逃過一劫後,她更與幻縭姊相依為命、彼此 照顧,可以說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在不確定這些人是誰、想做什麼的情況下,她死都不 能透露幻縭姊的行蹤。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告訴我那個會預言的女人在哪裡。」
「就算殺了我也不說!」一想到幻縭或許會有危險,亞荻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了一股力量,掙脫出左右肩被壓住的束縛,同時用自己的身體撞開旁邊的疾影,以最快的速度往外逃竄。
就在亞荻以為可以順利逃走時,耳邊突然聽見一陣凌厲的風聲,還來不及細想那是 什麼,身上就傳來一股刺痛,亞荻奇隆地低下頭,這才看見一條黝黑的長鞭纏住了自己 ——
「啊!」咧的一聲長鞭抖動,被捆住的亞荻瞬間回到對方的腳邊了。
「小鬼,我的耐心有限,不要和我耍花樣。」低沈的聲音變得緊繃,像征對方已經逐漸失去了耐性。
亞荻不肯抬頭,只用一雙眼惡狠狠地瞪著對方的鞋子,認真思索著要不要吐口水在上面。
「啊!大哥,你快看!」就在這個時候,疾影突然喊出聲,指著彎身在地、縮得像是小球一樣的亞荻。
由於亞荻身上穿的僅是一件亞麻編織的上衣,方才以鞭子用力一卷,那股力這同時 也劃破身上的衣服,再加上亞荻縮著身子以背部向著他們,隱藏在衣服下的肌膚於是展 露在眾人面前,而讓疾影吃了一驚的,除了這少年擁有一身雪白細緻、幾乎和女人一樣柔軟的肌膚之外,背部還隱隱可見罌粟的圖騰!
「這是?」獨眼男子瞇起綠眸,同樣詫異地挑高一道眉。照理來說,塞斐斯族的人 一出生便決定了身份的高低,也就是說,倘若背上有了刺青、手腕上就不可能再有刺青 ,但這少年……為何同時擁有兩個刺青圖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