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養父為什麼肯放你走?」
「從我十九歲見到疾風起,他或許就知道我的心意了,當我不再熱中於黑手黨的一切,他或許就有感覺了吧!當然有任務的時候我會去執行,但是我不再有和其他人競爭的興趣。他瞭解我,知道我想用自己的雙手創造我的世界,而不是繼承他,這或許是他讓我離開的原因吧!」
「那查裡斯是誰?」晨星聽完後,隱約猜到這一切都和伊斯的過去有關。
「他是養父的親生兒子。」伊斯眼中不再有任何的仁慈。
兩個同樣熟悉他過去的人想聯手毀掉他?沒那麼容易——「那麼……他所說的有關你的過去,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
伊斯頓了一下,跟著以更緩和的語調開口道:「我想查裡斯必定對你說了些什麼,為了不再讓你胡亂猜想,我會告訴你有關我過去所有的一切。」
他一手輕撫晨星光裸的手臂,慢慢閉上了眼睛。「我十歲剛到西西里島時,他們送給我一隻小狗,那是一隻才剛出生的狗,我還記得它有乳白色的鬈毛,我將它帶在身邊,親自照顧它。直到它和我很親密之後,他們將那隻小狗要了回去,當著我的面殺了它。」晨星輕呼一聲,簡直不相信會有這種殘忍的事情。
「那是他們教會我的第一課——如果我不夠強壯,我就沒有資格擁有任何屬於自己的東西,更沒有資格喜歡任何東西。」晨星身子一顫,腦海中想起了查裡斯的話: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孩,你知道她是為誰犧牲的嗎?她是為伊斯而死的。
「他們需要的領袖,是一個隨時隨地保持冷靜和果斷的人,他不需要有太多的情感,因為情感會成為一種致命的弱點,他們要我學習將自己的心封閉起來,學習保護自己的方法,所以殺了我的小狗。
「在被收養的那一群孩子中,每一個都有相互競爭的念頭,但他們都會服從一個叫索瑞的孩子的命令。索瑞大我五歲,也是十歲那年被收養,他聰明、優秀,是所有孩子眼中的領導者,他有一個患有先天性心臟病蒼白而虛弱的妹妹,這樣的孩子本來就不該屬於西西里島,但因為她是索瑞的妹妹,所以破例住了下來,更因為索瑞的緣故,沒有人敢欺負她。」
晨星倚在他的懷中動也不動,某種很重要、令她不安的訊息呼之欲出,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揪在一起。
「然後發生了什麼事?」晨星情不自禁地開口問道。
她看著伊斯的眼,他似乎被過去的回憶逮住了,眼神遙遠得讓她害怕。
「她死了,在我十四歲那一年。」伊斯垂下眼,其實他明白,就算他們沒有下手,虛弱的傑宓應該也活不了多久。
「為什麼?他們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晨星從他的眼中得到了答案——她成為一個會對伊斯產生影響的人,所以他們毀了她。
「我以為只要夠優秀,在任何方面都達到他們的要求,就可以換取某些程度的自由。我甚至以為他們所謂的自由,也包括了我可以接受一個同伴給予的溫暖,她給的,是我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我像個在沙漠中渴望水源的人,貪婪地接受她所給予的溫暖,卻從來沒有想到這麼做會害死她。」
「我很抱歉。」晨星只能緊緊摟住他的身子。從他的眼中,她看到了屬於伊斯過去的痛楚,那是屬於他的痛,她甚至說不出任何安慰他的話語。
「她的臉上總是帶著甜甜的笑,那是我渴求許久的溫暖,無關愛情,但那也不是我從未擁有的親情,是一種可以讓我得到平靜的情感。待在她的身邊,是我第一次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就像個普通人一樣。」
伊斯伸手回擁晨星,接受了她給予的溫暖,毫不保留地說出他對傑宓的感覺。
「這就是她對我的意義,她是西西里島裡我唯一珍惜的記憶。」伊斯將她的頭靠回自己的胸口,平緩地道:「這就是你想知道的,有關我的過去。」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晨星仰頭回視他。
「查裡斯告訴我,你之所以會選擇我是在為你的過去贖罪,是因為我和她有著相似的容貌。」
「而你相信?」伊斯緊抿的嘴揚成嘲弄的弧度,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是不太相信,但我還是希望聽你親口說出來。」她露出無辜又調皮的笑。
「或者該說,我知道你是一個極端自負的人,絕不會放任自己沉溺在無法挽回的過去中,要我相信這樣的你會在我身上尋找一個過去的影子,的確滿困難的。」
「我該讚美你的聰慧,還是該說你太清楚自己獨一無二的魅力?」伊斯朗聲大笑,伸手習慣性地揉亂她的發,忽然道:「這麼說你剛才的怒氣完全是虛張聲勢?你真是越來越不擇手段了。」
「這全是拜你所賜,如果你肯將一切都告訴我,我就不會胡思亂想。」晨星對著他擠眉弄眼,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你能怪我發脾氣嗎?莫名其妙地發現自己失去整整一個月的記憶,從疾風的嘴中又挖不出什麼消息。伊斯,我已經不是一個需要被保護的孩子,我要和你站在一起,面對所有的問題,這是我愛你的方式,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步。」
「你是個高明的說服者。」伊斯淡淡一笑,將晨星這一個月的經過大約說了一次;他如何循著耳環內的追蹤器走了好幾個城市,如何在羅馬城遇到她,在晚宴中將她帶回,以及最後催眠師為她解除了那虛假的記憶。
「我真的拿刀子殺你?」晨星驚愕地瞪大眼睛。「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大費周章?查裡斯為什麼恨你?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上個月我的養父去世了,卻沒有立下任何遺囑,所有認為自己有資格繼承的人都躍躍欲試,而最有希望的三個人是索瑞、查裡斯和我。」伊斯慢慢分析整個情況。
「除了繼承人這塊誘人的大餅之外,索瑞的確還有一個恨我的理由,他的妹妹畢竟是因我而亡,先前因為養父的關係,所以這十年來我們相安無事,但現在養父不在了,我們之間的衝突再也避不開了。」「他們兩個人連成同一陣線?」晨星擔憂地問道。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反正你已經回到我身邊了,我再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伊斯泰然自若地開口,同時他心裡也明白,對方會放晨星回來,是考驗他是否保得住他的人。
「你聽,現在安靜地只剩下你和我的心跳聲,但我明白這些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不過只要我和你在一起,我就覺得很安心。」她輕歎一口氣,溫馴地像一隻貓般倚偎著伊斯。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他低啞地笑了,重新低下房子完全覆上她。「因為你是我不能失去的一顆心。」
晨星嘴角微揚笑意嫣然,抬起手臂歡迎他的體重……
「晨星,早安。」隔天一早,當晨星下樓走進餐廳的時候,看到了疾風早已準備好的早餐,臉上滿是慇勤的表情。
「這次又是為什麼?」晨星露出慣有的嘲弄笑容,在餐桌上落座。
「沒什麼,只是忽然想做早餐。」疾風訕笑地搓著手。
雖然晨星現在看起來心情很好,但誰也說不准她會突然算昨晚的舊帳。
「是啊?那我就不客氣了。」晨星淡笑著開口,逐一品嚐疾風精心準備的早點,桌上擺的是他最拿手的咖啡甜品,看樣子昨晚她發的一頓脾氣唬住大家了。
「少爺呢?」看她津津有味地吃著,疾風試著以不著痕跡的方式問起,雖說一切看來無恙,但晨星身上仍有未解的催眠指令,讓他不得不擔心起少爺的安危。
「他還好好地活著,如果說你在擔心的話。」晨星抬頭,對疾風頑皮一笑。自己的用心被她看透,疾風笑得更無辜了,但說實在的,一顆心卻始終懸在半空,直到他聽見熟悉的腳步聲,疾風微蹙的眉才真正地舒緩下來。
「快點讓疾風看看你,免得他一直以為你已經遭我的毒手了。」晨星頭也沒抬地說道,以原來的姿態繼續享用早餐。
「怎麼一回事?」走進餐廳的是伊斯,他揚起眉看向疾風,後者則是一副啞口無言的無辜模樣。
「沒什麼事。」疾風遞給伊斯一杯咖啡,想轉移他的注意力。
晨星用完早餐,頓了一頓,忽然抬頭對其他兩個人道:「帶我到傑宓的墳地去。」說完自己也一愣,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句話。
「你想去那裡做什麼?」伊斯抬眼看她,攪動杯中液體的手稍稍停頓,略帶疑惑地問。
「我不知道,只是想去看看。」昨晚他們聊了許多,她還記得伊斯將傑宓葬在羅馬,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有要到那裡去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