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拚命揮著手,「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要求他一定要改姓……」
「那你就是想叫他改認另一個爹?」西門騾兩手緊按著桌沿,怒氣衝天地把話轟向他。
「也不是……」這……這……在這種情況下,說實話好像是有點困難。
「不是不是,你到底是來做什麼?」他好不容易才遺忘了西門烈不是他親生兒子這件事,偏偏這個讓人看了就火大的小老百姓又來提醒他。
「我……」被他這麼一吼,靳旋璣又是腦海一片空白。呆呆地愣在原地轉想不出他本來打算說些什麼。
站在堂後的西門烈,實在是很想將那個還沒把話完整的說出口,就被吼得一愣一愣,什麼辯白也說不出半個字的靳旋璣,先拖來後堂痛扁一頓,再把他推回堂前繼續挨轟。在此同時,他也在心底責罵著自己,幹嘛要找這個一上場就陣亡的人來當炮灰。
真是,不看不覺得靳旋璣沒用,愈看愈覺得他恥辱。
「沒用的傢伙……」西門烈又嘔又氣地擰緊眉心,「靠他還不如靠我自己,」才吼個幾聲就被嚇得六神無主,就只會被阿爹的話給牽著鼻子走。
「升堂!」佔盡優勢的西門騾準備讓已是位居絕地、也不知能不能逢生的靳旋璣給趕盡殺絕。
身為西門騾的二兒子,同時也在總督府任職師爺的西門炬,對這個措手不及的命令直皺著眉。
「升堂?」他靠在西門騾的身邊小聲地問:「阿爹?」他今天不是說只要見見這個客人而已嗎?好端端的,怎會要升堂辦案?
「叫我大人!」西門騾不但不能理由,還狂得二五八萬地拾高了下巴。
在府裡任職府衙的三兒子西門爍,在瞭解父親大人的騾脾氣已卯上了後,滿臉同情地拍著一臉茫然的靳旋璣的肩。
「跪吧,升堂了。」元辜的羔羊,沒事何必走進他家的大門來受罪?
靳旋璣百般不從地望著光滑如鏡的地面。
這……男兒膝下有黃金,即使照身份來看,向朝廷官員行禮下跪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可是他實在是很難說服自己向一個又騾又凶,吼他的道理一條也不正,而且還莫名其妙地想審他的官下跪。
「免了,特准不跪。」西門騾反而揚著手,臉上漾著恩賜的光輝。
「快謝他呀,」西門爍忙不迭地教靳旋璣討好他。
「多謝大人……」靳旋璣在謝著他的同時,心底也被他的那副饞樣給惹出了絲絲怒意。
「有沒有殺過人?」西門騾公事公辦地問。
「沒有,」大過分了,還真的把他當人犯來審。
「有沒有放過火?」
「沒有,」問這種問題,是呆子的才會承認。
"有沒有偷拐搶騙過?「西門騾打破沙鍋問到底,非要揪出他一條小辮子來治罪不可。
靳旋璣火大地擦著腰,「當然沒有!」他們倆是不是上輩子結過仇啊?
西門騾陰冷地指著他的鼻尖,「有沒有不要臉的隨便亂認弟弟?」
「這……這也算?」前面那些他可以不計較,但這招就太超過了。
西門騾兩眼一抬,扛大了嗓門,「照實上稟,不然我就先罰你充軍三年!」
「你……」公器私用哪!哪有人仗著自己的官權,這樣不合理的私下審問還自己定罪名?
「聽說你身上有本記載著漩璣劍法的旋門賦?」見他不回答,西門騾忽然對他笑得很陰森。
「在這。」姑在靳旋璣身旁的西門爍,盡責地在靳旋璣身上搜出西門大人想要的東西。
他大刺刺地指示," 充公。"
「為什麼?」在西門爍手上的充公大印蓋上旋門賦的封皮時,靳旋璣扯開了嗓子大叫。
「妨礙經濟穩定,」西門騾不疾不徐地給他安了一個罪名。
「它哪妨礙了?」這本破書哪有本事能成為他的罪柄?
「它在外頭不是傳聞價值高達十萬兩黃金?」西門騾得理不饒人地問向他,「一本破書也值這個價,人人不務正業的想搶想奪,你說,這不是妨礙經濟穩定?」
當場被騾得條條是道的靳旋礬,只能啞口無言地瞪者他。
「那柄劍,」西門騾兩眼一。轉,又把目標指向他身上的佩劍。
「這是我的家傳寶劍,為什麼也要把它充公?」靳旋礬在西門爍要把自己的松濤劍取走蓋印時,緊緊抱著它不放。
佔在上風處的西門騾冷冷低呼,「危險物品,充公,」
蓋印的聲響再度傳至靳旋璣的耳底,當靳旋璣哀傷地才想為自己掬一把同情淚時,摹然發現西門騾不杯好意的眼神,又開始在他身上的衣裳上打轉著。
這回就換靳旋璣高高地抬起下巴挨他狂。
「衣裳總沒犯你什麼法了吧?」他就不信連一套衣裳也能夠犯了他大人的罪。
「太過花梢,對善良風俗有負面的影響,充分。」只可惜西門大人的借口遠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多。
反正他怎麼說都有理就是了。
眼睜睜的看著西門爍又奉命拿著充公大印,將他全身上下蓋得滿是通紅的墨印時,靳旋璣終於明白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八字,原來就是在這裡發揚光大的。
怎麼有這麼騾的人?別人的理都不是理,就他的歪理全都是真言,在他的面前,說也有罪,不說罪過更大,而他的官威又偏偏大得不得了,敢跟他頂撞和試圖據理力爭的後果,就是敗在他的官權下被蓋得滿江紅。
得意洋洋的西門騾還更乘勝追擊,又再度地向西門爍下令。
「順便充了他。」犯了更重的罪的人,就是他眼前這一個想要奪走他兒子的不速之客。
「哇……別蓋在我臉上!」靳旋璣在西門爍的大印快蓋上來時,邊閃邊不平地對西門騾嚷著:「你是想把我整個人都充公嗎?」
「跟我搶兒子?」西門騾記恨地握緊了拳,「全部都沒收充公!」就憑這個草包平民也想跟他搶兒子?先把他給充了讓他不能搶再說。
「阿爹……」看不下去的西門炬,終於挺身而出主持晚來的公道。
正在享受勝利感的西門騾,姿態仍是高得很,「公堂之上叫我大人,」
「大人,這有悖常理也不符法,不能充,」西門炬慢條斯理地在他耳邊說明。
「誰說不符法?」西門騾使勁地指著靳旋譏,「在華陰我就是法,給我充了他!」
站在後頭已是頭痛劇烈的西門烈,此刻只能無力地撫著額。
「家醜……」他就知道那頭騾於一旦騾脾氣犯起,所做出來的事就從沒一件有經過大腦。
「大哥,你的那位客人……」也在府內任職幕僚的四子西門炎,站在他身邊一手指著被西門爍追著跑蓋印的靳旋璣。
西門烈搖搖頭,「去把大門關上,在阿爹真的把靳旋璣充光了前,快去把他救下來,」
「好。」西門炎馬上趕去救火。
西門烈淡淡地看著眼前鬧烘烘、雞飛狗跳亂成一團的大堂。
看來,他是別想冀望那個一點用處也沒有的靳旋礬,能夠仗著與他有血脈相聯的這一點,來打動西門騾改變主意了,這下於他又該用什麼法子來說服西門驟呢?為什麼那老頭的意志就是那麼堅定,任誰來說都沒用?
飄然似無的視線感,令西門烈的身於猛地一顫,恍然中,那道熟悉的視線又攫住了西門烈的知覺,打斷了他此時不知該從何理起、想不出個好方法的思緒。
他飛快地回過身,幽暗的內堂裡不見一絲人影,仍舊是沒有半點視線的來蹤,但在他的心頭,就是有股毛毛的感覺。
而且,那感覺,似乎也離他愈來愈接近了。
第二章
「那頭騾子!」
惱怒沖天的不平步伐,再一次奮力地踱向西門烈房中無辜的地板上。
打從不光彩的被人護送架下公堂後,自西門騾的虎口險險逃生的靳旋璣,就在西門烈房裡以左左右右、踱來踱去的步伐來表示自己滿腹的不滿,讓坐在房內有好一會的西門氏子嗣們,個個都看得有些眼花。
莫怪那位大人會喚名為騾,他簡宜就是貨真價實的一頭騾!
低首看著身上被充公大印蓋得亂七八糟的衣裳,靳旋璣實在是很恨自己當初怎麼沒在西門烈警告他時,先去弄清西門騾是怎樣的一個人,就這麼呆呆地送上門來給人蓋印,並且被充公充得兩袖清風,還要靠西門烈的幫助才能全身而退。
安坐在椅上,懷裡抱著一隻貓兒的西門烈,邊逗弄著離家闊別已久的愛貓,邊出聲打斷那個想要把他房內地板踩穿的人。
「靳大俠,請你克制一點,」他冷睨一眼,「你方才罵的那頭騾,是在場很多人的爹,」
「你那養父是怎麼回事?他向來都是這樣當官的嗎?」靳旋璣乾脆把所有的不滿都往他的身上倒,「從沒看過比他官威大、脾氣騾的百姓父母官!」
西門烈反瞪著他,「自己沒用就說一聲,還好意思嫌別人騾?」臨場表現唯唯諾諾,跟個狗熊似的,就只會在下了堂後來施馬後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