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啜一口熱騰騰的咖啡,俊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心中下了某種決定。「我們等會兒出發。」
約莫二十年前,伊斯將傑宓的遺體葬在羅馬,靠近巴貝裡尼廣場附近的公墓裡。
自那個時候起,他再也沒有踏上那個地方一步,並不是他冷血無情,而是他知道傑宓的模樣會一直完好如初地存放在他心底,她是他童年裡唯一溫柔的回憶,它會一直存在著,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到一塊石碑前去憑弔她。
只是從沒想過,二十年後,他會重新站在這個地方。
「就是這裡嗎?」車子停在墓園門口,晨星下車,心裡湧起一股不明的騷動,驅使她的腳步不停地向前走去。
「不要離我太遠。」伊斯先一步扣住她的肩頭,晨星清冷美麗的臉孔上,那一雙過於燦亮的眼,讓他覺得似乎有哪裡隱隱不對勁。
晨星停住腳,再次望向他的眼卻一如平常,難道是他多慮了?
「是。」她漾著淺淺的笑,聽話地勾住他的手,直到伊斯領著她來到傑宓的墓前,她才自動地鬆開了手。
「傑宓,生於一九六五年八月十日,歿於一九七九牛四月二十日。」
晨星單膝跪下,用手指辨識著石碑上的刻文,上面只有傑宓的名字,姓氏的地方卻被人用力子刻花了,上面的痕跡似乎才被毀掉不久,但這是誰做的?為什麼要這麼做?晨星用手輕撫著石碑,竟形容不出心裡的感受,傑宓對過去的伊斯非常重要,但這個年輕美麗的生命,就這樣長眠於此。
忽然,她的手一頓,看到了石碑旁用棉布包著一團東西,她好奇地拿起來一看,裡面是一把小刀,另外還有一張紙條。
她緩緩地攤開紙條,紙上以她熟悉的意大利文寫了短短幾句話。
「晨星?」伊斯見她遲遲沒有動作,疑惑地跨前一步。
此時晨星回頭,緩緩站直了身子,眼神浮現出他不曾見過的迷亂。
紙條從她的手上緩緩滑落,伊斯聽到她開口問道:「傑宓的全名是什麼?」
「上面不是刻了嗎?」他不明白為什麼晨星會忽然問這個問題,他看到一張紙從她手中滑落,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張紙條吸引了過去,在彎身撿紙條的同時,他毫不遲疑地回答道:「傑宓﹒狄米勒。」
當你看到石碑、小刀,開口詢問死者的名字!
當你聽到傑宓﹒狄米勒的時候,就用手上的刀結束自己的生命!
「晨星?」伊斯撿起紙條,還來不及看內容,就看到晨星手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刀子,銀光一閃,握著刀的右手就朝自己的身體用力插去……
「該死的!」伊斯驚覺不對勁,衝向前去要阻止晨星的動作,卻只來得及將她的刀打偏一吋,從原來心臟的位置往下移了幾公分,他眼睜睜看著晨星用盡全力一刺,刀子
刺進了她的腹部,瞬間,血染紅了她的白衣……
「晨星!」他接住她下滑的身子,不自覺地流了一身冷汗。
「唯有死亡……能讓你再也忘不了我……」下腹的傷讓她整個臉色發白,失色的唇瓣緩緩說著令他膽戰心驚的話語,然後晨星頭一偏,昏了過去。
伊斯連忙伸手探向她的脈搏,雖然微弱,但仍在跳動著,他將晨星打橫抱起,快步走向墓園外,看到一臉驚愕的疾風。
「快開車!晨星受傷了!」疾風不敢有誤,以最快的速度將晨星和伊斯帶回家中,途中伊斯以電話召來醫生,在下車的同時,醫生也已經等在門口了。
「救活她,否則你也會跟著陪葬!」伊斯小心地抱起晨星往屋內走,以一種壓抑過後的聲音開口警告。
所幸晨星的刀刺入的部分並不會致命,但仍因失血過多而陷入昏迷狀態中,伊斯將自己的血捐給她,等醫生將小刀拔出,縫合好傷口,表示一切無大礙時,伊斯才在疾風的扶持下,在晨星床邊坐下來。
「少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等情勢穩定了,疾風這才開口。
「我不知道。」伊斯疲憊地一抹俊顏,跟著像是想起什麼似地拿出已經被他揉成一團的紙張,看到上面的字眼,頓時明白了一切。
「這是第二道催眠指令,他們已經算好一切,他們知道晨星會問起傑宓的事,因此對晨星下指令,當我說出傑宓的名字後,她就會動手結束自己的生命。」伊斯將染有晨星鮮血的紙張遞給了疾風。
「只差一點點,我就失去她了。」伊斯望著晨星蒼白而昏迷的臉龐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到現在還在微微顫動著,只要他晚了一、兩秒,讓刀刺進晨星的胸口,他就會永遠地失去她。
「幸好晨星沒事,你也捐了不少血,還是休息一下比較好。」疾風歎息,如果晨星真的死了,他真的不知道伊斯會有什麼樣的反應,雖然跟隨在他身邊這麼久,疾風還沒有真正見伊斯動怒過。
「疾風,讓我靜一靜。」伊斯說著,眼瞳中閃出青色的火焰。
「是。」他只能無聲地退下。
那一年的事,始終沒有人再提走。
或許,它會在你的記億中逐漸被淡忘;遺忘是一種殘忍的背叛,但也會是一種仁慈的解脫。
在所有人以為你會依著眾人的希望,接下繼承人的擔子時,你,選擇了離開。因為你的離開,我成為了唯一的繼承人。
你離開的時候頭也不回,那我們曾共有的一切生活,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麼?我是被選上的人,卻也是被遺留下來的那一個……
我累了,不願再終其一生追尋你的步伐,那麼,這一次,該換你來追我了。
伊斯,我手上握有你最珍視的玫瑰,你會來吧?!來見見我,來了結這十年來我對你的思念,如果你來了,你會發現這一切的一切,最終的目的只是為了你。因為我不願意被你所遺忘,所以請你來吧!來到我的身邊,來帶回你生命中最重要的玫瑰。
請你走完這趟屬於回憶的旅程吧!你將會知道,我為你準備好的舞台已經拉開了幕廉,請你想起我,那麼,你將會明白,我所有的思念……
第七章
一片全然的黝黑。
除了晨星受傷後較為急促的呼吸聲外,房間裡幾乎沒有任何的聲音。
伊斯僵硬的背影像是一尊石像,他始終守著床上的晨星,怎麼也不肯離開半步。躺在床上的晨星,傷口經醫生縫合過已無大礙,現在只需等麻醉藥退去,她就會自然甦醒過來。
「少爺,換我來照顧晨星吧!」疾風從門外端了一份晚餐走進。
「我沒事。」伊斯頭也沒抬地回了一句,望著躺在病床上的晨星,此時的她竟和二十多年前傑宓的影像重疊,也因為如此,不管醫生如何保證她不會有事,伊斯就是不肯離開半步,除非晨星睜開眼睛。
「那麼你多少吃一點東西吧!」疾風歎了口氣,只能將餐盤放在旁邊。
「你先下去休息,我守著她就可以了。」伊斯一抹疲憊的容顏,淡淡吩咐。
「還有一件事。」疾風應道,跟著以遲疑的口氣開口。
「在羅馬的人有消息傳回,他們已經查出查裡斯的所在位置,他們大概有三十個人,全都在一起。」
「是嗎?」金綠雙瞳閃過一絲異采,伊斯的嘴角掠起極端殘忍的笑。
「繼續派人盯著他們,一個也不要讓他們跑掉。在晨星康復之前,就讓他們享受人生最後的幾天吧!」
「是。」疾風點頭退下。
目標已經鎖定,這次他要一網打盡。
伊斯冷酷地想著,他要他們再也沒有說出下一道催眠指令的機會。
疾風離開了房間,屋裡再次只剩下他和晨星兩個人。他看著晨星,用手輕輕梳理雪白枕頭上的散發,她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蒼白的臉蛋、失色的唇瓣,整個人看起來不可思議的荏弱。
「快點睜開眼睛,你體內現在流有我的血,那麼你必定擁有我的力量,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快睜開眼睛。」他霸道地命令著。
望著晨星那張細緻美麗的容顏,記憶再一次和二十年前的那一幕重疊,伊斯想起來了,他也是如此望著一張蒼白美麗的臉,那是傑宓,她躺在他的面前,臉上是安詳的表情,她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
「晨星。」他極小心地觸碰她的臉,彷彿她是一個易碎的娃娃。跟著鬆開手,斥責心中那股荒謬的不安。
躺在這裡的並不是傑宓,而是晨星,他的小妻子!是他在威尼斯撿到的一頭小豹子,有著一雙不馴的眼睛,還有最強盛的生命力。
「晨星,快回到我的身邊來。」伊斯執起她的手,十指交纏,想藉由這樣的接觸,將他的體力渡到晨星的身上。
「我需要你。」他以溫柔、堅定的語氣傾訴著。
是的!他需要她!曾經以為他不再需要任何人,但那一夜在威尼斯,他從死神手中奪過冷晨星,她就是他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