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被他們遺忘在一旁的千夜,適時來到他們兩人間舉起手大聲喊停,「停停停……」
蓄勢待發的兩人,忙裡分心地瞧她一眼。 {「這是我的前任大師兄燕吹笛。」她一左一右地介紹,「這是七曜。」
「然後?」繼續互瞪著對方的他們,異口同聲地問。
「然後請你們把手中的東西都收回去。」千夜忙不道地把這個拉開一點,又把另一個推遠一些,免得他們瞪著瞪著又動起手來。
七曜先是看了看燕吹笛,再低首看向千夜懇求的臉龐,他哼了口氣,二話不說地收刀回鞘後,轉身留了句話給她。
「我在外頭等著,敘完舊就叫他快滾。」
「你……」被他那副以千夜自家人模樣自居給惹毛的燕吹笛,聽著聽著又想衝上前去,但只想息事寧人的千夜,卻拉住他的臂膀使勁地把他給拖回來。
「你就忍著點吧。」真是的,這也好扛上?
「忍著點?」外人一走,燕吹笛便馬上發作,立即把不滿的矛頭指向她。「幹啥?你的胳臂往外彎啊?」這小妮子是站哪邊的?
摸透他脾氣的千夜兩手掩著耳,「小聲點,你的脾氣又要上來了。」
「誰管他什麼脾氣不脾氣?」下一刻,死都改不了臭脾氣的燕吹笛果然又撩大了銅鑼嗓襲向她,「你!你最好是給我說清楚,為啥你會跟那個半人半鬼的在一起?你就不怕他殺了你?」
「他不會。」她歎了口氣,「事實上,他照顧我還挺周到的。」
他的下巴差點掉下來,「啊?」
「意外吧?」她放下兩手。笑吟吟地對他偏著螓首。
「是很意外……」有些吃的燕吹笛愣愣地點著頭,不一會,他又記起他會來這裡的主因。「不對不對,什麼意外不意外的?你根本就不該跟那傢伙走在一道!」
「我與他之間有些私事。」被他吼得很習慣的千夜,無奈地撐著額,聰明地選擇把話給說在前頭,「大師兄,無論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我先告訴你,我不會跟你走的,我要留在他身邊。」 ,「啥?我千里迢迢的趕來這……」他怔怔地指著自己的鼻「你卻趕我走?」她到底有沒有說錯對像?
「對。」她輕聲頓首。
「理由?」怒抖著兩眉的燕吹笛,不肯死心地想討個原因。
「不說。」
不說?怕她出了什麼亂子,為她焦急,為她心憂地趕到這來,就只換來了「不說」這兩字?
枉作好人的燕吹笛,兩手叉著腰際,費力地大口大口吐著氣。好半天,才努力把憋到極點的悶氣給壓回腹裡。
「好……」他恨恨地咬著牙關,「撇去那傢伙不談,我問你,皇甫老頭是顛了嗎?他怎可讓你獨自出門?」
她一怔,而後勉強地釋出一笑。
「我是私逃出來的。」
他又是兩顆跟珠子死瞪得老大,「私逃?」
「大師兄,我的大限就快到了。」不想讓外頭的七曜聽見。千夜放低了音量。「我想在我最後一段日子裡。過過我想過的生活,去做我想做的事。」
腦中有一刻呆然的燕吹笛,張大了嘴,不怎麼能夠接受自她口中所吐出的字句。他甩甩頭,踱開步子試圖讓腦袋冷靜下來,屈著指頭數算了半天後,仍是算不出個所以然來,他索性步子一停,扭頭大步踱回她的面前,一把將她的左掌掌心拉來面前,而後又不死心地再拉來她的右掌。
仔細看清了她的掌心後,他震愕地定住眸心。緩緩放開了地。
他啞著聲,一手撫著額,「怎麼……」
「是真的。」她自嘲地笑著,低首看著掌心上頭幾乎快看不見紋理。
「千夜——」猛然回過神來的燕吹笛,急忙地握住她的肩頭。
然而,她卻趕在他開口前阻止他,「不要像師父那樣救我我不要。」
他無法相信地收緊兩屑,「你真不想活了?」她瘋了嗎?若是不求援的話,她的日子可就真的不多了。
千夜拉開他的手,轉身踱至窗前,捕足地欣賞著窗外猶碧海頃坡的綠。
「這麼多年,夠了。」
「什麼這麼多年?你才多大?你根本就還沒——」他想也不想地就駁斥,卻在她轉過身看向他的,梗住了所有的話尾。
「真的夠了。」她神態安適地交扭著十指,伸首凝睇著他笑,在那刻,絕望和滿足同時出現在她的眼底。
呆望著她許久的燕吹笛,從沒想過,他會在她的臉上找到那些神情。
「大師兄?」千夜不解地看他走至一旁的小桌,取來一文筆,醮沾些許自他懷中掏出來的虹墨後,即在他帶來的黃符上頭書寫了起來。
「你先吃了這個,吃了後身子會舒坦點的。」他忙裡分心的將寫好的一張黃符遞給她,手中的筆一刻也沒停地繼續在其他黃符上也寫上咒文。
千夜頓愣了半響,而後感激地取來黃符,施法燃起手中之符後,她將它擱在茶碗裡,沖了些茶水後,再仰首將它飲下。
「把這些黃符帶著。餓了就燒來吃,它能止你的饑也能護住你的心脈。」他將寫好的黃符塞進她的掌心裡,極其難得地端著一張肅容向她叮嚀,「等你把事情辦完了後,就來天問台找我,若是沒法來,知會我一聲,我去帶你。」
「謝謝大師兄。」
「關於那個半人半鬼的傢伙……」交代完與她習習相關的吃食大事後,他將大拇指一歪,臉色有些臭地指向門外。
「請你別插手。」她仍是不改初衷。
聽她這麼一說,知道自己不能多問也不能多管閒事後,燕吹笛再次板起了臉。
他幾乎是咬著牙吐出,「好吧,你自個兒多保重點……」為什麼他管鬼管神管妖的閒事都管得成,就獨獨人這一方面老是不成?
等在外頭的七曜,在見燕吹笛出來後。有些意外他們師兄會晤的時間竟這般短。
「喂!」踩著悶步直走向他的燕吹笛,毫不掩飾地將還未敢去火氣全都分送給他。
倚在廊上的七曜懶洋洋地轉首瞥他一眼。
「你是鬼後派來的也好,或是想找皇帝算帳的也好。」燕吹笛亮出白牙,大刺刺地指著他的鼻尖向他撂下話。「我警告你,你要是傷了她一發一毫,我會讓你連鬼都當不成!」
在聽了他的話後。七曜僅是以冷冷淡淡的目光慢條斯理的將他上下打量過一回,半響。嘲弄地勾揚起唇角。
「憑你?」真要見真章,只怕這傢伙只能乖乖閃到一邊涼快「你一一」氣得蹦蹦跳的燕吹笛,才起了兩袖脾氣猶未發出。豈知根本無視於他的七曜,隨即轉身步人房內後,當著追出來的他的面將門扇給甩上。
鼻尖整點被門扇給撞平的燕吹笛,一手捂著鼻,眼眉搐地死瞪著門扇,恨不得馬上踹破這扇門,直接進去找那個囂張得不可一世的傢伙再挑戰一番,但礙於千夜,嘔得牙癢癢的他無法進去裡頭去踩踩那個競看不起他的七曜,只能黑著臉,硬是嚥下這口梗卡在他喉際不上不下的鳥氣。
隱隱刺痛又自他的胸口傳來,他退了兩步,靠在牆上低首拉開衣襟,對胸前那記七曜賞給他的黑色五指印,看得是既皺眉又不甘心。
「臭老鬼……」他齜牙咧嘴地撫著已經痛了很久的胸口,誆我誆了那麼多次,這回要說真話,也不事先提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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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嗽!」莫名其妙的冷顫再次上身,令藏冬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正彎身在木槽旁漂洗豆腐的晴空回頭看他一眼。
「著涼了?」
他習以為常地揉揉鼻尖,「一定又是有人在罵我……」
「吃碗豆腐吧,剛撈上來的。」晴空將撈上來的豆腐盛至碗內,一碗泛著濃郁黃豆香氣,看來綿軟細緻雪白的豆腐,看得餓了一早的藏冬,邊不及待地把它撞過來。
「晴空!」在場的第三者再次發出不平之鳴。
「好好好……」發覺自己冷落了另一名來客後,晴空笑瞇瞇地偏過臉。「咱們方才說到哪了?」
「說到你是不是還要繼續置之不理。」特意來找他商量,卻被拉來幫忙磨黃豆的神茶不滿地提醒他。
「好吧。」晴空一手撫著下鄂,想了半響後,於脆直接把問題扔給他,「你認為我該幫哪邊才好?陰界?還是人間?」對他來說,這個問題的答案實在是太難選擇,因此還是先聽聽他人的意見再說。
神茶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這還用問?」
「當然要問。」蹲在一旁猛吃豆腐的藏冬,邊嚥下口中的豆腐邊代答。
「要不要再來一碗?」招呼客人甚是周到的晴空,接過他遞回的空碗。再替他盛了一碗。
「那我就不客氣了。」吃出個中美味的藏冬,索性大咧咧往上一坐,顧不得什麼形象地開始一碗接一碗。
「都什麼節骨眼了,你們一個盡顧著制豆腐,一個忙著吃豆腐……」又被人遺忘在一旁的神茶,氣岔地左指一下這個只會呆呆傻笑的笑臉,右指一會那個亂七八糟的吃相。「你們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