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那麼怕死,過來!」西門烈氣急敗壞地硬扯著他的衣須,一千使勁地將他給拖上鐵鏈。
「救命啊!」當西門烈強行拖著他走上鐵鏈時,靳旋璣害怕地緊摟著他的腰,像只八爪章魚般地緊貼著不肯鬆手。
拖著一個人又要小心別一塊摔下去的西門烈,在一抵達對岸的山崖後,劈頭就是先賞他一拳,以杜絕他那丟人的叫聲繼續在山谷裡迴響。
「省點力氣吧,你的命硬得很。」西門烈鄙夷地瞪他一眼,使出吃奶的力氣將他從身上扒下來。
「還好、還好,我還活著……感謝觀音大士、阿彌陀佛、西方如來、送子娘娘……」兩腳一沾到土地的靳旋璣,使忙不迭地拍撫著胸膛對天上的請神諸仙感謝。
西門烈冷冷地抬起一腳喘斷他的感恩,「等你走完全程你再漫漫去酬神,繼續走。」
「我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冒險犯難的跟你走?我們究竟是要上哪去?」靳旋璣心不甘情不願地賴在原地不動。
「聽著。」西門烈揪緊他的衣須,正經八百地向他叮嚀,「我要你跟我去華陰見一個人,並且說服他同意兩件事情,只要你能辦成,我就跟你回嵩山認祖歸宗。」
「見誰?」靳旋璣滿腹的不平,在聽到認祖歸宗這字眼後,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反而樂不可支地挨在他身邊問。
「華陰總督。」
「什麼是總督?」他的眉心開始打結。
「根據朝廷的例律官制,縣和州上有府,府上有省,省上有皇帝。」西門烈圖翻白眼,有條有理的向他解惑。
「在省當差的,官名叫總督。」就知道他腦子裡裝的儘是漿糊。
靳旋璣遲疑了很久,「換句話說……」
他撇撇嘴角,「換句話說,那個華陰總督就是華陰這一帶所有地域官員的老大。」
「我為什麼一定要去見他?」西門烈這個小老百姓怎會跟個官字輩的扯上關係?
拖著他一路走來卻始終沒給他原因的西門烈,終於說出了真正的原因。
「因為你若是想認我這個弟弟,你就得先得到他的同意。」要不是他自己搞不定,他哪需要大老遠的把靳旋璣給拖來?
「他的同意?」靳旋璣更是覺得古怪,「那個老大跟你是什麼關係?」
西門烈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他姓西門,也就是養大我的養父,」
官宦子弟……
靳旋璣兩眼發亮地瞧著他,從設想過這個來路不明的西門烈,他的後台居然那麼硬,竟能有個當官的養父,不像其他的弟弟們,都是被武林人士所收養,都是單純的江湖中人。
西門烈鄭重地向他交代,「我要你去說服他,叫他別逼我參加今年的的京試,因為我不是當官的料,」
「京試又是什麼?」他馬上又陷入十里迷霧中。
這也不知道?
西門烈在心底第一百零人次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或是當年他沒聽清楚娘親所說的生父是誰,所以才會產主了誤認,像他這麼精明能幹,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在資質上天差地別的兄長?
他撫著額,「京試就是想考狀元的秀才們,可以一步登天的科舉考試。」唉,雖然知道他有些脫線也有點鈍,但今日才知他缺乏的知識也滿多的。
靳旋璣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他,「照你這麼說……你是個秀才?」不得了,這個弟弟是個當官的?他就知道他家出產的弟弟們都很優良。
「對,我還在總督府裡任職當差,出任我爹的幕僚。我知道你一定也不曉得什麼叫幕僚,所以接下來的你就別問了。」西門烈有先見之明地止住話題。
「做人要懂得不恥下問嘛……」他可憐地絞扭著衣袖。
西門烈忍不住再賞他一拳,「有空回去多讀幾本書。」不會用詞就別用!
靳旋璣捂著頭,「你還要他答應你什麼事?」
他沉沉地吐出一口大氣,「叫他別逼我相親娶妻,因為他所安排的親事根本就門不當戶不對,我又不是正牌的西門家子嗣,」
也不知跟那個騾子阿爹說過幾百回了,他這個血統不正的西門家養子,若是借門楣之光而去娶那些高官貴爵之女,只會落個欺人和自欺的笑柄,他很明白自己是何等身份,更不希望婚姻大事就這度操縱在他人的手上,他的路,向來都是他自己走的,他不需要有人來替他選擇。
但無論他怎麼勸說,阿爹就是聽不進耳,一個勁地拿著他的生辰八字代他去向各家名門閨秀提親,而最近阿爹做的更是過分了,竟然趁著他去恆山辦事的時候,又代他去向華陰巡府求親,逼得他不礙不快馬加鞭地趕回來阻止這件親事。
「嗯,沒錯,」聽完了他的話,靳旋璣認真地點點頭。
「就這樣。」解說完畢的西門烈朝他兩手一拍,「很簡單吧?」
好簡單喔,他很快就可以帶一個弟弟回家了。
靳旋璣快樂地想著,這個西門弟弟出的條件,不過是幫他做成這兩件事而已,比起那兩個專門刁難他,還不肯認他的弟弟,他的這兩件小事的確是好辦多了,相信只要他帶足了誠意去向那位總督溝通一番,他就可以把西門烈給帶回嵩山交差。
「你還沒告訴我那個老大叫什麼名字。」愈想愈快樂的靳旋璣,帶著滿面的笑意向他探問。
「西門騾。」西門烈僵硬地撇著嘴角,好看的劍眉緊皺成一條直線。
他的笑容也僵在臉上,「西門……騾?」有人會叫這種名字?
西門烈沉重地按著他的肩,「不要懷疑,他真的很騾。」
* * *
是誰說很簡單的?
千辛萬苦才抵達華陰總督府的靳旋璣,很快的,他就發現了一個錯誤。
望著端坐在官堂之上,威嚴和氣勢深重得嚇人的西門騾,靳旋璣不安地將兩眼瞥向站在堂後的西門烈,很懷疑地以眼神向西門烈請示。
他確定這個一副看起來凶神惡煞得像要吃人的大官,就是他的養父?
西門烈朝他頻眨著眼,並佐以手勢催促他快點開口辦事。
「我……我今日來,是想請你答應我兩件事,」在他的催促下,靳旋璣不甚流利地把話說出口。
「哪兩件?」西門騾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低沉又挾帶著龐大壓力的嗓音朝他重重壓下。
靳旋璣難以喘息地睨望著他,「第一,是想請你別強迫西門弟弟進京參加科舉……」
「但著,」西門騾忽地抬起一掌,怒意滔滔的眼神像是要刺容他,「你叫誰西門弟弟?」
「就……就西門烈啊,」被他一瞪,靳旋璣的背後因冷汗而涼了一大截。
西門騾指尖緊捉著驚堂木,出乎意料之外地火爆朝堂桌重重一拍。
「大膽刁民。誰說他是你弟弟!」這個不要臉的平民布衣,竟膽敢在公堂上瞎認他的兒子是兄弟?
喝……好大的官威……
沒見過這等陣仗,也沒來過官堂的靳旋璣,當下元神差點被吼飛得老遠而找不回來,張大了嘴愣愣地呆視著這個要發難,也不事先通知他做一下心理準備的西門大人。
「你是本官的兒子嗎?」西門騾將驚堂木敲得震天價響,用如雷貫耳的雄獅大嗓將靳旋璣的元神給吼回來。
他飛快地搖頭,「不是!」誰要當他的兒子呀,好被他不時嚇得破膽嗎?
西門騾的臉龐變得更加猙獰萬分,「那你的意思就是烈兒不是我的兒子羅?」
「對啊,」不上道的靳旋璣實話實說。
「他吃我西門家的米、喝我西門家的水,由我這雙手一泡屎一泡尿親自從小拉拔帶到大,你敢說他不是我兒子?」腹內怒火瞬間爆炸的西門騾,又是一陣幾乎將靳旋璣吼聾的炮火。
「本來就不是嘛……」靳旋璣兩手捂著受創的雙耳。好不委屈的扁著嘴小聲地咕哦著。
西門騾忿眉一揚:「你說什麼?」好啊,這小老百姓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這樣大不諱的頂撞他?
「沒,沒什麼……」看他的臉色逐漸變陰,一副好像又要翻臉的模樣,靳旋礬趕忙將自己會惹禍的嘴給捂上。
「我是決汁不會同意烈兒不參加今年的科考,所以你就給我省了那個想說服我的念頭,聽見沒有?」西門騾大掌一揮,武斷地否決了他的提議,並狠瞇著眼瞪著他。「接下來你還想要求我同意什麼?」
「他希望你……你別逼他相親娶妻,因為他認為這樣會門不當戶不對,」雖然眼前的情勢很不妙,這個大人也似乎不允許他再繼續冒犯,但他還是硬著頭皮把西門烈的願望說出口。
西門騾兩眼陰森地瞇成窄縫,「你憑什麼代他說這句話?」
「因為我是他的親哥哥,我有責任帶他回嵩山認祖歸宗,」被他看得全身發毛,靳旋璣邊發抖邊取出懷中的信物,「你看,這是我們靳家家傳的金鎖片,也是我和他有血緣的證物——」
「認祖歸宗?」西門騾火冒三丈地截斷他的話尾,「似是想叫他不姓西門改姓靳?」