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別管我了。」楚雀大喊,可是秋水卻置若罔聞,情急之下,她只好對韋莊道:「韋莊,你還在做什麼?小姐就快出陣了你還不殺了他!」
「雀兒……」韋莊怕亂來會傷了她,不敢上前拿住左元承。
「秋水,不要離開陣內!」秋水已走到玉石陣的邊緣了,飛離扯開嗓子強力地對她喊道。
飛離的聲音像穿過迷夢直達秋水的耳邊,讓她醒了過來。她眨眨眼轉身看他,然後再看向懷有身孕的楚雀,經過一番取捨後,她輕輕的對飛離道:「飛離,對不起……」
「秋水?不要!」飛離震顫地想阻止她,然而她已抬起腳步出玉石障外。
秋水出了玉石陣後身子晃了晃,突然躍至左元承的面前,赤掌握住左元承架在楚雀頸上的劍,快速地一手掰開劍身一手將楚雀推向韋莊,再以劍抹上左元承的脖子讓他順勢倒下。
「雀兒,你怎麼樣?」韋莊攬著楚雀,焦憂地摸著她的小腹又摸著她頸間的血漬。
秋水放開了手中的劍,淚眼模糊地看若飛離,此時插在她胸口的簪子,突然順著噴出的鮮血迸出胸口落在飛離的跟前。
「秋水!」飛離拾起簪子趕上前接住她仰後倒下的身子。
「只差一天……只差那麼一天,我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秋水在他懷裡極不甘地捉緊他的肩,抱憾泣道。
「秋水……」飛離含淚地喚著她,攤開掌中的簪子,他贈與她的芙蓉,竟成了結束她生命的花朵。
「看來,我是趕不上花季了……飛離,對不起,我不能陪你去看江南的芙蓉了。」
秋水看著那支簪子上頭染血的芙蓉,而她胸口的血水依然在流。
「雪霽堂弟子聽令,殺!」飛離將蓄滿真氣的手掌按住她的傷口止血,在止住血後抱起她走向芙蓉閣,冷肅地對留在身後的弟子下令。
「你們都知道該怎麼做。」韋莊走到織羅與韓渥的身邊,緊按著他們的肩說道。
織羅紅著眼立刻率眾衝向校武場,韓渥則是拭去了臉上的淚,在離去前對韋莊道:「放下斷城石後我們就回來。」
第八章
「高大夫,小姐現在情形怎麼樣?」韋莊著急地步至剛走出秋水床帳外的高鳴。
「小姐胸前解穴之傷無礙,只是……」高鳴面色黯然地撫著雪白的長鬚,難以啟口地看著他。
「只是什麼?」韋莊看著高鳴那副與當年師父過逝時相同的表情後,心頭冷颼颼地,像被判了死刑般。
「小姐解穴後脈虛象弱、血流逆行,身子凝聚過多的寒氣,已成至寒至陰之體。」
高鳴搖著頭,秋水身子裡的寒氣已凝得像塊冰般,密密地籠罩,不管用什麼方法都化不開。
韋莊聽了蹣跚不穩地退了幾步,直到撞到花桌,他背轉過身以手撐著桌面,無言地看著坐在一旁休息,頸子上還裡著傷的楚雀,絕望地對她搖頭。
「您能治得好嗎?」韓渥看了韋莊的反應後有些明白,恐懼地拉著高鳴的手。
高鳴垂下頭不回答他。
「高大夫?」織羅不明白這代表的是什麼意思,也來到他身邊拉著他另一隻手問。
「您治得好是不是?告訴我您治得好。」韓渥臉色蒼白,祈求道。
「高鳴無能……」高鳴突地伏跪在地,濃濃的哀傷爆發開來,聲淚懼下地對他們叩首。
「不會的,您再試試,您需要什麼藥引藥方我都去找來,求您救救小姐。」
韓渥跪在地上求他,求他能再施神技,妙手回春。
「人人稱您是再世華佗,您一定可以救小姐,織羅給您磕頭,您千萬要州小姐救回來。」織羅跪在他旁邊叩頭如搗蒜。
「高鳴有愧,無法……」高鳴涕淚縱橫地道。相隔不到六年,連續兩個城主的生命都由他手中溜走,他比任何人都愧責自己,也恨自己的醫術能救得了他人卻救不了鳳氏父女。
「生死有命,你們別再為難高大夫了。」秋水徐緩的聲音自帳內傳出,阻止他們再對高鳴求來求去。
「高大夫,還有多久?」飛離揭開帳簾,將秋水抱在身上,眼神淒涼地問。
「飛師兄……不會的,不要問這種話。」韓渥惶恐地流淚,不能承受飛離臉上那太過平靜的神態。
「秋水還有多少時間?」飛離眼中完全失去平日的神彩,只想知道秋水在他身邊的時間還剩多久。「小姐……過不了今日。」高鳴緊閉著眼回道。
「秋水,你有什麼要對他們交代的嗎?」飛離深吸了口氣,低下頭來問她。
「雀兒,別哭了,你有身孕,這樣會傷身的。」秋水對著已哭暈了好幾回的楚雀道。
「是我害了小姐……」楚雀掩著臉,淚水溢出她的手指。
「韋莊疏於防範,使小姐受襲被迫步出玉石陣,韋莊罪該萬死,請小姐降罪。」韋莊頹然地跪下,凝凍的表情已無悲喜。當初是他說要擔所有責任的,卻讓主子有這種遭遇,他只希望秋水責罰他護主不周之過,將他賜死以謝所有城民。
「不是任何人的錯,別自責了,都起來。」秋水心疼地看著他們,又向高鳴交代。
「高大夫,勞您為雀兒開方藥安胎,她這樣傷心不是辦法。」她好不容易保住楚雀和她腹中的生命,可不能讓她悲慟過度。
「是。」高鳴抹著淚去替楚雀開藥。
「織羅,唐人除盡了嗎?」秋水像恢復了元氣般,輕鬆地問他。
「我和師弟滅光了城內的唐人後,與大師兄共派民兵各朝城門四向,出城追剿逃出城及藏在城外的唐人,都已經除盡了,不留半個唐人。」織羅吸著鼻子,啞著嗓音開口。
「好。韓渥,百姓還好吧?」
「百姓躲在地下城裡都平安無事,我晚些會派人去開地下城讓他們出來。」
韓渥情緒無法平復,他還沒去通知城底的百姓城主快病危了,但若要通知,他該怎麼說才好?
「我對你們只有一項要求,你們務必要做到。」秋水難捨依依地對著房內的人道。
「您說。」韋莊拉著織羅和韓渥一同站在床前,挺直了背脊準備聽城主最後一次對他們的交代。
「我死後,不許任何人殉主,飛離除外。」秋水安心地倚在飛離的懷中,飛離則握緊她的手。
「韋莊不從。」韋莊大大地反對,為什麼該死的人不是他而是飛離?飛離不想活他也不想啊!
「韋莊,你要為雀兒想,我用命換來的雀兒你竟要捨去?這樣的話,你才真是對不起我。」秋水眼光游移至呆坐在椅上流淚的楚雀。
「小姐……」韋莊看向身後,他的雀兒的確是用城主的命抵來的。
「小姐,您只帶飛師兄走,不公平。」織羅嗚咽地抱怨,韋莊有家累可以不從,但他們三個都沒有,為什麼她就只肯帶走一個?
「讓我偏心一次吧,別讓飛離老說我只寵你們不疼他。」秋水漾著笑對他道。
「小姐,您真的要飛師兄和您……」韓渥看著和她倚偎的飛離,一副無懼無怕、視死如歸的樣子,抖著嗓子問。
「你們如果勸得住他的話是最好不過,但他是不會聽的,我對他說過好多次,都無法改變他的心意,也只能隨他了。韋莊,你千萬要看住其它人別讓他們跟著來,就算是你對我盡最後一次忠心。」秋水慎重地看著韋莊,把這事托給他。
韋莊重重地點頭,拉著他們兩人的肩。
「飛師兄,你不能隨小姐走,你不管我們了嗎?」韓渥抗拒地喊,他們兩人走後,這教剩下來的人情何以堪?
「別說了,讓飛離去吧。」韋莊擁著韓渥的肩頭黯然地道。
「師兄,斷城石放下了嗎?」飛離想起了他今日本該親自去辦卻沒辦成的事。
「我們回來後,四面城口的斷城石都放下了。」韋莊答道。四面斷城石在他一聲令下齊封隱城,千萬斤的巨石落地時的聲響在山谷間迴盪了好久,像首哀歌。「你們怎麼沒告訴我你們要放斷城石?」秋水大驚,今日他們已守住城,城未破,是誰准他們這麼做的?
「飛師兄說他會對您說。」韓渥指著飛離。
「飛離?」秋水轉過頭望著飛離。
「我們決定不要再讓唐人來擾隱城。封城也好,隱城本就應該隱藏。」放了斷城石後,雖然城內的生活會變得單調些,經濟方面也會有部分的問題,但往後隱城無主,本來就該封城免得擾民。
「韓渥,去我書齋桌上拿地下城城圖和筆墨來。」秋水看了飛離堅毅的臉孔半天後,才對韓渥吩咐。受不了,想要隔絕外界的方法多的是,他們卻驢得只會用這個方法來封。
「小姐?」韓渥不解地問,斷城石和地下城有什麼關係?
「去拿。」秋水重複道,韓渥只好去取。
「你要做什麼?」飛離納悶地低下頭來問她。
「你們不經我同意就擅作主張,既然你們放了斷城石我便要破斷城石,不讓隱城隨我隱滅在這深山裡。」秋水看著眼前這群會讓她變成應城千古罪人的男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