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飛離撇下她,匆促地奔出議事堂,與要進門的韓渥和織羅錯身而過。
「大師兄,發生什麼事了?」韓渥第一次見到飛離驚慌的模樣,忍不住問著臉色也和飛離相同的韋莊。
「都跟我去芙蓉閣。」韋莊沒有解釋,一手拉一個就跟著飛離跑。
飛離一上芙蓉閣就見秋水趴在桌上,她面色如雪,他一手扣住她的脈門探她體內的寒氣,卻發現多數的要穴已被衝破,情況比上次來得嚴重,僅剩幾個保命的要穴勉強維持著。
他一連點了數個穴封鎖寒氣,然後抱著秋水進房內置在床上,兩手放在她身上,為她運氣去寒。
「飛離,你這是在做什麼?」趕來的韋莊不明究裡地看他的舉措。
「她淤積了過多的寒氣,不散去不行。」飛離吃力地道,覺得她體內家有吸力般,不斷地將他的真氣全數吸入。
「嬤嬤,去請高大夫,順便端碗熱湯來。」韋莊看見飛離額上豆大的汗滴,在對南熏嬤嬤吩咐時,將手掌貼在飛離的身後助他一臂之力。
「大師兄,你們這麼做有用嗎?」織羅站在床前煩躁地問。
「應該可以。」韋莊也感受到自己真氣的流失,更運氣提高功力給飛離。
眾人沉默地等待。半個時辰後,飛離見秋水的臉龐漸漸有些顏色,於是收回掌,也要韋莊停止。「秋水,你醒醒,秋水?」飛離將她抱在懷裡輕拍著她的臉。
「小姐?」流失了大半真氣的韋莊在韓渥的扶持下疲累地問。
「飛離……」秋水睜開眼,飛離焦急的眼瞳映人她眼簾,她困難地扯出一抹笑容要他放心。
「你嚇死我了。」飛離聲音充滿惶恐、顫抖,驚怕地緊摟住她。
「大師兄,你坐著別動。」韓渥將韋莊扶至椅上,與織羅一起運氣給他。
「怎麼……大家都在?」秋水聽到韓渥的聲音,自飛離的懷中轉過頭看其它的堂主們。
「小姐,大清早的,不要這樣嚇我們。」織羅邊運氣邊對她道,一顆心差點被嚇得魂飛魄散。
「來了也好,我有話對你們說。」秋水想在飛離懷裡坐正。
「你先歇一會兒,有什麼話以後再說。」飛離不肯,放低了手要她躺下,堅持讓她休息。
「不,我現在就要說。」秋水不願躺下,硬是攀著飛離的肩坐直。
「小姐,您就聽飛師兄的話吧。」織羅看著她孱弱無神的模樣,也認為飛離的堅持有理。
「織羅,你和飛離殺了幾個人?」秋水語氣失望地問著織羅。
「是誰告訴你的?」飛離生氣地在她耳邊問。
「誰說的不重要。怎麼出了大事你們都不跟我說?你們以為隱城的事能瞞住我嗎?」
秋水不直接面對生氣的飛離!轉而問著其它三個心虛的堂主。
「我們是為您的身子著想,不想讓您操心。」織羅垂下頭道。
「為什麼不聽我的話又去占卦,還一夜沒睡?」飛離神情僵硬地問,就算他可以封住她的耳,但他還是封不了她的眼。
「一夜沒睡是因那斷弦時占的卦我解出來了,我必須讓你們知道這件事。」
秋水不管有沒有外人在面前,溫柔地拍撫著正在氣頭上的飛離。
「什麼事?」飛離緩下氣息問她。他不是已經把她的卦盤都收起來了嗎?怎麼還會有漏網之魚?
「卦上言,石已投人水中,將波連不斷,烽煙四起,而事皆因我。」秋水合上眼,將她一直解不出的答案告訴他們。
秋水的話一出口,在房內的四位堂主皆訝然。
「可是,我不願當罪人。」秋水不甘地睜開眼。
「隱城有今天都是因有您主城,小姐怎會是罪人?」稍稍恢復元氣的韋莊揮去心中因她的話而突生的陰霾,持著沉穩的語氣對她道。
「除非我能遇命中貴人,否則隱城將會因我而亡。」那日一卜時她就隱隱覺得有凶兆,那卦象是一片佈滿了紅色的血海,直在她眼中燎燒。
「不會的,您一定是解錯了卦。」織羅心慌地道,想要否認她卜卦從不曾出錯的事實。
「你不相信我?」
「不。」織羅低低地否認,濃濃的眉頭緊鎖著。
「韓渥,城民都無事吧?地下城安頓好了嗎?」秋水問向也愁眉苦臉的韓渥。
「城民都很好。地下城已照您的指示建成,城民隨時都可進人地下城,在地底下住個兩三年不成問題。」韓握悉心地向她報告。
「如有禍就叫城民下地底,在入地下城之前去告訴城民,不隨我者可以離城,不強求。」她坦然地微笑著,已看開一切。
「小姐,事不會至此。」韓渥的拳頭緊了緊,終於知道她為什麼叫他建那些工事的原因。
「對呀,唐人不敢來犯的。」織羅也不願相信,他們隱城不會有用到地下城那天的。
「此時雖不會,但終會有的。唐朝大亂江山將易主,外頭正亂著,想投靠隱城避災的唐人會有很多,當他們大批湧來發現無法進城時,必然會犯。」秋水吁了口氣靠在飛離的身上。
「不管唐人來多少我們都守得住,管他們怎麼來犯。」織羅舉著拳頭對她道。
「即使唐人用軍攻城?」秋水以最糟的情形問他。
「軍隊我們也有,可以與他們硬拚,勝敗還未必。」織羅有信心地對她道。
比起他們訓練有素的四大堂弟子和民兵,唐軍散亂無紀又無名將帶領,想贏他們的機會絕不多。
「韋莊,唐人如果群起來攻城,一定要力保,若守不住,為免危及百姓,那時你就安排百姓先走,由四堂弟子護送。你們四個在百姓走後,也隨著百姓出城,最後代我將先祖所設的斷城石放下,封了隱城。」秋水慎重地對韋莊道。
「不行,斷城石一放下隱城就再也不能出入了,到時隱城真的會變成名副其實的隱城。」韋莊極力反對,一日放下斷城石,隱城便會與世隔絕,永遠埋在深山裡。「我知道,正因如此我才要這麼做,你們帶著城民再找一處世外桃源辟新城。
百姓過慣了無憂的生活,別讓他們隨著唐人流離,要盡全力再造另一個隱城,城主就由韋莊任,其它三人輔佐。「秋水像是在交代後事般地說,並將下一任城主的棒子交給韋莊。
「什麼?」韋莊急得站起來,一時氣弱地按著韓渥。
「那你呢?你不走?」飛離緊握著她的手問。
「我本就出不了玉石陣外,出陣外必死,你們不必以我為念。」秋水沉靜地道。她下意識地偎緊飛離。「只要我們力守,絕不會有放斷城石這天,何況還未到六月初六,只要你過了那天……」飛離知道她將不守承諾地棄他,並以城主的身份壓他,要他照顧百姓。
「我恐怕等不到那天了。」秋水看著他的眼,清清楚楚地對他道。
「我不答應,就算真有那時我也不走,我留下。」飛離眼底暗沉,拉著她的心貼在胸口上,提醒她他曾說過的話。
「韋莊不走,也不能遵命任城主。」韋莊跪了下來,表明城主只有鳳氏一族,再也不會有其它姓氏轉接。
「小姐,城民同心,您不走,無人會離城。」韓渥也跪在韋莊的身邊,要那些忠誠的城民棄她而去,百姓絕不會從。
「織羅也是。」織羅驀地紅了眼眶,跪在地上以拳捶地。
「你們連城主的命令都不聽了嗎?」秋水見他們一個個都跪在地上,揚高了音調道。
「祖先有命,凡居四堂主者終生只能事主,我們不能違背祖宗遺訓,要我們棄您,我們寧願隨您與隱城同滅。」從不違背秋水命令的韋莊,首次不聽從她的話,反而叩首在地以明志。
「你們這又何苦?」秋水不禁軟弱地問。
「我們會保住隱城,不論將會有多少人來犯,我們四個師兄弟拚著一口氣也不會讓您這次的預言成真。」韋莊抬起頭看她,堅定不移地對她道。
「你該明白,我卜卦不曾出錯,該來的是躲不掉。」秋水出言制止,不要他們死忠。
「未必,你剛才說你的卦上還有轉機,那位貴人是誰?」飛離靜靜地看她,按捺住胸中那一絲希冀的火花。
「我不知道。」「小姐,今後外頭的事由我們主張,再大的風浪我們四師兄弟都會替您除去,您就在芙蓉閣裡安心養著好度過師父說的限期,若有差池,我韋莊一人負全責。」
韋莊的目光與秋水身後的飛離交視後,定定地對秋水道。
「你現令的身子無法主事,一切就交給大師兄,聽話。」飛離以她未來夫君的姿態對她道,眼中的堅定不容她拒絕。
「你們……」秋水心中陡地一震,明白他們寧可叛令也不會聽從她這次的指示。
「屬下告退。」韋莊帶著織羅與韓渥一同離去,不讓秋水來得及反對。
「飛離,你也不肯依我的話嗎?」秋水乞求地看若他那意志不動搖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