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可怕了。
「你就是絳棠吧?」老早就想見絳棠一面的步千歲,在絳棠一進門時就熱絡地招呼著她。「我是青翼的好友,我和大娘在這等你們好久了,先坐下來喝碗茶。」
方被招呼落坐的絳棠,在一名艷麗的中年女子款款地朝她走來時,她又忙不迭地拉著戀殊一塊起身,準備對這個很可能是聶青翼的母親,她未來的婆婆問安。
「表……」糟糕,這個親戚表得太遠了,還真的不知該尊稱她什麼稱呼比較不失禮。
「請簡稱表姨。」染意遲笑靨如花地牽著她的手,驚艷地直瞅著她的小臉,「你們一路上辛苦了,累嗎?」
「還好。」絳棠柔雅地頷首,邊指著戀殊向她介紹,「表姨,這是我的小妹戀殊。」
「這個我知道。」染意遲的臉上多了份不解,「只是你們怎麼這麼晚才到?青翼沒去接你們嗎?」怎麼她們人到了,她那個兒子卻沒到?
絳棠誠實地歎口氣,「沒有。」那個聶青翼不但如她所說的沒膽子去,還放她們姐妹們在大雪天裡四處找人迷路。
染意遲氣急敗壞地絞扭著手絹,「那個臨陣脫逃的小子……」果然啊,那小子居然就這樣落跑,讓人家自己找上門來,害她的老臉掛不住。
甚會做人的絳棠,水眸轉了轉,適時地為哪個敢放她鴿子的聶青翼說話,打算為地往後的日子打好相處的根基。
「您就別怪表哥了。」她拍著染意遲的手柔聲地安慰著,「其實就算他沒去接我們、我們也還是會晚到的。都因我非要去市集買樣東西,所以才會拖拖拉拉這麼久,怪不得他的。」
「你們去買什麼?」步千歲興致勃勃地湊到她們的面前。
一旁的戀殊擰著眉心,「止吐必備用品。」為了避免再有意外發生,這樣東西還是給姐姐帶在身邊比較妥當。
「啊?」步千歲與染意遲皆聽得一頭霧水。
「哈啾!」冷不防的,絳棠遍身感到一陣涼意。
「你著涼了?」染意遲關懷備至地盯著絳棠,總覺得她這般柔弱的模樣,看起來還是那麼賞心悅目,她那個蠢兒子,運氣還真是好到指來了個美嬌娘。
絳棠吸吸鼻子,「嗯,被個男人澆了幾瓢冷水。」都怪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在這種天氣裡弄得她一身濕,說不定她會因此而染上風寒。
「澆水的男人?」染意遲繞高了兩眉,不安地與身邊的步千歲有默契地交換了一下眼神。
步千歲嚥了嚥口水,「大娘,她說的那個人該不會是……」這裡出了名最愛玩水的男人也只有那麼一個,難道說……
終於把整座府邸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的盆栽,全都在暮色時分之前安頓好的聶青翼,拎著水瓢和水桶,正打算收工回房時,不意在經過大廳時,見廳裡似乎有兩道熟悉的身影,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才走近細看,正好迎上絳棠轉過來的目光。
「啊!」他們倆訝異地指著對方的鼻尖大叫,並對彼此會出現在此皆感到十分意外。
染意遲頭痛地撫著額,「果然是那個雞婆兒子幹的好事……」她就知道,犯人絕對是他。
叫嚷聲才稍稍止歇,無端端心念又起的聶青翼,下意識地便揚起手,完全忘了他手中還拿著水瓢,一出手,便在眾人來不及阻止下,又將瓢裡的清水往絳棠的身潑去。
絳棠不慌不忙地自戀殊手中接過褚紅的油紙傘,及時在水花潑灑至她的身上時撐開,而後挪開紅融融的油紙傘得意地朝他婉婉微笑。
「這次我有準備了。」一次經驗學一次乖,在進入這座府邸之前,她已先為可能會發生的水患做好了萬全準備。
聶青翼佩服地朝她鼓掌致意,「好身手。」
「你這笨兒子!」染意遲一拳重重地敲在他的腦袋上。「你又在澆什麼水?她是你的未婚妻,不是你院裡種的花花草草!」丟人啊,才一照面就留給人家一個壞印象,他是不想討這房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媳婦了嗎?
聶青翼揉了揉被扁的頭,繼而兩眼直直勾視著這名執紅傘的大美人,滿意無比的眸子來來回回地在她身上打轉著,忽然覺得在她一出現後,他的身心都感覺到無比舒適痛快。
這個能夠引起他這種感覺的女人,是他的未婚妻?他的未婚妻,不是那個把他嚇得落荒而逃的舉世大醜女?莫不是老天開眼了,竟讓他運氣好到指來個這麼如花又似玉的俏佳人?雖然說當年的舉動很蠢,但傻人,似乎還是有傻福的嘛。
他一派快意地搔著掌心,「手癢。」也不知怎麼的,每回一見到她,他的心底總是有股想要滋潤她的衝動。
「會癢?」步千歲看好戲地捉住他的手臂,「你會對個女人手癢?」事情愈來愈有趣了,聶青翼居然會改變興趣,把澆花的習慣改而轉嫁至一個女人身上?
「嗯。」他興奮難耐地按著雙掌,眼帶精光地瞅著絳棠,「一看到她,我的手就好癢。」
染意遲掩著唇暗暗叫糟,「完蛋……」要是這個大美人嫁給青翼的話,那她不就每日都會像外頭的盆栽一樣,被澆得濕淋淋的?
什麼?他就是聶青翼?!
這個為她帶來水禍的男人,就是她的未婚夫?!
絳棠的腦中晃過陣陣暈眩,有些禁不住此等打擊,一手攀附著戀殊的肩頭,感覺全身又泛起了陣陣的不適感。
「姐姐,你的臉色好難看。」戀殊扶住她,緊張地看著她的臉龐。
「我想吐……」怎麼也抑止不住那紛湧而上的欲嘔感的絳棠,覺得自己在踏入這座宅子後,她的頭頂上就飛來了一片黑鴉鴉的烏雲,而那烏雲,正迅速籠罩了她所有的未來。
「絳棠病了嗎?」染意遲擔心地撫著她的額,直怕她是因此而受寒著涼了。
「不,她只是對水過敏。」戀殊經驗極為老道地向他們解釋。
「對水過敏?」
「自小到大,姐姐就和水無緣,只要接觸到過多的水,她就會出現這種症狀。」要不是那個怪夢年復一年地糾纏著姐姐,她也不會有這種令人難以體會的奇怪過敏毛病
「兒子。」聽完了戀殊的說法後,染意遲速速向聶青翼下達懿旨,「馬上去把你那些裝水的鍋碗瓢盆全都給我收起來,從今日起,不准你再拿水隨便亂澆!」
步千歲忙著把她給拉至一邊小聲地商談著。
「大娘,你這不是要青翼的命嗎?他會癢死的。」要那個愛玩水的小子不碰水?整他也不是這樣整的啊。
「要他的命又怎麼樣?」染意遲火大地擦著腰,「你看看絳棠,她都已經被青翼嚇成這樣了,我總不能為了讓他不手癢而把我的兒媳婦給嚇死。」
聶青翼絲毫沒把染意遲的話給聽進耳裡,反倒是興味十足地挨近絳棠的身旁,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
他傾身向前,一手撫著下頷徐徐探問:「你……怕水?」
怪不得他老覺得她缺乏水份的滋潤,原來,他這個未婚妻是真的缺乏水份的關懷。
「你別過來……」噁心欲嘔的絳棠,在他一靠近時,小臉更是蒼白如雪,額間不斷沁出顆顆冷汗。
他卻固執地步步逼近。
「為什麼怕水?」不行,他這麼愛水的人,怎麼可以娶個懼水的老婆呢?他得先找到她懼水的理由,再來對症下藥改正她這個不良習慣。
「你再過來我就要吐在你身上了……」望著他過近的墨黑眼瞳,絳棠幾乎快忘了該怎麼呼吸。
「可是……」聶青翼一手撐著臉頰,故意狀似很為難地伸手輕撫著她的小臉,「我是你未來的丈夫。」
恍若剎那間直接掉人地獄的絳棠,臉色顯得更加雪白無色,氣息更是翻湧個不停,更是無法止住那波波在她心坎裡引起的躁動。
這個男人,會是她的丈夫?
心跳得飛快,眼前的這個男人,說真的,無論是從哪個角度來看,他的容貌和身形都是她見過最令人傾心的男子,可是他帶給她的感覺,卻是她最害怕、最不想親近的那一種。
在她的耳際,血流汩汩的聲音化為陣陣波濤聲,隱隱約約、恍恍您惚中,水澤的氣息悄然地自他的身上傳來,徐徐紛湧至她的身邊,爬上她的每一寸肌膚,淹沒了她的心房,暖融而滋潤,她像艘迷途的小船,在他這片汪洋中無根似地擺盪漂泊著。
他是片無邊無涯的水澤,他就要將她狂捲而入了,而她,卻發現她連一點拒絕或是抵抗的權利也沒有,但又像在久遠之前,在他的這雙眼瞳下,她很難存著拒絕及抵抗的念頭,只是默默的接受。
「這下怎麼辦?」聶青翼咧笑著白牙,一臉很感興趣地問:「往後是該讓你吐呢,還是讓我癢?」
「你……你真的要娶我?」她顫顫地問,希望這和以往一般,只是噩夢一場,並不會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