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他澆死的花兒,裡頭都沒住著花靈。」她輕輕搖首,「但他終究是觸犯了他所鄙視的天規,所以被貶也是應該的。」
「照你的口氣聽來……」杜若很懷疑地看著她幸災樂禍,但又要忍著的表情。「你似乎很討厭他?」
她握緊了雙拳,「非常厭惡。」
自從澤雨對她說過要讓她往後的日子變得很多彩後,她就開始經歷了天界裡最不人道的遭遇。
他從一日澆兩次水潤澤地,改為一日三次也就算了,夏日時,他替她的花身圍以布幔遮陽;冬日時,他以炭火來暖熏她冰凍的樹身,照理說,她是應該對他的所作所為感佩於心的,只是他這種雞婆的愛花方法,又違背了自然法則。
她的花身不但能夠在四季綻放,還能夠結滿顆顆水份飽滿的果實,而這些都還不是後果,她最慘的後果就是招來一堆鳥兒,一天到晚的在樹上啄食,搞得她沒一日安寧,煩不勝煩和傷痕纍纍。
因為其他花兒的犧牲,在他被逐出王母花園後,她這陣子才換來了些許不再被他騷擾的清靜,但那些趕都趕不走的鳥兒,最近似乎是打算在她的樹上築巢了,算是澤雨留給她一個忘也忘不了的紀念品吧,讓她在他走了之後,還要繼續承受著他帶給她的噩運。
「姐姐。」杜若在她出氣出得很痛快時,一手輕拉著她的衣衫提醒,「這種話,還是不要在當事人的面前說比較好。」
「當事人?」
「他。」杜若一手指著就站在歲寒身後,被她當作眼中釘的澤雨。
歲寒輕轉過身,美麗的大眼在看到他時止不住地張大,對他的出現簡直難以置信。
她顫抖著纖指指著他,「你……你……」
聽完了對他的評語的澤雨,在嘴邊掠著極度惡意的笑,踩著輕鬆愉快的步伐步近她。
「很抱歉在你這麼痛快時來打斷你,請當作我不存在,想說什麼請儘管說,別客氣。」
「你……」歲寒被他的表情嚇得連忙找地方躲。「你不是被調職了嗎?」他怎麼又回來了?難道她的好日子就這麼短暫嗎?
「是這樣沒錯。」澤雨滿臉的遺憾,「只是目前天界其他的職務都沒有空缺,再加上王母也認為我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守花人才,所以她又把我給調回來了。」
她不怎麼相信地睨著他,「後面那句話是你自己加上去的吧?」
澤雨皮皮地笑著,無所謂地聳著肩,「反正我怎麼說都可以,重要的是,我又回到你的身邊了。」好一陣子沒好好照顧她了,她看來似乎又消瘦了許多,是該多多接受他的關懷。
「噩夢啊……」她沉痛地掩著臉龐,極其哀怨地為自己又要過著水深火熱日子的未來深深哀悼。
「姐姐,我先走了,咱們改日再聊。」杜若看他們似乎聊得很愉快,於是撩著裙擺自地上起身,打算讓他們這兩個久未見面的仙友好好促膝長談。
「等等……」歲寒忙著想叫住她,但澤雨卻一骨碌地來到她的面前阻擋住她的呼喚,並且很邪惡地盯著她。
他扳扳雙掌,眼帶精光,「好了,現在又剩下咱們倆了。」
「你想做什麼?」歲寒恐懼地瞧著他眼底那異樣的眸光。
「幾日不見,你變得憔悴了。」他一手抬起她小巧的下頷,刻意曖昧地在她唇邊問著:「是不是太過思念我的緣故?」
紅潮迅速佔據了歲寒的整張臉龐,「不……不要臉!」
「想我就說出來嘛,沒什麼好言躁的。」澤雨的臉皮卻是出奇的厚,一手攬上她的纖腰,將她拉近身邊,挑著眉鼓勵她說出真心話。
「別靠近我……」深怕他又莫名其妙澆地一瓢水的歲寒,動彈不得地待在原地,七手八腳地想推開他的擁抱。
才想要好好調戲她一番,以教訓她不知感恩的心時,澤雨驀地抬起頭,先是側耳聆聽了好一陣子後,又左張右望地看著四周,最後相中歲寒身後的那個天然樹洞。
他拉著她一塊躲進洞裡,「借我躲一下。」
「什麼借你躲一下?」還弄不清狀況就被他拖進樹洞裡,並且因為樹洞過於窄小而被他壓倒在地的歲寒,萬分羞赧地推著身上的他。
澤雨有些愧疚地刮著臉頰坦誠,「我剛才又不小心澆太多水了,花園裡負責巡守的天將正想找我算帳。」他就是躲天將而躲到這邊來,才會不小心聽到她的心聲。
「不要躲在我這裡!」一點也不想成為窩藏他的共犯的歲寒,忙不迭地想要把他給推出洞去。
可是他卻壞心眼的想拉她下水,不但想就這麼和她膩在一塊,還想看看能否有機會再次破壞她的名聲。
澤雨目光灼灼地盯著她,「整個天界裡,就咱們的交情最好了,你能狠心不收留我讓我出去受罪?」
「我能!」她一點也不猶豫,並且和他撇得很清楚,「而且我才跟你沒有半點交情!」
「話別說得太早。」他惡質地揚高了一雙好看的劍眉,低首看著這個消息不靈光的花靈,「難道你沒聽過天界最新一則消息?」
「什麼消息?」為了他那種怪表情,歲寒勉強忍下把他推出去的衝動,想聽聽到底是什麼消息能夠讓他這麼開心。
他開開心心地把聽來的消息轉述給她聽,「眾仙們都在謠傳,你這個花靈與我這個仙郎,似乎不守天界無塵無垢、無悲無喜的天規,不但日日消磨在一起,甚至還有意觸犯天規,準備傚法牛郎織女向天規挑戰。」
她很委屈的大叫:「我哪有?」冤枉啊,她才是天界裡最不想與他有所牽扯的花靈,她哪會去做那種危害自己名聲的事?
「你當然有。」澤雨輕彈著她的俏鼻。「自從認識我後,你就已不再是無悲無喜的花靈了,和我一塊觸犯天規,這也是遲早的事。」
每當她與他在一起,她的心境就不能如一池泓潭,仙界不該有的種種情緒,更是常發生在她身上,她會憤怒、歡喜、大叫、仇憎,早已不再是個無慾無求的梅花花靈了。對於這個成果,他相當滿意。
「走開,走開!」歲寒使勁地推抵著他的胸膛,「我不要讓你毀了我的道行和名節!」
「噓……巡守的天將來了。」他一掌輕摀住她的小嘴,並且下流的在她耳邊威脅著,「你若是不怕咱們這個德行被他們逮個正著,那你就繼續叫吧,我真的不介意的。」
只能被他威脅卻無法反擊的歲寒,怒張著眼眉,感覺腹內那沉寂了一陣子的火氣,又被他點燃了,但為了避免他們會以這副模樣被天將們見著,她只能忍下來,那股吐不出又嚥不下的怒氣,幾乎快使她得內傷。
伏在她身上的澤雨,輕嗅著她身上傳來陣陣他想念已久的香氣,閉眼感覺著她那仿若絲綢般的柔軟身軀,像股誘惑似的,勾撩著他每一寸與她相觸的肌膚,彷彿可以在他們相觸的方寸之間擦出他從未感覺過的火星,她那吹彈可破的雪膚,在他的身體裡驟放了一道烈火,燒灼難耐的竄上他的四肢百骸,令他忍不住將她更擁進懷裡,將漫天馨香的她深擁入懷.一解他胸口不斷燎燒的熱火。
此時此刻,他憶不起他是什麼仙郎,也不記得她是什麼必須遵守天規的花靈,在他的心裡,他們只是和凡間的凡人一般,只是個男人和女人。
只是一種極其容易撩起情慾,並且貪婪追索著沉淪的生物。
感覺被他擁抱得快要窒息的歲寒,敏感的貝耳因他沉沉的氣息吹拂而有些不自在,不能解釋的異燥感在她的心底奔馳著。她試著靜心聆聽著天將們巡曳而過的步伐聲,不斷在心裡祈求著快快結束這場磨難,但流淌至她耳底的,不只是天將們的腳步聲,還有他那隆隆的心跳聲。
再三的確定天將們已走遠後,歲寒徐徐吐出一口緊懸在心中的大氣,並且不知為何慶幸著終於能夠離開他這副身軀了。
「起來。」她用力地推著伏在她身上動也不動的他,「他們已經走了。」
「我很想問你一個問題。」澤雨不但沒挪動他高大的身軀,反而依舊伏臥在她的身上,以指尖輕劃著她形狀美好的眼眉。
「什麼問題?」她忍不住想避開他的指觸,總覺得那股她好不容易才排去的感覺又回來了。
「當個花靈,你快樂嗎?」他問得十分專注。
「啊?」她愣了楞。
「想不想下凡為人?」他不假思索地放口,在話一脫口而出時,也因自己會有這念頭而嚇了一跳。
「下凡為人有什麼好處?」歲寒不感興趣地搖首。
「當個神仙多好,不必體會人世間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清心寡慾的,無憂也無慮。」
「是無憂也無慮。」他所看之處,和她並不相同。「但你不覺得這種日子,就像是一池凝固的水澤,就算再過千百年也不會有一絲波濤?永遠都過著相同的日子,並且不知它將延續至何時,這樣的生活,不是太過清冷幽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