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洛見茱兒不惱他了,也很識趣地去外面拿了把剪刀進來。
「你幫我把外衣剪破,這樣就算幫我忙了。」茱兒紅著臉轉過身子,說出她覺得比較安全的方法,就是穿著內衣泡澡,不但可以清洗身體,也不會太過尷尬。
「好。」蘭斯洛握著剪刀向前,小心地剪開了她的洋裝,剪開的布料滑下她的身子,最後只留下了棉質的貼身內衣。
「謝謝。」茱兒的臉已經紅到不能再紅了,她背對著蘭斯洛,慢慢跨進浴缸,直到整個身子都沒入了浴池,她還是不敢回頭。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幫你洗頭。」蘭斯洛輕咳一聲,努力地想表達善意,背對著他的茱兒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你放輕鬆,我不會在浴池裡謀殺你的。」得到茱兒的允許後,蘭斯洛向前半跪在她身後,將她略顯僵硬的肩向後扳。
茱兒輕笑出聲,也覺得自己太過緊張了,她依言放鬆自己,將頭放心地向後微仰。
蘭斯洛這輩子第一次幫別人洗頭,一方面又要顧到茱兒的肩膀不能沾到水,另一方面又怕泡沫弄到她的眼睛,手忙腳亂的樣子好不狼狽。
「總算發現你有不擅長的事。」茱兒閉著眼睛。嘴角含笑打趣到,在她頭上遊走的手指頭力道忽重忽輕,但是只要她稍微不舒適地蠕動一下,蘭斯洛就會馬上說一聲「對不起」,非常有趣。
「這是我的第一次。」蘭斯洛不好意思地開口。
好不容易捱到了沖水的階段,蘭斯洛更加小心,每一瓢水都像是計算過份量似地,一小瓢一小瓢地細心衝下,就怕弄到她的傷口和眼睛。
終於大功告成,蘭斯洛鬆了一口氣,用毛巾將她的短髮擦了擦,這才發現這項工作居然也讓他流了一身汗,看樣子等一下又要沖涼了。
「謝謝你。」雖然他的動作很大,好幾次幾乎要扯掉她的頭髮,但是他的這份心意卻是相當難能可貴,茱兒抬頭對他微微一笑,方纔的不快全部消失在這一笑之中。
※ ※ ※
當茱兒披著大毛巾走出浴室後,蘭斯洛表現出一副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模樣,見她走出後,他起身拿起了急救箱,再次來到她的身邊。
「我幫你換藥。」
茱兒將毛巾褪下一邊,蘭斯洛小心地剪開她傷口上的繃帶,仔細地重新消毒、上藥,再重新包紮,最後同樣以三角巾牢牢固定好傷口。
「好了,你現在去吃藥,再好好睡上一覺,我保澄明天你會覺得好多了。」蘭斯洛包紮完,將一杯水和藥丸遞給了茱兒。
茱兒用一反常態的柔順態度,吃完了藥後,乖乖地走到其中一張單人床,躺進棉被中。
「晚安,好好休息吧!」蘭斯洛以為她累了,將床頭燈轉小,在黑暗中溫柔地開口。
茱兒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過了好一會兒,正當蘭斯洛以為她已經睡著的時候,她的聲音從黑暗中幽幽地傳來,很小聲,聽起來似乎在哭的樣子。
「蘭斯洛……」她怯生生地喚著。
「嗯?」蘭斯洛躺在另一張床上,側過身子凝視著另一端的茱兒。
「你為什麼這麼做?」她真的迷惑了,他已經知道「魔鬼馬車」的事和她脫離不了干係,也知道是她害他誤中陷阱被關了起來,但是……他仍然救了她,帶她一路逃到這裡,細心地照顧她的傷口,擔心她肚子餓,怕她的傷口發炎,還細心地顧慮到她的傷口幫她洗頭;這一切的一切,除了讓她迷惑之外,更讓她心裡發酸,很想好好地哭一場。
「茱兒。」蘭斯洛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溫柔。「你願意相信我嗎?」說話的時候他站起身子,來到茱兒的床邊,夜色中他的身影顯得更加高大,但奇怪地,她卻一點也不害怕。
「呃?」茱兒一愣,顯然沒想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
「今晚什麼都不要想。」他在床沿坐下,彎身在她的額邊印下一吻,再次笑道:「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如果你願意相信我,再告訴我你所有的故事。」
「我……」她震了一下,被他的話嚇了一跳。
「噓!現在什麼也別說,好好睡一覺,你累了。」蘭斯洛坐在她的床邊輕聲道。」
「我說過,一切等明天再說。」
見茱兒平靜下來了,蘭斯洛走回自己的床邊,在躺下後,他聽到了茱兒以細不可問的聲音開口道:「謝謝你。」
「不客氣。」在黑暗中,蘭斯洛的笑容幾乎咧到了耳邊,茱兒絕對不會知道她願意交付的信賴,對他來說有多麼的重要。
一天一點點,一天一小步,總有一天,他會走進茱兒心中的……
第七章
亞伯丁的第二天清晨,飄下了綿綿的細雨。
蘭斯洛在用完早餐後的第一件事,仍是將茱兒肩上的傷口重新檢查一次,她覺得每天這樣拆下又包上的動作很麻煩,但是蘭斯洛有以一大堆如「要隨時掌握傷口復原情況」之類的理由講得她頭昏腦脹,最後還是乖乖地坐著任他擺佈。
生平第一次,茱兒做任何事都被人用強迫的態度給限制住,但偏偏他又是漾著那雙充滿笑意的眼睛,讓她就算生氣也氣不久。
將例行的包紮手續做完後,蘭斯洛將她扶到房間前的沙發椅上坐好,自己則坐到她對面的位置,雙掌交握,很誠懇地開口。「茱兒,有些事情我們必須好好地談一談。」
雖然現在是很嚴肅的時候,但是看到蘭斯洛一本正經的樣子,她真的很想笑,他真的讓自己迷惑了,作弄她的時候像個頑皮的大孩子;笑的時候像個多情的浪子;
當有危險的時候,他的一雙肩膀卻又可以為她擋下所有的災難。
要將一切全部說出來嗎?茱兒垂下眼,內心有些驚訝地發現,這並不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她會回答蘭斯洛所有的問題,也會說出所有的故事,只因為一個很簡單的理由,她真的完全信任他。
「你想知道什麼?」茱兒再次抬起頭時,眼神充滿堅定的目光,而嘴角責呈滿笑意。
這下子反倒讓蘭斯洛愣了一下。本以為要花一段時間開導茱兒呢!沒想到她真的相信他。他清清喉嚨,慎選問題開口道:「我知道你是麗絲·安德烈的女兒。我剛到伯爵府的那一天晚上,老公爵給我看過你母親的畫像,那一晚你又以她的樣子來到我房間內,所以我想你們有著血緣上的關係,你是怎麼從那一場火災中逃生的?」
「看樣子我也被你騙了很久。」茱兒驚訝他知道得這麼詳細,她真的以為他是一個不相干的外人,原來他根本是老公爵派來的人,說不定連神學院學生這個身份都是他編出來的。
「我的確是公爵請來的幫手。」既然已經決定坦誠以對,蘭斯洛緩緩也將自己的身份說出:他原是歐洲棋士團的一分子,因為按受了公爵的委託,才前來調查「魔鬼馬車」這整個事件。
「我對你說實話是因為我覺得整件事疑點很多,或許有很多事不如表面上這麼單純。」蘭斯洛將自己的身份略為提過,跟著說出他的看法。
「那麼你接近我是為了要調查我?」茱兒的紫眸迅速地染上一層冰霜,原來這才是事情的真相,他的所有好意都是別有所求的。
「並不只是那樣,我……」茱兒的轉變讓蘭斯洛不知如何是好,他以前出任務從來沒有讓情況失控到如此嚴重的地步,對於要調查的對象過度親近,還產生不應有的憐惜之情;現在甚至反過來站在她的立場,回過頭要調查老公爵。這一些亂七八糟的情緒,讓他不知道要怎麼和茱兒說明白,唉,真是煩!
「算了!既然我已經答應你,我就會將所有的故事都說出來。」茱兒輕歎了一口氣,她真的累了,她想將這一切都結束掉。
「當年那一場大火,我是唯一的存活者,『安德魯美達之淚』和我,是那場大火中唯一被留下來的。」茱兒陷入痛苦的回憶中。「當晚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半夢半醒中,媽媽將我抱起,藏到一間閣樓裡,跟著我就聽到了槍聲,再來屋子就開始著火了,一切都發生地那麼快,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別怕!都已經過去了。」蘭斯洛見她渾身發顫,起身坐到她的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想給她力量。
「它沒有過去,永遠都不會過去……」茱兒抬起頭,雙眼顯得略為狂亂,「他們為的只是那條價值連城的項鏈,為了那一條冰冷的寶石項鏈,我的家被毀掉了,什麼都毀掉了,這件事不會這樣就過去的。」
「所以你接近亞瑟,來到安德烈本家,是因為你懷疑他們和當年的事脫離不了關係?但是你不可能知道這一切的,當時你還只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