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他中邪了?」織羅皺眉低頭問她。
「可能是我的聲音大小他沒聽到,你叫叫看。」她搖搖頭,她的音量一向小得像貓叫,應當是不夠大聲。
「掌櫃的!」她的聲音像貓叫,而他的卻像大鐘。
被織羅特粗的吼聲叫醒的掌櫃,眨了眨眼皮,立刻站正回答。
「有!」醒了醒了,這男人的吼聲把他的魂都嚇回籠了。連城覺得他的音量實在很有效,又轉頭告訴他一件好消息。
「織羅,那些人也動了。」倒茶的開始倒茶,喝酒的開始喝酒,吃飯的人們也重新吃起冷掉的飯菜。
「等會兒,照你說的把房訂好後,我再來想他們的反應。」他要一件一件事慢慢來,先打理好晚上的住處再說。
「掌櫃,我們要兩間廂房。」連城對著掌櫃微微一笑。
「你要兩間?」掌櫃聽著連城輕輕柔柔的聲音,連骨子都快酥掉了,整個人被迷得暈陶陶的。
織羅冷冷地瞪他一眼,又用特有的音量讓他清醒。
「兩間,而且要上好廂房,一定得是石質或木質地板,不能有土!」他驟起一把無名火,突然覺得心中酸溜溜的,很想把這個一直看著連城的男人的眼珠挖出來。
「客倌,你說什麼?」掌櫃又被他嚇醒,帶著意外的表情重問一次。
「聽不懂我的話?」他的心情變得更加浮躁,滿肚子酸意四處翻湧。
「你對廂房的吩咐我是聽得懂,但是,你們要兩間房?你們不是那個……」不敢得罪織羅這名魁梧的大聲公,掌櫃拿著巾帕,邊擦冷汗邊懷疑。
「是什麼?」連城好奇地問。
「剛完成大婚的夫妻。」
先前怪異的景像已經讓織羅滿腦子疑惑,現在掌櫃的這句話,把他弄得更糊塗了。
「夫妻?誰跟誰?」他記得他剛才往裡頭看了半天,好像沒看到什麼剛完成大婚的夫妻。
「你跟她。」掌櫃露出僵硬的笑容,伸手指著他和他懷裡的連城。
「我們?」他跟她是夫妻?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怎麼他都不知道?
「就是你們。」掌櫃確定地再點頭。
「織羅,可能是我身上的衣裳使他們誤會了。」連城首先知道這場誤會的來由,指著身上所穿的嫁裳對織羅說。
他低頭看向她所穿的衣裳,也才發現她這一身新嫁娘的裝扮,的確不適合出現在這種場合,而且往後也不能一直穿著。
「待會兒替我弄幾套她能穿的衣裳來,記在我帳上。」他馬上對掌櫃另行交代。
「是」
織羅突然覺得後頭涼颼颼的,全身警戒的汗毛直豎。
「連城,你會不會覺得身後發冷?」他抖抖肩,把懷裡的她抱正。
「發冷?你受了風寒?」她擔心地望著他緊繃的臉龐,伸手碰碰他的額。
「不是風寒,是我背後的這些視線……」他抱著她轉身,而後心情急速變得惡劣。
客棧裡所有人的視線,都一致集中在他們倆身上,尤其是男性,他們對他的眼光更是不友善。
「他們在看什麼?」對於這個景象,連城好生納悶。
「你。」織羅聲音悶悶的。
「我想應該是你才對。」她反而覺得這些目光的焦點應該是他,而不是她。
「我有什麼好看?他們是張大了眼看你這個把他們迷得團團轉的美人!」他忍不住又大聲,刻意讓那些直盯著她瞧的男人們全聽見。
「未必,也許他們是在看你這個難得一見的彪形大漢。」她認為這些人應該都是像她初見到他時一樣,都被他的體形嚇到了。
「他們在看你。」他在邊把那些看著她那些人瞪回去時,邊告訴她。
「看你。」她還是不同意他的論點。
「是看你們兩個啦!」他們身後的掌櫃,看他們兩個推來推去,終於忍不住直接告訴他們正確答案。
「我們兩個?」他們兩個一致地回頭問。
「客倌,你們倆……今兒個成親?」掌櫃順應大眾目光的要求,擺著職業式的笑臉探問消息。
「不是。」他們異口同聲。
「不是今兒個成親?」掌櫃楞了一下,聲音漸漸放大。
「我剛剛說了不是!」織羅以為他年紀大重聽,所以大聲地再重申。
「那你怎麼帶個新娘子來投宿?」掌櫃大驚小怪指著他大叫。
「怎麼,沒成親就不能帶新娘子來投宿?」他住客棧要帶誰一起來,這傢伙也要管?
「不是不能……」掌櫃一臉的迷惑,一手支著下巴,兩眼在他們兩人身上轉來轉去。
「掌櫃,我不是他的娘子。」連城溫婉地向他解釋,一解他心頭之惑。
「你不是?」掌櫃的臉龐像是陽光乍現,但還是有些疑惑。
「喔……」他們兩人的身後,客棧裡所有的人,整齊地響起這個音調。
「我和他素昧平生,今日第一次相見。」她再進一步說明。
「嗯……」後頭的人聲音漸漸變大,還不斷地頻頻點頭。
「她想逃婚投水自盡,是我救了她。」織羅順便把連城沒說完的話,對掌櫃再說完。
「嗅……」那些附和的聲音更高,並且開始交頭接耳地討論。
織羅被那些古怪的聲音煩死了,忍不住轉身問那些人。
「你們到底在應什麼聲?」她和他說一句,那些人就應一聲,怎麼,那些人都是應聲蟲投胎的?
「啊?」所有人又發出這個音錯愣著。
「還啊?」他橫眉怒目地冷瞪那些應個不停的人群。
「客倌,我能解釋他們在應什麼。」掌櫃拍拍織羅的肩頭。
「請說。」他煩躁地向他討教。
掌櫃兩手往柏裡一收,挺直了背脊,有模有樣地對他講解。
「第一個『喔』,是表示太好了,很高興這個小美人不是你的娘子,而第二個『嗯』,是表示他們覺得他們都還有追求小美人的機會,再來第三個『噢』,是代表事情原來如此,至於最後一個『啊?』只是反射性的回應,不具任何意義。」
「謝謝你詳盡地解音判讀。」連城感激不盡地對他點頭道謝。
「哪裡。」掌櫃不好意思地撥著發。
「他們的喔、嗯、噢、啊,全都是因為她?」織羅的聲音現在不只很悶,還莫名其妙地覺得很酸,而且酸得他覺得自己活像剛喝完一桶醋。
「沒錯。」掌櫃說著說著,兩眼又溜到連城花朵般的小臉上。
又用眼睛看著她?他忍不下去了。
「連城,你的那條紅頭巾呢?」他搖搖連城,口氣不悅地問。
「在這裡。」她將紅絲巾從袖裡掏出,不解地看著他像被人欠債的臉龐。
「小心,坐好。」他把她放在櫃檯上,仔細謹慎地把她的頭巾覆住她的面容,不讓她的臉蛋再度暴露在大眾之下任人觀賞。
「唉……」失望的歎息聲,隨著織羅的動作在他的身後響起。
「織羅,你為什麼要把我的臉遮起來?」她揭開頭巾一角,看他很忙碌地把她的衣裙從頭到腳都這好。
「你沒聽到那些人的歎息?」他的口氣顯得很惱怒。
「你也會學掌櫃解者判讀?」她很訝異,因為她記得他的領悟力並沒有這麼好,她光是向他解釋她頭上這條紅巾的來由,就曾解釋了大半天。
「會。」最後的那些聲音,只要是男人,誰都聽得懂。
「那……他們在歎什麼氣?」她不懂那些人最後一句是在 「唉——」什麼。
「在歎沒法再看美人的氣,」他按著硬繃棚的拳頭轉身,看著那群人眼底的惋惜。
「我又不是很美……」她習慣性地絞扭著手指,嘟著小嘴抱怨。
「你還不美?」客棧裡的人們一致問向她。「叫什麼?吃你們的飯!」他火爆地怒叫,把那些驚怪的人群都嚇得速速拿碗扒飯。
連城又揭開頭巾偷看,赫然發現所有的人,都真的聽從織羅的命令在扒飯猛吃,就連店小二也趕快從容桑拿了碗飯在吃。
「掌櫃的……奇怪,不見了?」他吼完了以後,回頭想找掌櫃,卻發現櫃檯空空的。
「織羅,那裡。」連城指著櫃檯角落,提示他要找的人躲去那裡了。
他兩掌按著櫃檯桌面。睨著眼看那個也被嚇壞的掌櫃。
「我……我在吃飯!」嘴裡堆滿飯粒的掌櫃,被他一看,連忙拿高手裡的碗。
「我沒叫你吃飯,我叫的是他們!」織羅翻翻白眼,把他從角落拎回他該站的位置。
「姑娘……他都是這麼凶?」掌櫃可憐兮兮地轉向連城求救。
「他不是在凶,他說他是天生嗓門大。」根據她對這男人半天來的認識,這個男人天生嗓門似乎就很大。
「喂!你到底要不要讓我們投宿?」織羅又惡形惡狀地拎著他的衣頓問。
「住……給你們住!」惡人就在眼前,他哪敢不給他們住?
「好極了,待會兒給我們分送兩份晚膳,給她的房裡送桶熱水,我的要冷水。」他鬆手放開掌櫃的衣頓,邊吩咐邊把連城抱下來。
「客倌?」掌櫃很為難地對他輕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